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江湖 第四十六章 施瘟投毒

陽光似火,烤得熙熙攘攘的揚州碼頭石面生煙,運河裡,大小船隻穿梭如織,比河裡的游魚還要多上一些;碼頭上,成千上萬的工人象螞蟻一樣的頂著烈日辛勤勞作,將一袋袋一箱箱茶葉、綢緞、生絲和糧食等江南特產和盛產搬上貨船——當然了,其中最多的貨物還是名聞天下的揚州淮鹽,這些白花花的鹽巴在揚州值不了幾個錢,但是到了內地和北方以後,卻是貴比黃金的東西,揚州一府能夠富甲天下,大半的功勞就在這鹽巴上。

「開飯了!」午飯的時候,隨著工頭一聲聲的叫喊,搬運工作暫時停歇下來。辛苦勞作的揚州工人是幸運的,在全國大部分百姓一天只能吃早晚兩頓飯的時候,他們已經能夠享受上午餐的美味,雖然他們所吃的東西大都是乾巴巴的冷饅頭就運河水,但對揮汗如雨的身體來說,卻已是最好的補充。至於那些工頭、貨主和偶爾到碼頭上巡視的鹽商,卻是在碼頭上林立櫛比的酒樓飯莊里叫上豐盛或者實惠的酒菜,坐下來慢慢的享受好酒好菜。

「哇……」正在這相對悠閑的時刻,一群湊在一起吃飯的工人中突然衝出一人,跑到運河旁邊對著河水大口大口的嘔吐起來,剛才和他蹲在一起的工人中有人罵道:「老九,你他娘的一會拉肚子一會吐腸子,是不是吃壞肚子了?還不去找郎中?」

「媽的,老子那來的錢去看郎中?」那叫老九的工人一邊劇烈嘔吐著米泔一樣的胃液,一邊有氣無力的說道:「不過也怪,我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明明吃的是熱米飯,沒敢貪涼吃冷飯,怎麼會又吐又拉呢?」

「老九,怎麼了?」這時候,管著這群碼頭工人的工頭過來查看情況,問明究竟後,那工頭便罵道:「還敢說你沒亂吃東西,今天早上你他媽的又是喝運河水又是跑茅廁的偷懶,先後去喝了三四次,肚子當然壞了。」罵著,那還算好心的工頭拿出三十文錢扔到那老九面前,「預支給你兩天的工錢,快去看郎中,別他媽的拉死了。」

「謝謝王頭。」那叫老九的工人撿起銅錢想要去看郎中,卻發現他自己已是手腳冰涼無力,連站都難以站起來,好在他在工人中人緣還算不錯,兩個相熟的工人得到工頭允許後,將他攙著去找了郎中。這犯病的工人走後,碼頭上很快又恢複了平靜,也不奇怪,在這個擁有四千多搬運工人的碼頭中,一兩個工人忽然患病只是家常便飯,並沒有人會去留心記憶。但奇怪的事情卻又開始發生了……

「哎喲,哎喲。」碼頭附近的酒樓上,一個穿著綢緞衣服的鹽商捂著肚子呻吟起來,嚷嚷著要去茅廁,他帶來的隨從忙七手八腳的把他攙到茅廁里解手。只過了片刻,他帶來的一個隨從氣呼呼的跑回酒樓大堂,揪著那酒樓老闆的衣領喝罵道:「你他媽的活膩了,竟然敢拿不幹凈的酒菜給我們劉老爺吃,害得他現在上吐下瀉,你知道我們劉老爺是誰嗎?揚州知府見了他,也得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禮!」

「冤枉啊!」那酒樓老闆戰戰兢兢的喊冤道:「我也知道劉老爺身份尊貴,特別交代了廚房把菜仔細洗乾淨了再炒,就連酒席上放的新鮮水果,我們都是用水反覆洗了三次,酒菜絕對是乾淨的。」那鹽商的隨從那裡肯信,揚手一記耳光扇在那酒摟老闆臉上,正要再打時,那隨從忽然又按住肚子呻吟起來,「媽的,老子肚子也疼了,老子就吃兩個蘋果啊。哎喲,回來找你算帳。」說著,那隨從也是快步跑去了茅房……

與此同時,碼頭的工人中、茶館裡、酒樓和飯店裡,陸續不斷的出現上吐下拉的病人,短短半個多時辰里,這個碼頭上竟然出現了二十多個病狀大致相同的病人,而在運河沿岸的民居中,這樣的病人不知還有多少。隨著時間的推移,犯病的人也越來越多,碼頭上的病人很快就超過五十之多,弄得碼頭一帶人心惶惶,誰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搬運工作也大受影響,那些工頭們也有心中發虛,不知道下一個犯病是不是自己。正在這時,開始扶著那叫老九的工人去看郎中的一個工人跌跌撞撞的跑了回來,遠遠的就向那工頭大叫道:「王頭,大事不好了,郎中說老九患的是霍亂!搞不好會出人命!要我們幾個和老九一起吃飯喝水的都去看郎中!」

「霍亂!」那姓王的工頭臉都白了,忙不迭的招呼道:「快,快,你們幾個和老九一起吃飯喝水的都去看郎中,別把霍亂傳染給我們……哎呀,不好!我剛才也和老九說了幾句話,我也得去看看郎中。」叫喊著,那姓王的工頭連監視工人幹活的事也顧不得管了,連滾帶爬的和其他工人一起跑去找郎中。

「霍亂?媽呀,那可是會死人的病!」碼頭上出現霍亂的消息很快傳播開去,就象一團烏雲一樣,籠罩到碼頭上每一個人的心頭,鹽商貨主這些有錢人自不用說,無不是爭先恐後的去找郎中診治,生怕自己患上這會要人命的惡疾,但他們動作還是慢了些,又有三四個喝過或者接觸過運河水的鹽商貨主上吐下瀉,出現了霍亂的癥狀。碼頭工人中也開始出現逃跑現象,這些大字不識一個的工人並不明白霍亂的傳播原理,卻知道患上霍亂會死人,性命悠關的當頭,這些工人拼著今天的工錢不要,也不敢在這霍亂肆虐的碼頭上繼續呆下去。很快的,往日熙熙攘攘熱鬧非凡的碼頭就變得空空蕩蕩,僅有少許人留在這裡照看貨物,但也是心驚膽戰,生怕自己們染上那要人命的霍亂。

運河沿岸爆發霍亂的消息很快就傳遍揚州全城,全城百姓無不惶恐萬分,正在驛館大拍特欽差拍馬屁的揚州知府韓世琦也不得不趕回衙門,聽取差役和師爺對疫情的報告,可他人還沒出驛館,他的師爺就滿頭大汗的騎馬跑來,舉著一個書卷大叫道:「知府大人,大事不好了,全城患上霍亂瘟疫的軍民百姓已經超過八百人,死亡人數已經過百。根據郎中們估計,到明天的這個時候,病人和死人起碼要增加一倍!」

「這麼嚴重?」韓世琦的臉都青了,雖說死多少草民百姓與他關係不大,但是瘟疫一旦蔓延開去,今年的吏部考評得一個『劣』字是無論如何跑不掉了,他韓世琦別說想連任揚州知府了,就是平調到其他地方做官也是痴心妄想。那師爺氣喘吁吁的點頭道:「這還只是最好的打算,現在揚州城東城一帶的統計,西城那邊雖然還沒統計,但有患病的人;還有揚州城外也還沒統計,我已經派出衙役去統計詳細數字了。」

「統計病人多少有屁用?現在的關鍵是,怎麼把瘟疫控制下來?那些患病的人怎麼治?」平時里一副道學面孔的韓世琦急得說起了髒話。這時候,江蘇巡撫朱國治、南懷仁、犟驢子和伍次友等人已經聞訊趕來查看,稍問究竟後,伍次友馬上在犟驢子手心寫了幾個字,犟驢子立即大叫道:「還治個屁?象北京城對付天花一樣,把所有患病的人全部趕出城,找一荒涼的地方讓他們呆著,不准他們亂跑!揚州城是江南糧鹽轉運集散地,這裡要是出了亂子,朝廷今年的漕糧和鹽稅就全完了!」

「可是把病人全部趕出城,他們就沒辦法治了,只怕沒幾個能活著回來。」韓世琦是在場幾個官員中唯一一個稍微有點良知的,還知道替那些患病的百姓考慮。但他的話馬上被犟驢子打斷,犟驢子大吼道:「是幾個臭百姓的命重要?還是皇上的漕糧和鹽稅重要?你他媽的要是不把病人全部趕出城,老子馬上請王命旗牌砍了你!」

「是,是,卑職馬上去辦。」韓世琦嚇了一跳,趕緊連聲答應著去辦。南懷仁卻叫住他,「韓知府,請等一等,根據我們歐洲人列文·虎克的最新發現,霍亂病很可能是不潔飲食和受污染的水引起的,為了安全起見,我們驛館裡不能再用運河和普通河流的水,請你立刻給驛館準備一口專用水井,嚴禁病人和普通百姓接近我們專用的水井。」

「嗚哇……」南懷仁的話提醒了精明的伍次友,伍次友趕緊嗚嗚叫著飛快在犟驢子掌心又寫了幾段話,犟驢子額頭上的汗水馬上流了下來,又大叫道:「快,派人快馬去通知看守欽犯的軍隊,讓他們不能再用運河裡的河水,全部改用井水,患病的士兵和囚犯全部趕出大牢!還有揚州城裡所有的鹽商家裡,也去全部通知到,快去!」韓世琦領命而去,朱國治和伍次友等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回去休息,至於籠罩在瘟疫陰影下的揚州城百姓死活,他們倒是懶得去操那個心的……

……

朱國治等人不關心揚州百姓的死活,瘟疫蔓延的始作俑者吳遠明卻不得不關心,得知揚州瘟疫蔓延的嚴重程度後,吳遠明立即又命令吳家兄弟把朱方旦從床上拉來,又是劈頭蓋臉——賞了兩記耳光。吳遠明強忍怒氣,揪著朱方旦的衣領低聲嘶吼道:「混蛋,我只是叫你製造出十幾個患霍亂的病人,嚇嚇那些看守大牢的韃子兵,讓他們不敢喝河水,你怎麼給我弄出上千個病人?現在好了,全揚州的百姓都危險了,這都是你造的孽!」

「冤枉啊,我也沒想到會蔓延得這麼厲害。」朱方旦苦著臉說道:「本來霍亂這種病就最難控制傳染蔓延,偏偏今天的天氣又象夏天一樣酷熱,河水裡霍亂病人的嘔吐物發酵,毒性加強,人喝水也多,所以疫情就比預料的大得多。如果明天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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