第三卷 似是故人來 第四章 憔悴支離為憶君

次日,莫研剛進趙渝帳中,遣退了左右侍女,趙渝劈頭就是一句:「他還好么?」

莫研呆了一瞬,還以為公主問得是展昭,便答道:「挺好。」

「肯吃東西么?」

「嗯?……哦」她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公主問得是「它」,忙笑道:「吃了我半個麵餅,還算不錯。我想著晚上拿點包子喂他,就是不知道他喜歡吃素的還是葷的。」

趙渝輕舒口氣:「能吃就好,我還擔心它不肯吃,若餓壞了就糟糕了。」

莫研嘻嘻一笑:「公主你就放心吧,我擔保把它養的白白胖胖的。」

「它就全靠你了。」

趙渝款款起身,頭上釵鐺微微作響。莫研偏頭瞧著,笑問道:「公主,你這般打扮是要上哪去?」

「耶律洪基今日會到冰上鉤魚,他邀了我。」

「哦。」莫研恍然大悟,打量了下趙渝,皺眉道,「好看是挺好看的,可穿得實在少了點,凍著怎麼辦?」

未免身形臃腫,趙渝內中未著貼身夾袍,而是只在外罩了翻毛的狐皮袍,走動時冷風自袖口縫隙直灌進去,冷得她直起雞皮疙瘩。

「沒法子,凡事若要求兩全,也太難了。」趙渝咬咬牙根,為了婀娜多姿,再冷她也忍了,「走吧……」

莫研搖頭嘆氣跟上。

耶律洪基鑿洞鉤魚的地方是處極大的開闊水澤,與趙渝垂釣之處不同,這裡的冰早已凍得硬邦邦的,便是馬車在上面走也無礙。

她們到時,已有不少人都在此地了。其中很多是耶律宗真的嬪妃,穿著華麗的皮袍,笑語喧嘩,或鉤魚、或垂釣,皆在冰上玩樂。莫研掃了一眼,暗自抽氣,發覺比起這些嬪妃來,公主穿得著實不算少的。殊不知遼人女子自幼在北國長大,原就比起南國女子要耐寒些,這些人穿的少早就習慣了,對於趙渝卻著實是折磨事一件。

趙渝對那些嬪妃皆極有禮,很有耐心地一個個見禮過去。莫研粗略算了算,待她們來到耶律洪基旁邊的時候,起碼與二十幾位嬪妃問了安。

「你來了。」耶律洪基笑著朝趙渝道。

趙渝含笑行了禮:「不知道殿下這麼早就來了,我原該也早些來才是。」

「不妨,現在來的正好。」耶律洪基拉了她過去,指了幾個冰上的洞給她看,興緻勃勃道,「你仔細瞧著,待會就會有魚兒上來透氣,你一看見有泡泡冒出來的時候,就把手中的鉤子扔出去……」

「我以前也曾試著鉤過,可不知怎麼的,總是讓魚兒溜掉。」趙渝盈盈笑道。

「是么?大概是你氣力太小,準頭又不夠。」耶律洪基自旁邊侍衛手中拿了個雪亮的魚鉤遞到她手中,「來,你試試,不行我來教你。」

「多謝殿下。」

趙渝果然拿了魚鉤握在掌中,耶律洪基自身後握著她的手,佳人在懷,隱隱有暗香浮動在鼻端,不由得使他心猿意馬起來。

這幕映入莫研眼中,看上去耶律洪基簡直就是擁著趙渝在鉤魚,她深知趙渝是刻意迎合,不由地暗嘆口氣,轉而又想,起碼這樣趙渝也暖和一點,還不算是太糟。她百無聊賴地候在一旁,貌似不在意地打量著耶律洪基身邊的侍衛。

侍衛群里掃了幾個來回,她都未發現展昭所說的酷似方夫人的女子。她轉而將目光投向侍女群中……

「那個女子……就是她了。」

生怕被她疑心,莫研的目光總是一掃而過,不敢在她身上多作停留,心裡卻已然有了數。那女子身量較小,站在一群遼人侍女中甚是顯眼,容貌神態確實如展昭所說,與三年前的方夫人極為相似,但相較起來又年輕許多。

時而扮成侍衛,時而扮成侍女,就是為了跟在耶律洪基身邊,莫研顰眉。這女子如此明目張胆地跟隨,耶律洪基自然不會不知道,定是他安排的。

正自想著,一個火紅人影遠遠地過來了,莫研挑眉一望,果然是蕭觀音,旁邊還跟著蕭信。

這下,當真是熱鬧了。

「查刺哥哥!」

蕭觀音一過來便嬌聲喚耶律洪基,看見他身前的趙渝時,似笑非笑道:「沒想到宋國公主也有此雅興,我記得前幾年,公主好像都不願來鉤魚,我還以為你是看不上我們這些北方蠻夷的餘興之樂呢。」

對她嘲諷口氣渾然不在意,趙渝依次向蕭氏兄妹二人見過禮,才柔柔笑道:「我怎麼會看不上呢,只因我氣力小,準頭又不夠,老是鉤不到魚,所以才玩得少。」

「準頭只要多練練就成。」耶律洪基笑道。

看他雙手輕摟趙渝,有模有樣地教著她鉤魚,渾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莫研忍不住又想嘆氣,如此左擁右抱的日子,他怎麼就不嫌麻煩呢。

見耶律洪基護著趙渝,蕭觀音怏怏不樂地走到了一旁,拿了魚鉤在手上玩。蕭信倒是玩性不小,侍衛挖好的洞都瞧不上眼,自己蹲到冰上砰砰砰鑿得起勁。這種玩意,他們遼人自小玩到大,自是熟練得很,也不以為是難事。

他洞鑿好時,這邊的趙渝和耶律洪基也正好停下手,旁邊的木桶里裝了幾條鮮魚,坐到旁邊早已備好鋪了狼皮褥子的椅子上休息。侍女們流水般奉上熱茶與果點。

侍女們上前時,莫研著意留心看了下,果然那女子端上糕點時,目光有意無意地睇了耶律洪基一眼,耶律洪基伸手取了糕點,含入口中,亦笑著瞥她。若說她與耶律洪基沒有私情,那才當真是奇怪。

那邊蕭觀音見他們歇息,遂也準備過來,大概是心中有氣,將魚鉤放回時未加留神,划到了手腕上,血刷地一下湧出來……

早有侍女驚叫起來:「郡主,你的手!」

耶律洪基聽見叫喊聲,再看見蕭觀音的殷紅,忙急步上前,拉了她的手過來,又連聲喚侍女拿葯來。

「怎麼也不小心點。」他責備道。

蕭觀音扁扁嘴,委屈地不作聲。

「小七!」

趙渝也扭頭喚莫研,莫研應聲上前。

「快去把父皇給我的白玉止血膏拿來給郡主。」趙渝吩咐道。

雖不甚明了為何要對蕭觀音這麼好,莫研仍是依命行事,為求快捷,還特地找旁邊侍衛借了馬疾馳而去。

這邊蕭觀音卻不領趙渝的情,道:「公主,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這等小傷,用尋常葯即可,還用不著你父皇給你的貴重東西。」

趙渝溫柔笑道:「這雖是小傷,可傷在手上,若是留了疤可就不好了。我的葯倒也不是什麼貴重東西,但有個好處,抹在傷口上不會留疤痕。」

天下女子皆愛美,蕭觀音自然也不例外,聽說不會留疤痕,便已有些動心,偏偏又抹不開面子用趙渝的東西。

「還請蕭妹妹莫要嫌棄。」趙渝放低姿態,軟語相勸,又掏出自己的絲絹,也不嫌血腥,替她先按住傷口。

蕭觀音果然心中一軟,未再說什麼,顯是願意了。

耶律洪基笑著望了二人,深覺趙渝秉性溫柔大度且識大體,對她的好感又多了一層。

不多時,莫研飛馬過來,將白玉止血膏交與趙渝。趙渝親自挑了藥膏給蕭觀音抹上,又替她包紮好,柔聲囑咐道:「葯你收著,早晚各抹一次,記著這幾日莫要沾水。」

蕭觀音點點頭,收下藥來。

旁邊,蕭信也不知何時湊了過來,笑道:「這玩意好,省得每回出去狩獵時你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傷著哪裡。」

「哥,你又胡說什麼。」

蕭觀音嗔了他一句,轉而朝耶律洪基笑道:「查刺哥哥,你還記不記得前幾年你送我的那匹馬?」

耶律洪基其實早已記不清了,但自然不能說不記得,只笑著點了點頭。

「現下,它也生了一隻小馬駒,你替我相相,看它好不好。」

「好啊!」

遼人愛酒愛馬,彷彿是自血液中而來,耶律洪基對馬匹自是十分喜愛,當下便想去看。轉頭見到趙渝猶在身畔,本是自己邀了她來鉤魚,似乎又不便丟下她,正自有些遲疑,便聽見趙渝柔聲道:

「殿下盡去無妨,我玩了這半日,也有些累了,正想回去歇著,暖暖身子呢,」

「公主……」耶律洪基感激她溫柔體貼,「那公主好些歇息,遲些時候我再去探望。」

盈盈辭過眾人,趙渝便與莫研一同回了帳。

「凍煞人了!凍煞人了!」

趙渝一回帳中,連頭上釵妝都未來得及卸,便合衣縮上軟榻,又命侍女趕緊將湯婆子灌了熱水放入被衾中。

莫研看著直搖頭:「我方才摸你的手,都凍成冰了。」

「是么……」趙渝裹緊被衾,哆嗦道:「我都凍得沒知覺了。給蕭觀音上藥的時候,費了好大力氣才沒讓手抖起來。」

「你這樣可不行,我看耶律洪基那傢伙摸了你好幾次手,他占沒佔便宜,咱們倒可以不計較,可他和你挨這麼久,你總會有撐不住讓他發覺的時候。今日還是摸摸小手,手冷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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