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煙雨長歌 第九章 同舟共濟

已是日中,太湖之上,一艘裝潢華麗的大船正乘風破浪而行。

莫研正躺在這船上的一間艙房之中。

「她是不是也受傷了?」

「沒有,只是睡著了。」

「睡這麼久?……當真沒有受傷?」

「確實沒有受傷,殿下放心。」

被對話聲吵醒,莫研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聚焦到正站在自己面前嘀嘀咕咕的兩人:寧晉和吳子楚。

「莫姑娘,醒了!」吳子楚笑道。

「……」莫研呆了一瞬,隨即跳起來,緊張問道,「展昭呢?」

「展昭正在隔壁艙房休息。」

話音剛落,莫研就已經衝出去了。

展昭靜靜地躺在床上,雖然臉上仍舊沒有血色,但已不像之前那般慘白。她拿起他的手,輕扣脈門,脈像雖弱,卻已平穩,想來並無性命之憂。

緊接著她又掀開被衾,想查看他腿上的傷……

身後方進來的寧晉見她此舉,重重咳嗽了幾聲,莫研充耳不聞。寧晉見她如此不避男女之嫌,不禁搖頭。

展昭腿上,箭已經拔下來,裹著厚厚的紗布,透著股清涼的藥味。莫研長吁口氣,復細細替他蓋好,才轉過身來。

吳子楚笑道:「用得是宮裡秘制的金瘡葯,姑娘可以放心。」

「不愧是寧王,出手就是大方。」莫研笑吟吟道,忽然又想起什麼,手往懷中摸了幾下,臉色一變,「賬冊呢?」

寧晉慢吞吞地從身後拿出小油布包:「是不是這……」

話還未說完,他只覺眼前一花,莫研已經劈手搶過小油布包。也不管寧晉臉色難看,她自顧解開小油布包,查看內中賬冊。

兩本薄薄的賬冊好端端地裹在其中。

「你們會不會調過包?」她半信半疑道。

自己一番好心居然被這不識好歹的丫頭如此曲解,寧晉鼻子都氣歪了:「子楚,把她給我丟出去!」

吳子楚自然知道他這是氣話,朝莫研道:「我們若要動手腳,又何必要將你們救回來。」

「說得也是。不過就是問問嘛,還是寧王呢,用不著惱成這樣吧。」莫研嘻嘻一笑,把賬冊揣進懷裡,「對了,有吃的沒有?」

寧晉沒好氣:「沒有沒有沒有!」

莫研皺皺鼻子,嗅了嗅:「不對吧,我怎麼聞著好像有糖醋魚的香味。」

她實在餓極,循著香味,徑直出門而去,留下寧晉目瞪口呆。

「這都是什麼人!什麼人……」寧晉氣極。

吳子楚陪著笑道:「殿下,想是菜肴都準備好了,不如我們也去用飯。」

「你覺得我吃得下嗎!?」寧晉瞪了他一眼,原地踱了幾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作什麼,終還是往門口走去,「吃飯去!」

他差點和又折回來的莫研撞到一起。

莫研滿臉焦急:「糟了!白家大小姐還被我塞在橋洞里,怎麼辦?」

「她就在你右手邊的艙房裡。」

「你們可真是好人!」莫研由衷地讚歎。

難得的溢美之詞聽得寧晉頭皮發麻,不禁直搖頭:那位白大小姐救回來的時候都快凍僵了,虧她想的出來,把人塞在橋洞里。這個丫頭還真是不靠譜。

展昭到午後時分方才悠悠轉醒,喝過葯後,因腿腳不便,只得半靠在榻上。

「多謝寧王殿下相救。」

見他掙扎著欲施禮,寧晉連忙攔住:「得了得了,都傷成這樣了還不忘這些虛禮。當真要謝我,別再給我下套子就成。」

「他何時給你下過套子?」莫研探頭,好奇道。

寧晉白了她一眼,沒吭聲。

看他這般模樣,吳子楚忙笑道:「此次殿下為了把你們都救回來,著實費了不少周折,連姑蘇知府衙門也驚動了。」

說到此處,展昭自水中昏迷,之後的事情渾然不知,他看向莫研:「我記得你好像帶我從水底走。」

莫研點點頭:「你可真夠沉的。」

「後來呢……」

「後來就上岸了,再後來我也昏了,再再後來就到這船上了。」她簡單道。

吳子楚笑著對展昭解釋道:「我趕到的時候,遲了一步,正好看見你落水。莫姑娘就帶著你潛入水底,我就知道你們肯定走水路出去。甩掉追魂使後,為了找你們,我和殿下去了知府衙門,讓他們叫來了熟悉姑蘇水道的人,沿著荷塘出水的河道去找,先找到的還是白小姐……」他笑瞥了莫研一眼,「……塞在橋洞里,都快凍僵了。」

莫研傻笑:「那不能怪我,我急著回去找他。」

展昭看向她:「我記得只讓你帶著白小姐和賬冊快走,你當時怎麼又回來了?」

「你受傷了。」

她理所當然地看著他。

展昭怔住:她是為了他回來?她難道不知道自己絕不是追魂使的對手么?

「這丫頭對你還真夠上心的。」寧晉不知什麼時候回過頭來,目光在展昭和莫研之間流轉,似笑非笑道,「我們找到你們的時候,她攥著你的手,我掰都掰不開,差點把我自己手指頭折了。」

展昭又怔住……

出乎眾人的意料,莫研非但沒有絲毫靦腆,反而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那當然,我好歹也算是江湖中人,講得就是一個『義』字,行俠仗義方顯我輩英雄本色。」此刻的她早已把那時對展昭的緊張和焦慮拋在腦後,就算想得起來,她也不會深究,多半認為自己確是以情義為本。

這番話聽得寧晉吳子楚嘆為觀止,便是展昭也忍俊不禁。

「你誇起自己來,用詞從來不推敲么?」寧晉問道。

「就是反覆推敲過,發現實在找不到更準確的了。」她流利道。

寧晉被她噎得無話可說。

「對了,我和白小姐都不會水,你是如何將我們帶出來?」展昭問道,她當時正是疲憊萬分之時,又要帶兩個不會水的的人走水路逃生,定然甚是艱難。

「那位白小姐還確實是挺麻煩的,水路也不算長,我起碼渡了十幾次氣給她,」莫研回想起那時候的情形,搖頭嘆氣,「真是累人。」

渡氣!!

展昭腦子裡「嗡」地一聲,原本蒼白的臉色可疑地染上淡淡的紅。

「……那你替展昭渡了幾次?」寧晉表情古怪。

莫研看面前三人均是滿臉詭異的神情,轉瞬便明白原因何在。

「展大人會閉氣,犯不上我多事。」她撒起謊來面不改色。即使她再不懂事,也知道男女之間以口相就實在是大大的不妥。反正展昭當時在昏迷之中,除了她再無第二人知道。她將來還得行走江湖,說什麼也不能讓此事壞了自己的名頭。

展昭暗自長鬆口氣,他還記得浮上水面之時莫研叫他閉氣,對此並無懷疑。

「此番真是多虧有你。」他由衷道。

不知怎地,被他這麼一說,本該愈發得意的莫研反倒沒再自吹自擂,只是羞澀笑笑,低頭猛喝茶。

寧晉從未習武,弄不清閉氣究竟怎麼回事,雖有疑惑卻也沒有追問。眾人便開始相商接下來該如何應對。

按目前的情形,他們已被殺手盯上,且展昭又受傷,走水路自是再好不過。雖說慢一些,但還得保證白盈玉安全,還是穩妥些較好。

莫研對於走水路倒是沒意見,只是覺得此船太過華麗,實在招人耳目,她提議換船。

寧晉則認為此船好歹是皇家用船,一則莫說尋常人家,便是官府也不敢過問,二則他畢竟是寧王,自信江湖草寇還不至於敢對他不敬。

兩人一時間爭執不下,展昭和吳子楚只得在旁靜靜不語。

「我是寧王,自然我說了算!」寧晉爭不過她,使出了下下策,端出架子來。

莫研冷哼了一聲,轉身到展昭床邊坐下,聲音清脆:「那我們就下船!……哦?」前半句話斬釘截鐵,後面句的「哦」字卻是朝著展昭所說,帶了絲詢問的語氣。

這個「我們」自然是指她和展昭,多半還有白盈玉,寧晉當然明白她的意思。

展昭微微一笑,輕輕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少安毋躁,才朝寧晉道:「殿下明鑒,昨夜吳兄曾與追魂使交過手,他們很快就能查到吳兄是殿下的屬下。江湖殺手拿錢辦事,不分高低,不論貴賤,殿下金體貴安,展昭只怕到時連累殿下。」

「笑話,怕連累我就不會救你們。」寧晉哼了哼,「再說你現在有傷在身,坐此船還可以好好養養傷,若是換了船,你以為還有時間養傷么?」

莫研插口:「要是乘這船,死得更快,哪裡還用養什麼傷。」

「殿下體恤,展昭自是感激不盡,但此事重大,展昭萬不能以一人之軀拖累大家。」展昭顰眉,「展昭也以為換船較為妥當,只是委曲殿下了。」

莫研見展昭幫她,自然歡喜,只瞧著他笑。

寧晉無語,轉頭看吳子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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