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江湖 第六章 一文錢難不倒吳遠明

雖然吳遠明再三聲明只背鄭莘走三里路,但因為這個小丫頭在撒嬌抵賴方面的本領絲毫不在惠兒小丫頭之下,所以吳遠明足足背著她走了七、八里路,直到快累趴下才算把這個小丫頭放下了脊背。不過並肩走了不到兩里路,小丫頭又施展一哭二鬧三上吊本事賴到吳遠明背上,逼著吳遠明背她走路,只可憐吳遠明本已累得半死,還得背著這個外表瘦小、實則沉重的小丫頭深一腳淺一腳在荒野中跋涉,個中辛苦也只有自己才能知道——如果不是考慮到要靠她緩和與天地會的關係,吳遠明早把這小丫頭甩在半路上了。

「挨羅挨,載米載赤來伺雞,伺雞好叫更,伺狗好叫冪……」吳遠明累得半死,鄭莘卻在他背上快活的哼起了台灣民謠,哼著哼著,鄭莘忽然發現不對勁的地方——開始偏西的太陽竟然在她和吳遠明右前方,鄭莘趕緊揪住吳遠明的耳朵大怒道:「笨蛋,你還說你會辨別方向?你看看太陽,我們現在是在西南方走,不是往北,方向走反了。」

「我看過山東的地圖,記得在歷城縣的西南方有一條玉符河,河邊有一個集鎮叫中公集。」吳遠明解釋道:「到了那裡,我們就可以買馬或者雇車,否則靠兩條腿走路,別說七月初十趕到河間府了,就是八月初十也到不了。」

「是嗎?我也看過山東的地圖,可我沒你那麼好的記心。」鄭莘頗有些不好意思,替吳遠明揉著耳朵道歉道:「不好意思,我揪錯你了,還疼嗎?我給你揉揉。」

「這小丫頭還挺知錯能改的。」吳遠明被鄭莘溫溫軟軟的小手揉得很是舒服,心裡也直痒痒。不過吳遠明唯一的優點就是在女色上頗為自重,忙將注意力轉移到荒野的景色上,只見道路兩旁荊棘橫生,半人高的雜草矮樹充塞田野,這一路走來,竟沒有看到半點人煙,半畝耕作之田,吳遠明忍不住又長嘆一聲,「康熙,這都是你做的好事啊。」

「韃子皇帝做了什麼?」鄭莘不知道吳遠明為什麼指責康熙,便好奇的問道。吳遠明指著荒野,心情沉重的說道:「看到了嗎,這些荒蕪了土地,其實原來都是可以耕作的良田,去年泰安大地震,這一帶的民宅全數倒塌,百姓死傷無數,流離失所。但是康熙那個小麻子怎麼做?他的乾清宮和承德避暑山莊照修不誤,還專門撥出內努銀,給受災的每個旗人每個月月俸加二兩銀子,旗人的房屋倒塌一間還補償紋銀四兩。至於我們漢人,被壓死餓死無數,他小麻子裝聾作啞就象沒看見,漢人百姓們沒了家園,只好到四處逃荒流浪,這裡的田地也就荒成了這樣。」

「可韃子朝廷的邸報和江南的士林都說,虐待漢人都是鰲拜乾的,他康熙是很愛百姓的,就連我師傅都說康熙待百姓比鰲拜好。」鄭莘納悶的反問道。吳遠明怒道:「韃子朝廷在放屁!鰲拜再不是個東西,起碼他掌管朝政以後,馬上停止了所有大型軍事行動,給老百姓休養生息的時間;康熙的老爸順治搞出來剝削百姓的練餉——就是專門徵收了訓練軍隊的稅賦,也是鰲拜當權後的第一年由他下令停止,這樣的德政,他們愛新覺羅家幹得出來嗎?只是因為鰲拜搞的更名田——就是把大地主的田地發放給農民,再向農民徵收賦稅,這本來是防止土地兼并過度和增加國庫收入的德政,卻得罪了江南那些士林才子,所以那些人才附和著康熙攻擊鰲拜,把屎盆子扣在鰲拜腦袋上,真正說起來,鰲拜在施政上其實比康熙還要仁厚。」

「你看著吧,我敢打賭,以康熙那個小麻子的德行,用不了多久就會主動挑起戰火,又讓生靈塗炭。到時候,他的內努銀是要留著修打獵山莊和供養旗人的,軍隊的軍餉嘛,就只能放任軍隊搶劫百姓自籌餉銀了。哼,都說鰲拜歧視虐待漢人,他康熙也好不到那裡,只是他康熙放縱土地兼并,又不向地主和士林徵稅,討得那些地主出身的文人墨客的喜歡,所以個個幫他說好話。」吳遠明想起歷史上的往事,胸口就堵得發慌。而鄭莘對吳遠明的話半懂不懂,只能傻笑道:「不是很懂,不過聽你這麼說,鰲拜也許比康熙要好點。你叫韃子皇帝小麻子,真有趣,你見過他?」

「豈止見過?我還把他揍得滿臉開花,鼻子都被我打破了。」吳遠明得意洋洋的說道。鄭莘那裡肯信,嬌笑道:「吹牛,你這大漢奸的走狗,最多也就是見過那個韃子皇帝,還敢打他?你不怕被殺頭嗎?」

「我不但打了韃子皇帝,還是在大庭廣眾下打的,事後又用話堵得那個小麻子無話可說,沒法治我的罪。」吳遠明想起那天的事情,心中的鬱郁不由一掃而空。而鄭莘更是不信,在吳遠明背上笑得花枝亂顫,「越吹越離譜了,你當眾打了麻子皇帝,還能用話堵得他無話可說,你是怎麼堵的?」

「現在不能告訴你,等有機會一定對你說。」如果說出當時的過程,吳遠明肯定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吳遠明一口拒絕。鄭莘以為吳遠明是沒法圓謊了,不由又是一陣嬌笑,不斷譏笑吳遠明的牛皮吹破。就這樣,兩人一邊趕路一邊說說笑笑,腳步輕鬆了許多,關係也拉近了許多,又走了一會後,鄭莘小丫頭竟然毫無戒備的在吳遠明背上昏昏睡去,給吳遠明製造了乘機偷吻她臉蛋的機會。

天災後的山東境內十分荒涼,吳遠明和鄭莘在野外露宿了一夜,第二天又走了大半天才算看到一個很小村莊,但吳遠明並沒有立即進村,而是先找了個僻靜地方檢查鄭莘的傷勢,好在吳遠明身上帶的三七粉十分神效,期間鄭莘的傷勢穩定,傷口並沒有惡化化膿,也沒有加重的跡象,吳遠明這才鬆了一口氣,倒是鄭莘因為後肩裸背要給吳遠明查看極為害羞,扭捏了半天才自己解開衣服。

「還好,傷口已經在結疤了,也沒化膿。」吳遠明安慰鄭莘道:「你再口服些三七粉,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痊癒,又是一個歡蹦亂跳的小丫頭。」

「嗯。」鄭莘紅暈著雙頰,羞澀的鼻哼一聲,抓著自己的衣領扭扭捏捏的說道:「吳大哥,我的衣服又破又臟,上面還有血跡,穿這樣的衣服我不好意思見人,你能不能到前面的村子給我買一套衣服?」

「好的,我看看。」吳遠明答應一聲,低頭打量自己和鄭莘的衣著,見鄭莘的一身黑衣確實已經又破又臟,上面還血跡斑斑的,穿這樣的衣服進集鎮不惹麻煩那才叫怪。而吳遠明身上也比鄭莘強不了多少,雖說在歷城縣那天晚上的動亂中吳遠明奇蹟般沒傷到一根毫毛,但身上的衣服卻也是破爛不堪,簡直和叫花子沒什麼兩樣。吳遠明苦笑著聳聳肩膀,「看來不光是你要買衣服,看來我也需要買一套衣服了……不過,你有銀子嗎?」

「銀子?我穿的是夜行衣,沒地方裝銀子啊?」鄭莘一楞,反問道:「怎麼?你也沒裝銀子?」

「裝是裝了兩百兩的銀票,不過當時賞給歷城縣的衙役了。」吳遠明苦笑道:「至於其他的銀票,被我的惠兒妹妹替我保管著——她總說男人有錢就變壞,現銀我裝著嫌重,就讓我的僕人吳祿裝著了。」

「那怎麼辦?我們可還要到河間府,沒銀子怎麼行路?」鄭莘慌了手腳,忙手忙腳亂的摸身上尋找值錢的東西,可這小丫頭為了夜行方便,頭上耳上和身上連一件首飾都沒帶,荷包里那更是空空如野了。吳遠明身上雖然有兩塊金牌——分別是平西王府金牌和平西王世子金牌,可這兩塊證明身份的金牌就是砸了吳遠明的腦袋也不敢賣啊,不過翻兜倒褳也不是毫無收穫,吳遠明荷包的角落處竟然翻出了兩小塊總共約重三錢的銀子——給惠兒小丫頭買零食時找的碎銀子。平日里揮金如土的吳遠明此刻見了這點銀子,還真象落水的人見到救命稻草一樣歡呼起來,「找到了,我居然還有三錢銀子!」

「三錢銀子?這麼點?夠做什麼?」鄭莘小巧精緻的臉蛋哭喪得象剛失身的少女,淚花竟然在眼眶裡開始打轉。吳遠明微笑著捏捏她的臉蛋,笑道:「別擔心,三錢銀子在民間可以換到三百文銅錢,不少了,兩錢銀子夠買兩套可以穿的衣服——不過是粗布衣服,剩下一錢銀子夠咱們在集鎮上大吃一頓,還有酒有肉,然後咱們再想辦法弄銀子,保管餓不著你。」

「你有什麼辦法弄銀子?」鄭莘眼淚汪汪的問道。吳遠明掏出火槍來掂掂,奸笑道:「只要有人煙的地方,就一定有為非作歹的土豪惡霸,土豪惡霸還會是窮光蛋?咱們有這個,還怕弄不到銀子?」

「你想搶劫?拉著我做江洋大盜?」鄭莘瞪大了清秀的大眼睛,吳遠明一笑擺手道:「是搶是偷到時候看吧,說不定還有其他的辦法呢。」

正如吳遠明所說,兩錢銀子確實在村莊中買到了兩套洗得乾乾淨淨的粗布衣服,吳遠明買到的是一套青布短衫和長褲,鄭莘則是一套蔥綠色的少女衣裙——賣衣服給吳遠明那戶農家拿出衣服時哭哭啼啼的,估計原主人現在的狀況已經不妙,但吳遠明怕鄭莘小丫頭迷信忌諱,便沒向她提起這事情。吳遠明穿上短衫長褲也還罷了,鄭莘換上那套蔥綠衣裙後卻讓吳遠明看得有些發獃,小丫頭的嫵媚五官就不用說了,穿上這身衣裙後,本就白皙細膩之至的皮膚襯在翠綠衣杉上,更顯得嫩如凝脂,幾近透明,確是誘人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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