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等閑春風

所有那些無休無止的鉤心鬥角也都好像消失了。一種無法言說的溫柔從他的心底湧起,慢慢將他覆蓋。

做生意,三個罈子兩個蓋,誰都難免有蓋不住的時候。

過了幾天,林哲想約西邊那塊地的現所有者——原印刷廠的廠長吃飯。那廠長接了電話,唯唯諾諾,雖然不敢得罪他,卻也十分滑頭。說了一堆感謝的話,到最後就是推脫不肯赴約。讓林哲無計可施,只得作罷。

這情形,讓王悅桐十分惱火,道:「這個李志傑,每次都是這樣。嘴上說得千好萬好,真到討論實質性進展的時候,就顧左右而言他。這樣的人當廠長,難怪廠子要倒閉。」

林哲倒不生氣,只是笑了笑說:「這塊地皮是他們整個廠的救命稻草,現在這塊地皮是塊香餑餑,看中它的人可不止我們一家公司,地的價值也大漲,他想賣個高價也是正常的。」

「我們給的難道不是高價?還答應幫他解決上千人的工作問題,還有哪家公司給得起這麼好的條件?」

林哲見王悅桐一臉氣憤,不禁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少安毋躁。我們急,他比我們更急,錢在我們手裡,大不了東家不買買西家。而他若是錯過了時機,地皮砸在手裡不說,只怕待崗在家的那些工人也不肯放過他。」

王悅桐還是覺得氣憤,道:「那他還這樣推三阻四。」

「算了。既然時間空出來了,晚上不如一起去放鬆一下。」

王悅桐聽他這樣說,瞥了他一眼,才說:「你的心可真寬。」

「那是,天寬地寬比不過我這心寬。」林哲說著,笑了笑,才接著道,「晚上我們去俱樂部打球吧。」

會員制的俱樂部,人很少,只是沒想到會遇到李志傑,他和孟洪強、吳德明在一起。李志傑見到林哲,面露尷尬,囁嚅著嘴唇,似乎要解釋什麼,可又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是訕訕地喚著林總。

林哲面色一如平常,看不出有什麼變化。倒是一旁的王悅桐,略帶譏諷地說道:「李先生,您岳母不是生病住院了嗎?怎麼還有這閒情逸緻出來打球呢?」

那李志傑被王悅桐一通搶白,臉上神色一陣紅一陣白,十分不好意思。還是孟洪強開口打圓場:「我約了李先生打牌。怎麼樣,小哲你有沒有興趣,要不要一起?」

林哲這次沒有推辭,笑著道:「好啊,早就聽聞孟伯伯牌打得好,一直沒有機會學習,今天可要好好討教討教。」

孟洪強、林哲、吳德明、李志傑四個人玩,玩的是德州撲克,直接用籌碼。吳德明是高手,幾局玩下來,很快就佔了上風。因為是自己人佔了優勢,縱然輸了錢,孟洪強也十分高興,說:「原來德明是高手啊。」

「孟先生說笑了,是您讓著我,否則哪有我贏錢的份。」

孟洪強聽他這麼說,哈哈一笑,點了根雪茄,道:「玩牌我是外行,不過看人呢,我就從來沒看走過眼。這一點,你們年輕人可以學學。」他邊說邊看向林哲。

林哲迎著他的目光,笑笑,才說:「孟伯伯是老江湖,豈止是看人需要向您學習,小輩們需要向您學的東西多著呢。」

孟洪強聽他這麼一說,哈哈一笑,道:「小哲,別說我這個做長輩的沒有提醒你。年輕人做事情有衝勁兒是好的,但凡事要量力而行。要是不自量力,就要摔大跟頭了。」

「孟伯伯的教誨自然是沒有錯,可是我們年輕人要是不沖一衝,那這社會又怎麼會進步呢?」

孟洪強聽了林哲的話,面色一沉,也不看他,只說:「今天玩夠了,我先走了。小哲你若是不服氣,準備夠本錢,下次再玩。」

說完便看也不看林哲,孟洪強邁開步子就走。那個李志傑見這副情形,站在那裡,本來還想跟林哲說兩句客套話。沒等開口,就見孟洪強轉過身來,滿臉不悅,道:「李先生,你還有話要跟林總說嗎?」

李志傑一看孟洪強的臉色,本來到嘴邊的話硬生生給吞了下去,跟著孟洪強走了。吳德明站在那裡,一晚上都面無表情,既沒有看林哲,也沒有看王悅桐,只是專心做著自己分內的事情。

「你今天可是捅了這位孟先生的馬蜂窩,把他氣得夠嗆。」王悅桐邊說邊扭過頭來看林哲,對著他故意眨了眨眼睛,「不過呢……」話說了一半,卻突然頓住了,滿臉堆笑,又接著說,「不過呢,我喜歡你這樣,真痛快。這樣的人,不殺一殺他的威風,他還真以為自己所向披靡,天下無敵呢。」

林哲聽她這樣說,也笑了起來,低頭看著她:「在你的面前,我就算不行硬著頭皮也得沖啊。我丟臉無所謂,重要的是不能讓你沒面子。」

「林哲,你這是要拉攏我啊。」

聽了她的話,林哲哈哈一笑,倒也不否認:「那我能拉攏得了你嗎?」

林哲說著,臉上的笑慢慢沉靜了下來,只是看著王悅桐。如星辰一般的雙眸倏然深沉,好似深不可測的幽潭,讓王悅桐深深陷落,一顆心不知怎麼的就突然狂跳不止。

王悅桐輕輕咳嗽了一聲,似乎是要讓自己鎮定下來一般,轉了話題:「真不知道,這個孟洪強是靠什麼混到今天這個地位的。這都什麼年代了,他還拿著他那套跑江湖的套路在商場上混。」

林哲聽了王悅桐的感慨,笑了笑說:「他也未必每次都能有這麼好的運氣。咱們別說他了。本來說好是帶你來打球的,現在這樣,球打不成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王悅桐聽他這麼說,點了點頭,說好。

道路很暢通,不一會兒,車便開到了王悅桐住的小區樓下。林哲停好了車,看了看錶,見時間還早,便說:「不知道王小姐肯不肯讓我上去喝杯咖啡呢?」

王悅桐聽他這麼說,不禁想起上次他給自己沖的那杯咖啡,不禁莞爾:「上來吧,也好讓你見識見識如何才能做出真正的咖啡。」

進了屋,王悅桐還真是放下東西洗了手便開始煮咖啡。在美國的時候,她在咖啡店打了兩年的工,深得店裡咖啡師的真傳。分量、火候,一板一眼,絲毫都不馬虎,不一會兒咖啡的芳香便瀰漫在整個房間。

夜風輕拂,吹得窗戶邊的窗帘輕輕飛揚,像夜空中飛舞的精靈。窗外萬家燈火,一束束的燈光,越發顯出夜的靜謐。這寂靜讓林哲的心頓時也靜了下來,他禁不住想,書上說的現世安穩,歲月靜好,大概就是這樣吧。

他靜靜地看向王悅桐,她正專心致志地給咖啡拉著花。她微低著頭,額頭右側的碎發散落下來,平添了幾分嬌柔。她的睫毛很長,一張一合,像小小的弧扇,又好似蝴蝶的翅膀,微微顫動。這樣的美麗,讓他沉醉。

王悅桐做好咖啡,見林哲看著自己出神,邊把咖啡遞給他邊問:「你看什麼呢?我臉上又沒有長花。」

「你可比花好看多了。」林哲邊說邊低頭去品嘗咖啡。

王悅桐被林哲說得一怔,想了想林哲的話,有些羞澀,又覺得高興,不知該如何答話。好在林哲已經將話題岔開了:「唔,真香,你煮的還真是比我煮的好喝。」

「那是,別看你林大少爺做生意是個好手,這些日常瑣事你還真不行。」

林哲聽她這麼說,突然輕輕嘆了口氣,道:「是啊,想想除了做生意,我還真是一無是處。」說著,頓了一下,道:「你這裡真舒服,我都不想走了。」

他說著看向王悅桐,溫柔的雙眸閃爍,亮過天際的星,好似能奪人心魄。光波流轉,繾綣深情從他的眼底傾瀉而出:「悅桐,你考慮一下,收留我吧。」

像是有什麼突然撥動了她的心弦,又像是有什麼突然擊中了她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她悸動難抑,連聲音都顫抖了:「好,林哲,我收留你。」

從俱樂部一出來,孟洪強便對吳德明道:「你儘快跟李志傑敲定地皮的事,越快越好,免得夜長夢多。」

吳德明聽了孟洪強的話,遲疑了一下,還是道:「要不要再看看,雖然那塊地皮不錯,但也不必這麼急。」

「不必這麼急?等著被林哲抬價是嗎?」

吳德明聽孟洪強這麼一說,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低頭順著他的意思應承。

過了幾天,李志傑竟然主動約林哲吃飯。接到他的電話,林哲真是吃了一驚。他爽快地與李志傑約定了時間,承諾一定準時到。

赴約的那天,王悅桐還是有些不放心,忍不住問:「真的不用我跟你一起去?」

林哲看了看她,見她臉上滿是擔憂之色。王悅桐還是這樣,雖然久在商場,可是喜怒哀樂,從不掩飾,讓人一望即知,像個孩子。有時候,林哲會忍不住想,當初真不應該讓她踏入這波譎雲詭的商場,陷入競爭如此激烈的爾虞我詐之中。

「就是吃頓飯,能有什麼事?你不用擔心,真有事我打電話給你。」

「李志傑那樣機關算盡的人,前段時間我們千約萬約都不肯出來,現在突然要約你吃飯,誰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賣的什麼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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