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江湖 第二十七章 進退兩難

完勝後的駱馬湖旗艦上一片喜氣洋洋,這一場遭遇仗駱馬湖水匪除了揮汗如雨的控船划槳外,也就是劉大麻子帶著的鑿船手在水下被凍得臉青嘴白,並沒有花更多的力氣。因為指揮出色,人員損失連十人都不到,卻幹掉了清軍的五條大船和九條快船,清軍被殺和被淹死至少在四百人以上,這樣的戰績誰要是還敢提出不滿意,那他就未免太過份了。所以戰鬥結束到差不多返回關場島碼頭為止,吳遠明幾乎全是被興奮的駱馬湖水匪拋到半空,對他的表現讚不絕口。

也有不和諧的插曲,從戰鬥開始到戰鬥結束再到返回關場島碼頭這麼長時間裡,剛和吳遠明翻臉的鄭家姐妹就一直沒有大聲說一句話,那怕她們的師傅陳近南露面時,她們倆都一直在竊竊私語,時不時的還發生爭搶拉扯。快回到碼頭的時候,武藝和力氣都遠超過妹妹的鄭雪終於將鄭莘按在艙壁上,從鄭莘懷裡搜出吳遠明那面險些被羽箭射穿的金牌,和鄭莘當時一樣,鄭雪只看了一眼就楞在了當場,一張小嘴張得可以塞進去三個雞蛋。

「姐姐,快還我。」乘鄭雪發楞,鄭莘又把金牌搶回來飛快塞進懷裡,慌慌張張的說道:「姐姐,這塊金牌的事你千萬別告訴任何人,那個臭淫賊殺韃子的決心你也看到了,你別害了他的性命。」

「他是吳三桂的兒子?平西王世子?」鄭雪壓低聲音努力使自己平靜,向鄭莘問道。鄭莘搖搖頭,低聲答道:「不,吳三桂的兒子吳應熊已經死了,他只是吳應熊的一個部將,準備護送這面金牌回雲南的。」說到這,鄭莘忘記了臉上還火辣辣疼痛的巴掌印,又說道:「我看他良心未泯,就把他的金牌搶到了手裡,逼著他留在我身邊,看師傅能不能讓他棄暗投明。」

「怕是你想讓他永遠留在你身邊才是主要目的吧?」鄭雪心裡嘀咕著白一眼沒志氣的妹妹,沉吟道:「既然他有這麼重要的金牌,看來他在平西王府里的地位絕對不低,這事情我們不能向師傅隱瞞,一會見了面,馬上就得向師傅稟報,請師傅定奪。」

「那師傅會怎麼辦?會不分青紅皂白殺了他嗎?」鄭莘緊張的問道。鄭雪又白妹妹一眼,輕聲道:「師傅是那麼不通情理的人嗎?只要他是真心殺韃子,那怕他就是吳三桂的兒子,師傅也不會隨便亂殺人。我估計師傅會爭取他,看他能不能懸崖勒馬?」

「那就好。」鄭莘心中的千鈞巨石落地,那如釋重負的模樣讓鄭雪忍不住又瞪她一眼,低聲罵道:「沒志氣的笨妹妹,剛才還喊打喊殺,現在又捨不得他死了。」

這時候,關場島的碼頭已經遙遙在望,遠遠看去,碼頭處人頭熙熙,顯然除了那些參與了昨晚戰鬥還在休息的駱馬湖水匪外,關場島上的所有人都到了碼頭上迎接。待船靠岸,吳遠明被興高采烈的水匪推到前面,讓他首先下船接受祝賀,吳遠明也不推遲,第一個走下船隻,與站立在風雨中的陳近南和顧炎武等人見禮。

「吳英雄,剛才的戰鬥我們已經知道了。英雄文武雙全,兩番以少勝多,用兵如神,我等佩服之至。」顧炎武第一個上前來給吳遠明見禮,顧炎武大概是高興壞了——竟然向吳遠明行了四揖之禮,抱拳彎腰四鞠躬。而吳遠明對他也極是尊重,自是用姚啟聖教他那套古怪禮儀還禮,先是挺直胸膛站到顧炎武左側受了四揖,後以彎腰兩拜答禮。大概是吳遠明的禮節還很得體吧,他這禮節一出,顧炎武、黃宗羲和呂留良三人立時露出古怪的微笑,而陳近南雖然不動聲色,眼中卻目光遊離,似乎若有所思。

「師傅!」「陳總舵主!」後面的劉大麻子、鄭莘和洪大山等人可沒吳遠明那麼麻煩,直接奔到陳近南面前大喊大叫,陳近南則面帶病色,僅能以微笑答禮。當鄭莘激動得去擁抱她師傅的時候,陳近南竟然張口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黑色淤血,鄭莘和鄭雪雙雙大吃一驚,一起叫道:「師傅,你中毒了?嚴重嗎?」劉大麻子更是叫道:「陳總舵主,你的毒沒問題吧?接下來我們可都全指望你。」

「沒事,不嚴重,要不了幾天就能化去毒性。」陳近南微笑著搖搖頭,精神卻十分萎頓。他旁邊的一個天地會香主卻恨恨道:「韃子太卑鄙了,竟然事先在曲阜孔廟設下埋伏,我們總舵主是讀書人,路過曲阜自然要到孔廟上香,他們又在孔廟的茶水裡下毒,總舵主沒想到他們會在讀書人的聖地孔廟中做此無恥勾當,就著了他們的道。」

「是一個啞巴書生和一個女人乾的吧?」吳遠明陰陰的問道,雖說周培公和伍次友都能料到陳近南經過曲阜時不管都危險都要到孔子廟祭祀,但周培公善於籠絡民心,這樣的事他還干不出來——那可是激怒全天下的讀書人啊;也只有伍次友那樣的超級小人,做這樣的事才會毫不猶豫——當然了,換成吳遠明也不會皺眉頭的。那天地會香主點頭答道:「沒錯,後來我們查了,就是一個啞巴書生和一個化裝成書生的女人下的毒。」

「陳總舵主放心,這個仇,吳遠明一定會替你報!」吳遠明咬牙說道。這會鄭莘又來了精神,馬上向吳遠明哼哼道:「呸!就你那模樣,憑你也能給我師傅報仇?你算老幾?」

「莘小姐,不得對吳英雄無禮。」陳近南向鄭莘喝道。鄭莘對師傅多少還是有點害怕的,瞪了吳遠明一眼退回陳近南身邊,又湊到陳近南耳邊嘀咕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告吳遠明的刁狀。這時,激動萬分的劉大麻子大喊道:「大家都別在雨里站著了,快到大廳去慢慢談。三當家,趕快布置宴席,歡迎天下武藝第一的陳總舵主,也給吳兄弟慶功!」

「好勒!」駱馬湖隊伍中爆發出一陣歡呼,喜氣洋洋的簇擁著吳遠明和陳近南等人往島上走去。而鄭莘也結束了與陳近南的密談——當然是告訴陳近南有關吳遠明那面金牌的事,但陳近南對此不動聲色,反而向鄭莘說道:「你沒有把這件事抖出來,做得很對,繼續保密,待為師與他商談之後再說。至於那面金牌,你拿著無用,可以歸還給他。」

「還他?他想得美!」鄭莘一蹦三尺高,心說還了這個沒良心的,他指不定就悄悄扔下自己跑了。可就這個時候,新一件讓鄭莘氣得七竅生煙的事情發生了——吳遠明被眾人簇擁著走了沒多少距離,天地會隊伍中忽然閃出一名面容清秀的少女,衝到吳遠明面前盯著吳遠明的臉發獃,嘴唇哆嗦著顯得激動無比——這少女當然就是吳遠明在沐王府的老相好沐萌了。而吳遠明也傻了眼睛,生怕沐萌把他的名字叫出來。

「你……你……怎麼……沒。」以為已經死了的吳遠明又出現在眼前,沐萌激動下就要說出實情。吳遠明急中生智一把抱住沐萌,頭向前一湊當眾吻到沐萌的櫻唇上——當然是為了堵住沐萌的嘴,而沐萌先是一驚接著羞得滿臉通紅,卻不肯掙扎出吳遠明的懷抱。其他人則先是一陣發獃,然後又爆發出一陣歡呼,「吳大哥(兄弟),好福氣啊!」顧炎武等人也知道沐萌是沐英之後的身份,對此更是驚喜萬分。惟有鄭雪臉上表情更加冰冷,鄭莘差點氣暈在陳近南身上,李雄飛卻搔起了腦袋,心說我們世子還真不挑食,連不共戴天的大仇家女兒也敢下手。

待沐萌冷靜後,吳遠明這才鬆開她的嘴唇,湊到她耳邊低聲說道:「萌萌,千萬別說出我的真正身份,有什麼話我們私底下談。」沐萌羞澀萬分的點點頭,又白了吳遠明一眼,輕聲說道:「幸虧我哥哥他們還沒到這裡,否則他一定殺了你。」得知沐神保一行還沒上島,吳遠明又鬆了一口氣,拉著羞答答的沐萌向劉大麻子和洪大山等人介紹道:「劉大哥,洪二哥,這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沐王府沐老公爺的幼女——沐萌。萌萌,快見過兩位大哥,沒他們幫忙,我們也許就沒見面的機會了。」沐萌更是害羞,可還是向劉大麻子和洪大山深深一福。

「吳兄弟,好樣的,竟然能娶到沐老公爺的女兒!」劉大麻子很敬佩為國捐軀的沐天波,頭一次沒因為吳遠明好色而橫加指責。但劉大麻子還有一件事情弄不明白,指著湊到一旁偷聽的鄭莘大聲說道:「不過,吳兄弟你究竟有幾個老婆啊?上次你在老漢奸樊應德家裡的時候,也說那個小姑娘是你老婆,現在怎麼又說沐老英雄的女兒是你妻子了?」

「什麼?」沐萌被口無遮攔的劉大麻子說得心中一震,下意識的去看鄭莘,那邊鄭莘當然惡狠狠的瞪著她,兩個女孩飽含敵意的目光在空氣相撞,立即濺出星星點點看不見的火星。而吳遠明回答的話又狠狠打擊了鄭莘一把,吳遠明笑著答道:「當時兄弟為了護送陳總舵主的徒弟去尋找天地會,為了行動方便,不得已才冒充夫妻騙人,其實我和她一點關係沒有。當時欺騙了劉大哥,十分抱歉,大哥可千萬不要責怪。」

「原來如此,沒事,沒事,咱們兄弟還有什麼抱歉不抱歉的?」劉大麻子點點頭,大咧咧的答道。沐萌則鬆了一口氣,向鄭莘嫣然一笑,神情中甚是得意。鄭莘則是氣得美目圓瞪,雙拳緊握,如果不是她唯一敬畏的陳近南以眼色制止,這丫頭只怕要撲上來把吳遠明撕成碎片,然後生吞活剝。饒是如此,鄭莘還是恨得把嘴唇咬破,鮮血順著白皙的下巴滴到衣襟。但吳遠明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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