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江湖 第四十一章 麗春院

畫舫乘春破曉煙,滿城絲管拂榆錢。千家養女先教曲,十里栽花算種田。雨過隋堤原不濕,風吹紅袖欲登仙。詞人久已傷頭白,酒暖香溫倍悄然。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

作為天下最繁華最富裕同時煙花業也最發達的揚州城,最精彩的時刻永遠是在夜晚,酉時剛過,華燈初上,青樓名妓匯聚的瘦西湖畔鳴玉坊一帶就已經是燈紅柳綠一片,處處絲竹歡聲,處處鶯鶯燕燕,坊東坊西猜枚行令聲和唱曲鬧酒聲不絕於耳,當真是歌舞昇平,笙歌片片,山外青山樓外樓,揚州歌舞幾時休?也有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女子攔在大街小巷,招呼客人進店遊玩,期間調笑打鬧,熱鬧非凡。

就在這熱鬧非凡鳴玉坊上,忽然來了一行三人甚是惹眼,打頭一個黑面短須朝天鼻孔,綠豆眼盡在沿街姑娘胸前臀後打轉,模樣猥瑣無比;另一個則容貌普通,皮膚粗礪無比,舉手投足統一標準,一看就是軍人出身;不過最讓沿街歌女舞女心動還是最後一個男人,這男人衣著華貴自不用說,最難得的那是他那張俊美白皙的臉蛋和雍容華貴的氣質,對大姑娘小媳婦都有極大殺傷力,即便在這江南錦繡之鄉也不多見,惹得各家院子花船的姑娘爭先恐後到他面前招呼,希望他能光臨自家院子花船。不用說,這三人自然是吳遠明、朱方旦和李雄飛三人了,至於本應該和他們在一起的鄭莘和代妍等人,卻因為不願意來這種地方留在了客棧里,在醋罈子鄭莘和一心招上門女婿的代妍之間周旋兩天而筋疲力盡的吳遠明這才有了輕鬆的機會。

「公子,到我們怡情院來玩玩吧,我們怡情院的姑娘個個漂亮,包你滿意……先生,請不要亂摸。」一個打扮得頗為得體的舞女一邊打開朱方旦乘亂放在她腰上的手,一邊嗲聲嗲氣的向吳遠明發出邀請。而吳遠明只想去麗春院找姚啟聖他們會合,那有心情去和她們客套,只是一個勁的搖頭,朱方旦則利用歌女舞女湧向吳遠明的機會在人群中上下其手,大佔便宜,不時還抓住一兩個漂亮妓女的手大驚小怪的叫嚷,「姑娘,你似乎有隱疾在身,小可略通醫術——人稱神醫,願為姑娘你診治診治。」

「李雄飛,快找麗春院在什麼地方,我快被擠死了。」被淹沒在妓女群中的吳遠明幾乎被脂粉花香熏死,只得痛苦的向李雄飛求救。李雄飛身邊同樣也有不少妓女包圍,花了不少力氣才擺脫妓女歌女的拉扯,向一個妓女問道:「姑娘,請問你們這的麗春院在什麼地方?」那妓女見李雄飛等人不願照顧她生意,頭一扭一言不發,李雄飛也常來這些地方知道規矩,忙拿出二兩銀子塞到那妓女手中,那妓女才勉強說道:「向前走過兩個巷子口,看到有三棵並排的楊柳樹的路口往左轉,再走幾步就是。不過麗春院可是我們這裡最貴的地方,你們的銀子夠嗎?」

「應該夠吧。」反正今天晚上說好是吳遠明請客,李雄飛可不管貴不貴,擠進人群拉著吳遠明和朱方旦就按那妓女的指點往前走,讓那些看上吳遠明的妓女大為失望,也讓朱方旦頗為遺憾,「別慌走啊,這裡的姑娘也很漂亮,我還沒看夠呢。不過算了,麗春院既然是揚州第一大院子,裡面的姑娘應該更漂亮。」

幾乎是逃命一般擠出妓女的包圍,吳遠明等人用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擺脫沿途眾多妓女的糾纏到得麗春院門口,正如傳說中那樣,揚州第一大院子麗春院果然名不虛傳,院闊房多雕梁琢柱自不用說,門前的歌女和舞女無論數量和質量也都遠超過周圍所有院子花船,一個個娥眉橫翠,粉面生春,體格風騷,半含笑處櫻桃綻,當真是動人之至。而對吳遠明來說,歷經千辛萬苦終於來到麗春院門前,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一把揪住一個過來招攬客人的麗春院妓女,急不可耐的大聲問道:「你們這麗春院中,可有一個叫韋春芳的妓女?她可能還有一個叫小寶的兒子,就出生在你們麗春院里,也在麗春院長大,有沒有?!有沒有你快說啊?」

「姓韋姐妹倒是有好幾個,不過沒有叫韋春芳的,至於出生長大在我們麗春院的兒子——怎麼可能?」那麗春院妓女莫名其妙的答道:「我們麗春院又不是善堂,女孩子被養大幹活還差不多,怎麼可能會有男孩子在這裡長大?」

「沒有就好。」吳遠明鬆了一口氣,高興之餘竟還有萬分遺憾。而與吳遠明答話那個妓女見吳遠明容貌生得甚俊早已心動,拉起吳遠明的手笑道:「公子,別再念什麼春芳不春芳了,好老土的名字。奴家叫做茅芽,名出《詩經》,請讓奴家帶公子進院子里去唱幾支小曲吧。」吳遠明定目去看那茅芽,見她生著一張五官均勻的瓜子臉,小手觸感確如茅芽一般嬌柔綿軟,年齡不大,雖無十分姿色倒也有些動人,吳遠明便微笑著點了點頭,順手在茅芽還算動人的臉蛋上摸了一把,「小美人兒,那今天就你吧。」那茅芽大喜嬌嗔,忙在眾姐妹妒忌的目光中將吳遠明領進麗春院。李雄飛和朱方旦等人也挑到了滿意的姑娘,與吳遠明一共進院——當然了,因為是吳遠明請客的緣故,朱方旦挑了兩個。

「吳公子裡面請。」問過吳遠明姓氏後,那茅芽將吳遠明讓到正門前,正要攙扶吳遠明進門時,麗春院門口忽然撞來七八個彪形大漢,囂張無比的推開麗春院大門前的嫖客妓女,「讓開,讓開,滾一邊去。」吳遠明也被其中一個大漢推了一個踉蹌險些摔倒,旁邊李雄飛大怒就要動手,吳遠明揮手制止住他,微笑道:「小事,一會咱們還要大玩特玩,別掃了興緻。」李雄飛這才恨恨退開,但那大漢還不知道收斂,又大叫道:「讓開,讓開,給我們將軍讓路。」

「將軍?」吳遠明一楞,心說康麻子為了裝飾門面下旨嚴禁官員嫖娼宿妓,雖然下面官員陽奉陰違沒有誰理會他的狗屁聖旨,京城官員中更有不少鑽他狗屁聖旨的空子——專門嫖相公,但是打著將軍名號公開逛妓院的官員還真不多見——不過也不是沒有。好奇之下,吳遠明停足定睛看去,只見一名三十來歲模樣頗為英俊的男子身著綴滿福字的絲綢長袍,腰系平黃鑲田黃玉的錦帶,提溜著一把細長湘竹扇大搖大擺走上前來,後面還跟著十來個挺胸腆肚的彪形大漢,氣勢囂張不可一世。

「軍爺,軍爺請進。」麗春院老鴇聞得有貴客光臨,忙拋下其他客人迎上前來,向那年齡與吳遠明差不多的囂張男子膩聲笑道:「軍爺好象是第一次來我們麗春院啊,不是媽媽吹牛,我們這麗春院的姑娘個個都在揚州城裡豎大拇指,待媽媽為軍爺挑幾個最好的可好?」

「不用挑了,就媽媽你了。」那囂張男子甚是急色,淫笑著一手摟住那風韻猶存的麗春院老鴇,一手公開在那老鴇豐滿胸脯上大力搓揉,淫笑道:「聽說你們麗春院每天晚上都公開拍賣三匹一等揚州瘦馬,爺我今天就是沖著這個來的,今天晚上的三匹一等瘦馬爺我全包了,多少銀子?爺我要把她們全帶回廣西!」

「軍爺見諒,這可不敢答應於你。」那老鴇為難的說道:「麗春院自兩年前開始的每天拍賣三匹一等瘦馬,全都是價高者得,從沒有破例直接出售,所以揚州的養馬人才把最好的瘦馬送到我們麗春院寄賣,若是破了這例,我們麗春院的招牌也算砸了。」

「媽的,給臉不要臉,你如果不答應,老子現在就砸了你的婊子院。」那囂張男子帶來的大漢吼道。那囂張男子一擺手制止從人,向那老鴇笑道:「既然如此,也就不讓媽媽為難了,不過也沒什麼,爺我有的是銀子,今天的三匹瘦馬爺我要定了,爺我倒要看看,今天有誰敢和爺我抬價?!」

那囂張男子聲音甚大,兼之他帶來的從人大漢十分兇悍,滿麗春院大廳中頓時鴉雀無聲,再沒一個人開口說話。那囂張男子正要得意大笑,誰料強中自有強中手,麗春院大廳二樓的走廊上忽然傳來一個尖細有如老鼠磨牙的聲音,「老鴇子,快把今天拍賣的瘦馬全帶出來,爺有的是銀子,要把她們全買下送人。」

「媽的,找茬?!」那囂張男子大怒去看說話那人,卻見樓上抱胸站著一個肥胖異常的中年男子,胖得和豬幾乎沒什麼兩樣的臉上一雙細小三角眼帶著鄙夷的笑意,正在譏諷的看著他。在那肥胖男子背後,同樣也有二十來個胳膊比常人大腿還粗的彪形大漢,全都面帶嘲笑,挑釁的看著囂張男子一夥。那囂張男子大怒,「媽的,死肥豬也敢和老子搶女人,給我打!」

「上!」那囂張男子一揮手,他帶來的二十來個大漢立即拔出刀劍往樓上沖;那中年男子也是把手一揮,他帶來的二十來個大漢同樣是拿出武器迎上去,一場火併迫在眉睫。急得那麗春院的老鴇大叫,「姚先生,姚先生!快出來啊!有人要在我院子里打架了!」

「姚先生?」吳遠明一楞,一種說不出的古怪預感油然而生。果然應證了吳遠明的預測——「誰又在這麗春院里打架啊?」隨著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麗春院後堂中慢慢走出一個左擁右抱著兩個年輕少女的乾癟老頭——正是吳遠明的干老爸姚啟聖!吳遠明的下巴差點掉在地上,心說我乾爹怎麼就住在麗春院里,看模樣還成了麗春院的保護人?

因為麗春院大廳中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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