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廟堂 第三十二章 乾爹

「世子,東西我們拿來了。」吳福與吳壽抬著一個酒罈進到吳遠明書房,吳福低聲向吳遠明說道。吳遠明警惕的眨眨眼睛,吩咐道:「吳祿,吳喜,你們倆到書房外面去看著,有人接近書房馬上發暗號。」吳祿和吳喜應聲而去,吳福這才把酒罈的泥封打開,從裝滿黃酒的酒罈里拿出一個濕漉漉的密封油紙包交給吳遠明。

「藏得這麼精巧,老爸的間諜真不是蓋的。」吳遠明在心中暗贊一句,吳福低聲道:「世子,據和我聯繫那人介紹,這個油紙包里都是京城文武官員和皇親國戚的基本情況,還有他們最近幾天的活動行程。另外幾個酒罈里,藏有十把俄羅斯短銃火槍和一些鉛彈。世子放心,我們一路上都很小心觀察,沒人跟蹤我們。」

「做得很好,你們也出去侯著吧,如果公主突然來這裡,就說我在和皇甫保柱將軍飲酒談心。」吳遠明點點頭,待吳福和吳壽也出去以後。吳遠明這才打開那個用蠟密封的油紙包,而紙包中包有六本厚厚的帳簿,每一本帳簿上都密密麻麻的寫滿了蠅頭小楷,上面分門別類,全是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情況,上到康熙、孝庄和鰲拜,下到六步正副堂官、八旗正副統領和名士清流,甚至在京城有些名氣的商家銀號和富商巨賈,都有著詳盡詳實的記載。而且很多情況都是各人的個人隱私,真不知道吳三桂的間諜們是怎麼查到的。

吳遠明目前最關心鰲拜與康熙聯手的真實態度,所以首先找到鰲拜那一項,只見情報第一條記述到:鰲拜,五十四歲,上書房首輔大臣,鑲黃旗旗主……「這些我都知道。」吳遠明嘀咕一句跳過鰲拜的履歷,直接看鰲拜這兩天的行動,見上面記述到:康熙八年正月初八,鰲拜赴其弟穆里瑪府賀壽,與其弟平分賀禮,獲紋銀十二萬兩,存入聚豐銀號;當夜,鰲拜與班布爾善密談三個時辰,談話內容未知。正月初九,康親王傑書將內務府修造乾清宮截留銀兩萬五千兩存入聚豐銀號,銀票送入鰲拜手中;未時過後,班布爾善入鰲拜府,至夜方離,鰲拜入宮赴宴,與太皇太后、康熙皇帝密談一個時辰,具體談話內容未知,後康熙皇帝頒旨加封鰲拜為一等輔國公,加太師銜。

「鰲老頭還真能撈,幾天時間撈了十幾萬兩銀子。」吳遠明嘀咕著看情報的最後一行,只看了一眼吳遠明就騰的站起來——那情報上寫到:康熙九年正月初十辰時,鰲拜召集親信穆里瑪、班布爾善、泰必圖、濟世等二十餘人入府商談,談話具體內容正在查探中。吳遠明心中一震,心說正月初十不就是今天嗎?

「不好,鰲老頭肯定在商量怎麼和康熙聯手對付我們吳家!」綜合小毛子提供的情報,吳遠明馬上猜到鰲拜等人此刻正在商談的內容。想到這裡,吳遠明不敢再耽擱,馬上將那六本帳簿貼身藏好,拉起皇甫保柱衝出書房,大喊道:「吳祿吳壽吳喜,趕快備車,我們這就去鰲相爺家。」

頂著凜冽的寒風,吳遠明等人一路驅車狂奔,途中撞翻了兩個菜攤,壓死了一條流浪狗,爭分奪秒想趕在鰲拜等人決定之前找到鰲拜,爭取離間他和康熙的關係。可吳遠明趕到鰲拜家大門前時,時間還是晚了一步——鰲拜的親信穆里瑪、泰必圖和濟世等人已經從鰲拜府大門出來,或是騎馬,或是坐轎,正準備離開此地。見吳遠明匆匆而來,這些前天還和吳遠明親熱得象姐夫小舅子的官員個個裝聾做啞,就象沒看到吳遠明一樣,誰也不上來打招呼。惟有穆里瑪因為這次乘來的馬車是吳遠明送他那輛歐式豪華馬車,面子上礙不過去,所以穆里瑪對吳遠明笑了笑,但接著馬上鑽進馬車,象躲麻風病人一樣飛快離去。

「糟糕,看來事情已經商定了。」見此情景,吳遠明額頭上冷汗直冒,心說如果不是鰲拜授意他們不得接觸自己,他們不敢用這樣的態度對待堂堂平西王世子。焦急之下,吳遠明趕緊將名刺遞給鰲府門房,恭聲道:「勞煩通報鰲相爺,平西王世子吳應熊求見,望鰲相爺接見。」

「吳世子,對不起。」那鰲府門房的戈什哈滿臉賠笑著,點頭哈腰的說道:「我們家相爺病了,素不見客,世子爺你請改天來吧。」

「病了?素不見客?」皇甫保柱虎聲虎氣的問道:「那剛才離開這些人,又是怎麼回事?」

如果換成其他客人的隨從敢對鰲拜的戈什哈這麼說話,那鰲府的戈什哈早就暴跳如雷了,但這些戈什哈都是得到鰲拜的再三囑咐的,不能得罪吳應熊,也不能讓吳應熊進府。所以那戈什哈又嬉笑道:「這位爺明鑒,剛才他們來這裡也沒能見到相爺,所以只好走了。」

「狗奴才,我親眼看到他們從府里出來,怎麼說沒見鰲相爺呢?」皇甫保柱虎吼道。那戈什哈還是沒有生氣,笑嘻嘻的答道:「爺,你冤枉奴才了。他們只是在門房等了一會,相爺病了不想見人,他們就只好走了,所以你老看到他們從府里出來。」

那戈什哈說什麼都是一副笑臉,本想故意激怒他打殺進去的皇甫保柱倒也不好意思下手,只得將目光轉到吳遠明身上,看吳遠明準備怎麼辦。而吳遠明沉吟良久,咬牙道:「那好,我們改天再來拜會鰲相。」吳遠明又回身快步上車,大喝道:「快,去找尚之禮和耿星河,晚就來不及了。」

馬車又是一路狂奔,首先趕到了尚之禮家,可是吳遠明又晚了一步。尚府的門房告訴吳應熊,在今天早上,尚之禮就被耿星河和一幫文友邀去京西白雲觀賞雪,吟詩做對,臨走時,尚之禮還說今天晚上不會回家了,要在外面過夜。而吳遠明的親十一小姨子——也就是尚之禮的老婆、建寧公主的十一姐則拉著吳遠明哭天嚎地,一口咬定尚之禮又跟著那幫損友去嫖娼宿妓去了,她非要上吊抹脖子不可。讓吳遠明花了好大力氣才擺脫她,幾乎是逃出尚之禮府。

「小麻子還真他娘狠,看準了尚之禮和耿星河的弱點下手!」吳遠明在心底破口大罵道。原來,和老實巴交從不貪花好色的吳遠明不同,尚耿兩人都是自命風流才子的浪蕩公子,平日里只喜歡吟詩弄月,尋花問柳,從不過問朝政。用熊賜履的話說,兩人是稍有晉人風度,絕無漢官威嚴。當年王煦就是看準了這兩個白痴的弱點,先在詩文上折服他們,然後康熙再施以威脅利誘,一軟一硬煽動得他們支持朝廷裁減三藩軍餉,讓吳三桂餓了兩年的肚子。

「世子,既然耿尚兩位大人去的是京西白雲觀賞雪,那我們何也去白雲觀尋找他們?」吳祿小心翼翼的建議道。吳遠明搖搖頭,苦笑道:「吳祿,你不知道啊,世子我上知天文地理,下曉醫卜星相,惟獨這吟詩做對是一竅不通,就算去了也插不進話去。而且,尚之禮和耿星河這兩個蠢貨去那裡,肯定會遇到三個人!」

「遇到那三個人?」包括皇甫保柱在內,吳遠明的幾個親信都是一頭的霧水。吳遠明咬牙切齒的說道:「第一個,當然是當今萬歲爺康熙,第二個嘛,美人蘇麻喇姑,至於第三個,就是昨天才被你們毒打了一頓的伍次友了。」吳遠明搖頭道:「康熙的權威,蘇麻喇姑的美色,再加上伍次友的詩文風月,三方面夾攻尚之禮和耿星河。這個時候,他們倆個超級大蠢貨只怕已經跪在康熙面前,痛哭流啼的發誓支持朝廷裁減我們吳家的軍隊了。」

「世子,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皇甫保柱問道。吳遠明咬牙道:「再去找人,穆里瑪、泰必圖、濟世……鰲老頭的親信一個個找遍,只要有一個立場鬆動,本世子再來一吃二請三送禮,四吹五捧六殷勤,七拉八打九攀親,十全大補送女人!一個個用糖衣炮彈轟倒他們!」

正當吳遠明為爭取盟友而在北京城中四處奔波時,灰濛濛的北京城上空又颳起一陣凜冽的寒風,緊接著,鵝毛大雪一片片一朵朵飄灑下來,片刻就把北京城裝點成一個粉雕玉琢的世界。雪花中,一個穿著破爛棉衣的老叫花子漫步在北京街頭,一邊走著,一邊咒罵著這該死的天氣,「天殺的賊老天,你他娘的瞎了狗眼,怎麼老子剛進北京城,你就下起了大雪?看天相,這大風還要刮三天,是不歡迎老子到北京嗎?」

那老叫花子大約五十多歲的年紀,辮子和鬍子已然花白,生著一張很小的老鼠臉,尖嘴猴腮的極是猥瑣滑稽,惟有一雙看似渾濁的三角眼偶爾閃過一絲精光。如果不是他操著一口南方口音,這張臉加上他那一身破爛棉襖,肯定會讓人覺得他是一個北京街頭常見的叫花子或者圈地難民——因為一般人都覺得他是南方來的老叫花子。

「這位軍爺,請……請問吏部衙門怎麼走?」那老叫花子攔住一個正在巡街的順天府衙役,上下牙關打著寒戰問道。那衙役狐疑的打量那老叫花子一眼,喝道:「老叫花子,你找吏部衙門做什麼?想去那裡討飯?」

「不……不是。」又是一陣刺骨的寒風吹來,那老叫花子又是一陣寒戰,顫抖著答道:「軍爺,吏部衙門不是管官員升遷調動嗎?老叫花子因為瀆職被貶了官,到吏部述職領罪了。」說著,那老叫花子從小得可憐的破爛包裹里拿出一個從八品的官印,證明他的身份。

「喲,還真是位官爺。」那衙役雖然無品無級,可是在這北京城裡,五品知府和四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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