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廟堂 第七十九章 相見,分別

「什麼?!你說什麼?!你說吳六一和你素未謀面,從來沒起過任何衝突和私仇舊怨?!」

太和殿中,金鑾殿上,鰲拜的虯髯怒張,鬚髮倒豎,蛤蟆嘴就象上岸的魚一樣呼哧呼哧的往外喘著粗氣,一雙銅鈴眼更是睜大了三倍以上,惡狠狠的瞪著吳遠明,那兇狠暴戾的模樣,就象想撲上去把吳遠明撕成碎片一樣。而滿朝文武百官表情各異,或是驚訝吳遠明為什麼不乘這個機會,對康熙的心腹誅盡殺絕,或是惱怒吳遠明突然背叛鰲拜,更多的——也就是牆頭草大臣們,則是從吳遠明的言行中嗅出特殊味道,本已倒向鰲拜的草葉尖便悄悄的站回了中間。

「鰲少保明鑒,下官與九門提督吳六一從沒有過接觸,那來的私仇舊怨?」吳遠明翻翻眼睛,彷彿很天真純潔的答道:「而且下官早就聽說過不少鐵丐吳六一的英雄事迹,對吳六一兄與查伊璜先生相識相交相知的故事更是心折不已,一直有心與吳兄相交,只是苦無機會見面結納,所以下官相信吳兄絕不會做出指使宵小之輩謀害下官的卑劣行經!」

說到這,吳遠明轉向跪在自己左旁的吳六一問道:「吳兄,下官聽說你的至交查伊璜被賊人綁架,吳兄這些天一直在忙於尋找查先生和那些賊人的下落,不知道找到沒有?」吳六一事先並沒有得到吳遠明已經反水倒向康熙的通知,對吳遠明的『主持公道』甚是感激,言語中也多了幾分客氣,嘆息道:「多謝世子掛心,查先生和那些賊人一直渺無音信,但下官絕不會就此罷休,一定要找到查先生的下落,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你到永定河裡去找查漢奸吧。」吳遠明在心底嘀咕,鐵丐吳六一投降清軍助紂為虐就是查伊璜指使的,為此查伊璜還送了吳六一不少路費,這事情吳遠明早就心知肚明,所以那天吳三桂的坐探將查伊璜綁架後,馬上按吳遠明的吩咐把查伊璜剁成幾十塊扔進永定河喂王八了。不過心裡雖然對查伊璜為人甚是不屑,但是臉上吳遠明還是要裝出些擔憂的,客套道:「吳兄不必過於挂念,查先生吉人天相,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世子,你再想想,也許你在什麼地方無意中得罪了吳六一,自己也不知道,所以吳六一偷偷指使兇手企圖謀殺你。」鰲拜並不死心,一邊向吳遠明擠眉弄眼的暗示,一邊繼續煽動吳遠明誣陷吳六一。可惜吳遠明不肯幫鰲拜完成對康熙的致命一擊,堅決的搖頭答道:「絕對不可能!下官一向在家裡閉門讀書,輕易不結交外官,也從不惹是生非,那會無意中得罪吳大人?」

「你!」鰲拜的鼻子差點沒被吳遠明氣歪了,本來對鰲拜來說,只要利用今天這個機會把康熙最後一張保命牌吳六一扳倒,自己在北京城中就再沒有第二個人可以制約了,到那時候,皇位唾手可得!但是鰲拜做夢都沒想到的是,他的好侄子、鐵杆盟友兼事件當事人吳應熊竟然在關鍵時刻倒戈,將自己控制九城的如意算盤生撥亂。一時間,鰲拜真想讓訥莫指揮御前侍衛把太和殿里的吳遠明、孝庄、康熙和其他文武百官一鍋端了,然後再用豬鬃毛一點點的刺尿道,直到讓這些亂臣賊子活生生的疼死——不過想到正在紫禁城外侯命的吳六一的三萬軍隊,鰲拜還是把這個衝動生生壓下來。

「皇上,老祖宗,奴才有本要奏。」這時候,從廷議重開就一直沒有說話的遏必隆見吳遠明已經和鰲拜撕破臉皮,為了那神秘老軍許諾的好處,遏必隆又站出來打圓場道:「既然平西王世子承認他和九門提督吳六一沒有任何恩怨,那依奴才看來,當事人都這麼說了,那吳大人的嫌疑就可以洗清了。但鰲中堂執意追查真兇,也是為了不讓兇犯落網,實乃公忠體國之舉,不愧於國之柱石,值得聖上褒獎。」

「不錯,鰲中堂秉公執法,為查真兇不畏權貴親疏,雖無果而忠,但也算是群臣楷模。」康熙何等精明,馬上順著遏必隆的話茬堵鰲拜的口,吩咐道:「賜太子少保鰲拜黃馬褂一件,以示嘉獎。」

「老臣謝皇上隆恩。」鰲拜被黃馬褂堵住嘴,只得跪下謝恩。遏必隆乘機又說道:「皇上,既然吳六一沒有嫌疑,那奴才就斗膽保薦他一個差事,主持審理魏東亭和曹寅設計謀害平西王世子一案,相信吳六一一定會以鰲少保為榜樣,詳細審理此案,不使真兇落網,也不冤枉好人。」

「甚好。」康熙點頭,心說你遏必隆還真是顆沾了油的琉璃珠子——滑得讓人抓不住捏不穩,把審理小魏子和曹寅的差事推給吳六一,既不用擔心鰲拜威逼你對小魏子他們下毒手,又不用害怕小魏子他們被鰲拜的人暗中做掉。不過遏必隆這麼做對康熙來說也有一個好處,起碼不用擔心遏必隆在鰲拜的壓力下做出對魏東亭等人不利的判決,所以康熙很爽快的點頭道:「著吳六一會同刑部和大理寺審理此案,望爾等以鰲少保為榜樣,切勿辜負了朕對爾等的信任。」

「微臣領旨!」剛被康熙靠著交易救出來的吳六一、康熙的心腹刑部尚書明珠和大理寺卿博穆博果爾——也就是康熙最小的親叔叔,一起高呼接旨。見康熙如此安排審理官員名單,鰲拜頓時氣得滿臉紫漲,但是眼下三法司的控制基本在康熙手裡,鰲拜再生氣也無可奈何。魏東亭和曹寅則長長舒了一口氣,心知自己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吳六一和魏東亭等鐵杆心腹的事情一了,康熙立即快刀斬亂麻的連下幾道聖旨,一是撥給吳三桂家一千六百萬兩白銀的軍餉;二是將原屬於四川的寧遠府劃給雲南管轄;三是給福建耿精忠和廣東尚可喜兩家每家五百萬兩銀子的軍餉;第四則是讓穆子煦暫時接管善撲營,署理善撲營統領一職。

「娘的!老子被吳三桂家賣給康小三了!」聽到康熙給吳三桂家的軍餉後,鰲拜馬上明白自己這次做了冤大頭,忍不住狠狠瞪一眼吳遠明,心說咱們走著瞧。和肚皮快要氣炸的鰲拜不同,耿精忠和尚之智兩人卻是笑得嘴都合不攏,這次軍餉事件塵埃落定,康熙損失大筆零用錢和一個寧遠府,鰲拜做了冤大頭,吳三桂一家與鰲拜交惡,三方都是損失慘重,只有這兩棵躲在後面的牆頭草揀了大便宜。當然,還有一個遏必隆也受惠不淺。

「好了,今天廷議就到這裡吧,散……」見群臣沒有提出反對意見,康熙正要宣布散朝,吳遠明突然搶著說道:「皇上,奴才還有本要奏。」康熙一楞,心說這小子該不會又想和朕搶昭惠吧?但康熙轉念一想,如果吳應熊想要脅迫自己放棄昭惠的話,只能在交易達成前提出,現在怎麼說都晚了,還會給他招去褻瀆國母皇后的殺頭大罪。想到這裡,康熙點頭道:「奏來。」

「皇上,臣有兩本要奏,雲南亂軍侵入四川,戶部前尚書王煦乃是罪魁禍首,奴才請皇上將王煦一家發往雲南,在雲貴駐軍前千刀萬剮,以泄兵士心頭之恨!」吳遠明惡狠狠的說道。康熙原對王煦寄以厚望,但王煦的『貪墨案』事發後,康熙對王煦的厚望已經全數變成了憤恨,想都不想就答應道:「准奏。」

「皇上,奴才自順治十年以來,奴才已經十六年沒有見過家父,無力在家父膝下盡孝,縱有卧冰喂蚊之心,也遠隔萬里。」吳遠明抹著眼淚,哽咽著說道:「奴才懇請皇上賜奴才隨進貢隊伍回雲南省親,與家父稍敘天倫,讓奴才略盡孝道……」

說到這裡,吳遠明已是哭得泣不成聲,但康熙那肯把吳遠明放回雲南,冷哼一聲說道:「吳愛卿莫急,朕自登基以來,也從沒有見過平西王,待來年朕宣平西王進京入覲,你們父子自可相見,朕也可以與你父親同敘君臣之樂。」說罷,康熙起身喝道:「退朝!」康熙這次也是損失太慘重了,為了節約一點銀子,連往常的元宵賜宴都捨不得了。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見康熙出宮,百官忙一起跪送,吳遠明這會也不想再去一趟法場了,也跟著跪下磕頭。雖說這次軍餉事件吳三桂一家算是大勝,但吳遠明心中卻甚是失落,心道:「唉,小麻子始終不肯放我回雲南,看來我得準備逃出北京的辦法了。但是我一逃就代表我老爸要造反,這個時機和手段都得仔細琢磨啊。」

因為和鰲拜翻了臉,又不小心招罪了惠兒小丫頭,所以吳遠明是孤零零一個人走出紫禁城的,到得午門前,劉玄初和姚啟聖等人立即迎了上來,劉玄初緊張的對吳遠明說道:「世子,朝廷的旨意我們已經知道了,你幹得真漂亮。但是我和皇甫保柱,還有進貢隊伍得馬上離開北京,我們這就出城,你送送我們吧。」

「現在就走?這麼急?」吳遠明大吃一驚,劉玄初點頭道:「不錯,現在就走,朝廷撥給的軍餉,會有軍隊專門押送到雲南,你要那個王煦,也會有刑部的人押送過去。」吳遠明還向什麼,劉玄初卻擺手道:「什麼話出城再說,快走。」吳遠明情知這件事肯定有古怪,也就沒說什麼,隨著劉玄初與集結好的吳三桂衛隊匆匆離開內城,取道哈德門匆匆離開北京城。

因為吳遠明和劉玄初等人行動迅速,孝庄和康熙都沒想到吳三桂衛隊還馬上出城,所以哈德門守將並沒有接到不許他們出城的命令,還以為吳三桂衛隊是回在安扎哈德門外的行營,便沒有阻攔。等孝庄接到急報發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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