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廟堂 第九十六章 老叫花子

「義父,你叫孩兒答應楊起隆的條件,是緩兵之計呢?還是真的想要孩兒借楊起隆的幫助逃出北京?」送走楊起隆剛回到安全的後房,吳遠明就迫不及待的向姚啟聖問道。說著,吳遠明又趕走房中的其他人,從懷裡掏出周回春送給自己的三瓶葯,低聲向姚啟聖解釋了這幾種葯的效果並說出自己琢磨的計畫,最後補充道:「義父,孩兒覺得用這個辦法逃出北京比靠楊起隆幫助公開逃跑要好得多,這麼做有兩個好處,一是不用導致我父王提前造反,二是不會被朝廷追殺並招來我弟弟可能的敵意。」

說到這吳遠明頓了頓,又嚴肅的補充道:「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孩兒離開北京後,並不想馬上回雲南,要先到江南去找一個人——至於這個人是誰,請恕孩兒暫時賣一個關子。因為我必須找到這個關鍵人物才能回雲南,用這個辦法逃出北京,在江湖上行動也方便些。」

「你找什麼人義父不管,你的辦法也不錯,雖然有些小漏洞,但只要稍加彌補就沒有問題了。」姚啟聖通情達理的難得誇獎吳遠明一句,又微笑著向吳遠明問道:「可是,現在有一個天大的好機會放在你面前,可以徹底扭轉你們吳家在道義上的不利局面,你還這麼急著離開北京嗎?」

「天大的好機會?什麼好機會?」吳遠明被姚啟聖的話弄得莫名其妙,趕緊反問道。姚啟聖並沒有回答吳遠明的問題,而是凝視著吳遠明的雙眼嚴肅的問道:「孩子,你相不相信義父?對義父的信任,你究竟到了那一步?」

「孩兒當然相信義父。」吳遠明斬釘截鐵的答道:「孩兒事義父為親父,義父待孩兒如親子,父子之間如果還沒有信任可言,那天下還有什麼值得信任的?」

「說得好,父子之間就應該如此。」雖然明知道狡詐多疑的乾兒子說的未必是真心話,但姚啟聖心裡還是有些感動,拍著吳遠明的肩膀柔聲道:「你這個孩子的個性很象老叫花子,狡猾奸詐又陰險,做事只問結果不擇手段,對外人無比歹毒,但是對家人和愛人卻很好,簡直象是和老叫花子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老叫花子很喜歡。」

「多謝義父誇獎。」吳遠明哭笑不得,都不知道姚啟聖是在誇自己還是在罵自己。姚啟聖又嚴肅道:「既然你相信義父,那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也不要問,只要你照著義父的吩咐去做就行了——你還是年輕了些,脾氣又愛衝動,讓你知道了目的只怕會露出破綻。你放心,你的那個惠兒,義父會盡量想辦法幫你從楊起隆手裡救出來,等事情大功告成了,義父再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你。」

「孩兒該怎麼做?請義父吩咐。」雖然早知道姚啟聖這段時間在瞞著自己做些什麼,但吳遠明還是裝出一副畢恭畢敬聆聽教訓的模樣。姚啟聖略一整理思緒說道:「從明天開始你要做幾件事,第一就是讓吳祿盤點銀號的帳目和存銀,同時你把書房裡的書信和書籍什麼的拿一些無關緊要的出來燒掉,裝出要走人模樣。第二嘛,你對外宣稱紅芍懷上了你的孩子,準備讓她回雲南靜養生育,安排吳祿和史鑒梅帶人保護她回雲南;這樣一來可以迷惑楊起隆,二是將來用你的辦法逃出北京時,身邊不致於有過多的牽掛。」

「明白,孩兒明天一早就去安排。」吳遠明順從的答應道。姚啟聖又拿來文房四寶,用一個陌生的筆跡寫下一張便條,便條上只有兩句話:『熱河八旗軍秘密進駐北京郊區,位置在八達嶺以北的密林中。』姚啟聖將便條交給吳遠明說道:「還有就是把這個東西秘密給鰲拜送去,上面的筆跡是我模仿十三衙門探子的筆跡——那天在山沽店我看了十三衙門探子向孔四貞報告的信件,記下了他的筆跡。就算不慎暴露或者被有心人從鰲拜那裡偷走,也牽扯不到咱們身上。」

吳遠明知道姚啟聖這麼做是為了讓鰲拜不至於太早倒台,不過吳遠明還有一個疑問,便問道:「義父,那孔四貞一伙人籠絡丰台駐軍中下級軍官的事情,要不要對鰲拜說一聲呢?」

「不能告訴鰲拜。」姚啟聖搖頭道:「如果我所料不錯,鰲拜一旦知道八達嶺北面有伏兵的話,肯定會借口拱衛京畿安全,乘機調來宣化和張家口的駐軍驅逐這支太皇太后老太婆安排的伏軍,並很可能賴在京畿附近不走。那麼鰲拜在京畿一帶的勢力必然又佔上風,與其讓鰲拜清洗丰台駐軍的內奸完全佔據優勢,不如讓康熙暗中控制部分丰台大營,讓京畿一帶的局面繼續混亂下去,讓兩邊互相牽制著短時間無法決不出勝負,我們才有時間和空隙進行我們的計畫。」

「義父果然高明,孩兒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吳遠明聽得眉花眼笑,忍不住向姚啟聖豎起了大拇指。姚啟聖這招確實歹毒,不僅把這汪水攪得更渾,還把更多的滿清軍隊牽連進來,一旦動手就是火併局面,北方自相殘殺越嚴重,對自己一家將來的造反就越有利了。不過吳遠明和姚啟聖都沒想到的是,他們倆都嚴重低估了那個寸步不出紫禁城的孝庄老太婆……

天逐漸亮了,按姚啟聖的吩咐,吳遠明早早就從床上爬起來,一邊安排吳祿去盤點花旗銀號的帳目和存銀,一邊揀出些無關重要的書信和書籍到院子里親自焚燒。當然了,吳遠明的這個舉動自然被早已回到家裡居住的建寧公主看在眼裡,只是這對夫妻倆自從史鑒梅的事情後就行同陌路,再沒有說過一句話。見吳遠明做出如此奇怪的舉動,建寧公主自然是不聲不響的派出孝庄配給她的新丫鬟進宮稟報,吳遠明則裝著沒看到這個有名無實的正牌老婆的小動作,待書信全部燒成灰燼後才出門去找鰲拜。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先不說吳遠明去找鰲拜通風報信,單說吳遠明強認的乾爹老叫花子姚啟聖,老叫花子大概是年齡大了,一直睡到辰時過後方才起床洗漱,又給上門求學的學生施世綸放了一天假,便帶著兩個專門服侍他的衛兵出門趕往大柵欄。因為有城管存在的緣故,北京城街道的交通狀況已經有了徹底的好轉,所以老叫花子沒花多少時間就趕到了目的地,直接鑽進了一家店面比較偏僻的綢緞莊。

進得店堂,姚啟聖蹺腿坐到綢緞莊招待客人的太師椅上,向帶來的一名衛兵一努嘴,那吳三桂衛兵鞠一個躬大步走到櫃檯前,從懷裡掏出一塊令牌放到櫃檯上,抱胸一言不發。那綢緞莊的夥計拿起令牌驗看無誤,告一聲罪就鑽入後堂,不一刻,綢緞店後堂中走出一名清瘦的中年人,打量著與那吳三桂衛兵同來的姚啟聖和另一名衛兵,向開始出示令牌的那名衛兵低聲道:「你怎麼帶了其他人來?他們是誰?」

「他們和我一樣,也想賺些零碎的銀子。」出示令牌那衛兵微笑道。那中年人鬆了一口氣,笑道:「那就好,不過他們可靠嗎?可別是你們家世子設的圈套,到時候首先不好過的人可是你自己。」

「可不可靠,叫你的頭頭來這裡就知道了。」姚啟聖年齡雖大卻是耳聰目明,聽到了那中年人的低語後便微笑著插話道:「我知道你是孔四貞的手下,去給她送一封信,就說有個老叫花子想見她,她肯定會來。」

「什麼?」那中年人大吃一驚,他在十三衙門裡混差事也有不少時間了,可還沒見過有那個準備出賣主子還這麼牛的叛徒。不過姚啟聖的容貌雖有些猥瑣,氣勢卻著實不凡,那中年人也不敢太過怠慢,猶豫片刻後,那中年人終於點頭道:「既然如此,幾位請後堂稍坐,先用著茶,小人這就去請四格格來這裡。但四格格見不見老先生,小人可不敢擔保。」

「放心,你會受到獎勵的。」姚啟聖站起身來就往後堂走,一邊走一邊大模大樣的說道:「最好給老叫花子準備一間有床的房間等候,說不定你們的四格格也會獎勵老叫花子。」姚啟聖的話讓那中年人又是一驚——他們可是無比清楚孔四貞獎勵手下是用什麼手段,忙指揮人把姚啟聖等領進後堂好生招待,並密令手下將這間綢緞店連同四周街道嚴密看管,這才匆匆趕去找孔四貞。

……

在後房裡喝著茶等侯了約有小半個時辰——房間里還真有一張床,綢緞莊的夥計抬著一個茶盤進到姚啟聖所在的房間,換下姚啟聖原用的清茶,賠笑道:「老爺請品嘗,這是上面安排,特意給你老泡的好茶。」

「是嗎,是什麼好茶?」姚啟聖端起茶只喝了一口,立即破口大罵道:「娘的,江南閨貞茶!不愧是內務府直接撥銀的十三衙門,真是有錢啊。」原來那家綢緞莊獻上的茶葉正是十分罕見的閨貞茶——又名女兒茶,這種茶產自江南,是江南產茶地的黃花閨女在雨前的清晨以嘴唇從茶數之上採下,置以貼身香囊內以體溫捂熟,價格昂貴無比。姚啟聖活了五十多歲,這次也才是第二次嘗到。

「姚先生錯怪了,此茶貴比黃金,即便是我們十三衙門的人,平常也沒有口福品嘗,只有姚老先生這樣的貴客來了,我們才捨得拿出來招待。」房外傳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緊接著,孔四貞穿著一套月白素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進到房間,向姚啟聖深深一福,嬌媚道:「奴家孔四貞,見過姚老先生,老先生萬福。」

「四格格快請起,老叫花子不敢當啊。」姚啟聖起身親自攙起孔四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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