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廟堂 第一百章 暴風雨即將來臨

一場震動京畿一帶的鐘三郎香會邪教事件以轟轟烈烈開始,卻以悄無聲息的方式宣告結束,邪教教主楊起隆被官府定性為犯下了造反謀大逆的不赦大罪,順帶著還有綁架官員子女和擅闖平西王世子府兩項小罪,被平西王世子府衛兵殺死在門房中也成了理所當然,為此,康熙還下旨嘉獎了平西王世子府的眾衛士——主要是因為吳遠明這次拉上了耿星河和尚之禮助拳,面對三個質子的聯手,康熙如果再咬定吳應熊窩藏邪教賊首的話就未免太不明智了。而楊起隆的黨羽們則大都逃脫乘亂了法網,被抓到的僅有朱尚賢、周全斌、周公直等幾個頭目和二、三十名無關輕重的小卒。

忙活了大半天,新的奇怪事情發生了,事件結束的當天下午,幾個普通百姓在一條街道旁的陰溝里揀到了一個裝有一份玉堞和一面金牌的木匣,因為木匣是用明黃錦緞包裹著的,這幾個百姓沒有膽子隱瞞藏匿,將東西上交給了官府——而這條街道不偏不倚,恰好是楊起隆逃向吳應熊家經過的一條街道。雖然事後的反覆檢驗發現木匣里的玉堞和金牌都是偽造品,但那幾個上交木匣的百姓還是被恐慌無比的滿清朝廷讓他們永遠消失,當夜,被抓到的朱尚賢、周全斌、周公直和其他楊起隆黨羽也全部在刑部大牢中『被自殺』身亡。同時清廷明顯加大了對鍾三郎香會餘孽的打擊力度,過後的不到一個月時間裡,京畿、山東、河南和河北的鐘三郎香會分堂都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各分堂和總堂的首領除了少數逃出生天的幸運者外,其餘的盡遭誅滅。而有關楊起隆的所有資料記載也完全被清廷銷毀,從此再不見於文字。

倒霉的人不只楊起隆和他的鐘三郎香會,朝廷方面的情報主管孔四貞也是其中之一,因為被姚啟聖玩的假投誠迷昏了頭,孔四貞便傻乎乎同時動用朝廷和鰲拜的力量打擊鐘三郎香會,夢想著一箭三雕給朝廷製造圈禁吳應熊的借口、籠絡姚啟聖和逮捕朱三太子,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不說,還把失蹤多日的惠兒小丫頭拱手送回吳應熊身邊。面對這樣的結果,孔四貞是絕對無法向朝廷交代的,如果不是孔四貞又用身體向康熙做出賠償加之她還有很多利用價值的份上,還在對惠兒小丫頭念念不忘的康熙早讓她『被自殺』了。但是出乎吳遠明預料的是,孔四貞並沒有向姚啟聖做出任何報復行動,相反還派人把貴比黃金的江南閨貞茶給嗜茶如命姚啟聖送了一斤來,早看透孔四貞為人和用意的姚啟聖也卻之不恭,並在私底下告訴吳遠明說,「不用擔心孔四貞報復,這個女人奸毒著呢,只要康熙沒命令她殺我,她是不會為了自己挨幾句罵就來尋我晦氣的。因為她也看出你父王遲早要造反,現在和你徹底撕破臉皮,將來萬一你父王造反成功,她還想不想活了?加上現在鰲拜和康熙還沒有決出勝負,將來的變數更大,只有現在留一手,以後她才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日出日落,花開花謝,光陰一去不回頭,轉眼又是兩個多月過去,歷史的齒輪逐漸轉到康熙八年五月——鰲拜倒台的月份……

在這段時間裡,吳遠明和姚啟聖這對狼狽為奸兼臭味相投的父子,為了避風頭又老老實實的縮回石虎衚衕的老窩裡閉門讀書,讓懷疑吳遠明準備逃回雲南的清廷鬆了口氣,加之鰲拜一黨在這段時間裡活動猖獗,只要吳遠明沒有特別舉動,朝廷也不想節外生枝,所以吳遠明這段時間也還算過得平靜——唯一讓吳遠明煩惱的是,一向不注重禮節的姚啟聖突然心血來潮,硬逼著吳遠明學習一套繁雜無比的宮廷禮儀,不學還要挨罵,著實讓舉手投足間儘是流氓地痞無賴氣質的吳遠明吃了一番苦頭。

這一天,可憐的吳遠明又被姚啟聖提溜到後花園學習走四方步,而姚啟聖一邊在涼亭里給學生施世綸講書,一邊抽空對吳遠明喝罵指點,「左腳邁大些,人的慣用支撐腳是左腳,右腳的支撐力量沒有左腳大,所以邁左腳時要多用些力。頭不能低,眼珠要看斜上,腰不能扭——看你那模樣,學青樓里的女子扭屁股嗎?」吳遠明苦著臉邁步的滑稽模樣和姚啟聖刻薄的話語惹得施世綸一陣偷笑,但也換來姚啟聖的當頭一戒尺,「念書!」

「吳大哥,我又來看你了。」正當吳遠明快被繁瑣拘謹的宮廷禮儀折磨瘋時,惠兒小丫頭天使般清脆甜美的聲音忽然在吳遠明響起,吳遠明如釋重負,趕緊擦把冷汗張開雙臂抱住飛撲進懷裡的小丫頭,捏著她嫩滑的小臉笑道:「小丫頭,天天往大哥家裡跑,是不是想來把你大哥吃窮啊?」

「哼,吃窮你又怎麼樣?再說你家的軍餉已經全部足額支付了,我還吃得窮你嗎?」小丫頭掙脫出吳遠明的懷抱,叉著腰向吳遠明不滿的哼哼起來。原來在姚啟聖設計讓楊起隆主動把小丫頭送回吳遠明手中後,小丫頭很快被索額圖的妻子接回了家,雖說厚臉皮的小丫頭想要就此住吳遠明家裡,但架不住額娘的眼淚攻勢,還是乖乖的暫時回家居住,不過天天往吳遠明家跑倒是真的,還天天敲詐吳遠明買零食美食物填她的讒嘴。不過讓已經升任上書房大臣的索額圖和小丫頭自己都奇怪的是,儘管吳遠明毫不介意與小丫頭摟摟抱抱,卻從不碰小丫頭的一根手指頭,更別說和小丫頭有更親熱的舉動了,只是小丫頭在這方面的臉皮也薄,不好意思向吳遠明提出來而已。

「昭惠小姐,不要防礙你吳大哥練習禮儀,你也過來念些書,想玩等你吳大哥把四方步練好再說。」姚啟聖看出吳遠明想要借小丫頭脫身的企圖,便趕在吳遠明帶小丫頭去吃零食前阻攔。小丫頭並沒有聽姚啟聖的指揮,而是看看侍侯在左右的吳府丫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吳遠明是小丫頭的知己,忙向眾丫鬟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吩咐廚房準備些過橋米線送到東廂房,再來請昭惠小姐和施公子過去用。」

「是。」眾丫鬟答應一聲先後下去,待她們都走完後,惠兒小丫頭才從懷裡取出一封用火漆封好的書信,低聲道:「我阿瑪給你們的,讓你看完就燒掉。」吳遠明接過帶小丫頭體溫的密信,摸摸小丫頭的頭髮笑道:「幹得不錯,涼亭里有八珍糕,去監督你的十不全弟弟讀書吧。」貪吃的小丫頭歡呼一聲鑽進涼亭,一邊大嚼著八珍糕一邊對施世綸呼喝教訓,很有些女教師的威風。姚啟聖則走出涼亭,與吳遠明一起在樹陰下看那封信。

信不長,只有幾句話——丰台統領鄂莫克圖被徹底架空,丰台駐軍已不再聽鰲拜調遣,宮中禁軍也有一半以上的帶刀侍衛宣誓效忠皇帝,主上已然決計對鰲拜下手,時間就在月內。鰲拜一倒,你在劫難逃,望早定對策。另及:帶走我女兒。

看完信後,臉色嚴峻的吳遠明摸出火石火刀引火,將那封信燒得乾乾淨淨,整個過程只有火石和火刀碰撞的聲音,吳遠明和姚啟聖都沒有說一句話。直到信的灰燼完全被風吹散,姚啟聖才嘆息道:「鰲拜的丰台駐軍果然完了,京城的力量平衡已經被打破,暴風雨,就要來了。」

「鰲拜從張家口調來那支綠營兵,趕走太皇太后埋伏在八達嶺以北的八旗兵後,不是還賴在那裡沒有走嗎?」吳遠明提出疑問道。姚啟聖搖搖頭,嘆氣道:「時間上來不及啊,那支綠營兵大部分是步兵,從八達嶺到京城,起碼要三個多時辰的時間,三個多時辰,已經足夠決定一切。如果是在京城裡動手的話,康熙可以說是贏定了。」

「義父,既然如此,那孩兒是應該逃呢?還是繼續暗中支持鰲拜?」吳遠明皺著眉頭問道。本來以吳遠明的盤算,康鰲之爭如果是鰲拜取勝的對自己一家最有利,因為鰲拜的軍事能力雖高,卻不擅長團結滿清八旗和漢人地主,光是內耗就足以讓鰲拜焦頭爛額。可惜吳遠明卻沒有能力左右勝局,幫助鰲拜獲勝,唯一能做的,只能是讓鰲拜再苟延殘喘一段時間了。

「鰲拜敗象已露,再和他牽纏的話,如果逃跑計畫稍不順利,你就再沒有翻身的機會了,康熙那小子毒著呢。」姚啟聖看事比吳遠明長遠得多,沉吟道:「何況,就算鰲拜勝了,他也不會蠢到就放過你們吳家的地步,你仍然是一個死。不要指望鰲拜扳倒了康熙滿清內部就會分裂,那老頭子沒那麼傻,殺掉康熙自己繼位、遠不及廢掉康熙另立幼帝有利。」

「義父神機妙算,算無遺策,孩兒發自內心的佩服。」吳遠明拍馬屁的話說過不少,但很少有這麼發自內心的。因為吳遠明清楚的記得,歷史上鰲拜準備發動政變時,就力排眾議決定對康熙只廢不殺,對此很多人都說鰲拜是念舊情或者婦人之仁,但只有乾爹姚啟聖這樣的大老奸才能一眼看出鰲拜將要採取的手段和真正用意。吳遠明想想又問道:「既然如此,那孩兒是不是今天開始就裝病?」

「如果你無緣無故的患上黃疸病或者傷寒,不管康熙還是鰲拜都會懷疑,要想生病,就得合情合理……」姚啟聖細小的三角眼閃過一絲寒光,腦海中逐漸浮現出一條斷子絕孫的毒計……

當夜初更,在吳遠明家裡填滿了一肚子的過橋米線和汽鍋雞的小丫頭乘轎回到家中,本想直接回閨房休息,卻被丫鬟傳話叫進了索額圖的書房,原來索額圖吩咐,不管小丫頭多晚回到家中,都必須去書房見他一面。小丫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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