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廟堂 第十章 建寧讓步

「打得好,打得好,實在打得太好了。」康熙鼓著手掌大笑,笑得如此開心,前仰後伏間,以至於將身上披著的金絲綉龍明黃狐皮裘都弄掉在養心殿青色水磨石地板上,貼身宮女蘇麻喇姑趕緊過來拾起重新給康熙披上,象溫柔的大姐姐對待淘氣的弟弟一樣嗔怪道:「皇上,看看你,都快滿十六的人了,怎麼還這麼不莊重?還有什麼九五至尊的模樣?」

蘇麻喇姑是親手把康熙帶大的人,既是康熙的姐姐又象是康熙的母親,言語中責怪康熙也不怕康熙生氣,可是跪在大殿正中的魏東亭、穆子煦、犟驢子和郝老四幾人就不同了,因為康熙這話沒有說明是稱讚他們四人把吳應熊打得好?還是把吳應熊把建寧公主打得好?所以四個少年跪在那裡紋絲不動,一點不敢接康熙的話茬。

「起來吧,你們把那吳應熊打得好!有賞,每人賞紋銀百兩!」康熙的話讓魏東亭等人鬆了一口氣,四個少年侍衛趕緊給康熙磕頭謝恩道:「奴才等主子賞賜。」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魏東亭等四人才眉花眼笑的從地上爬起來,正在興頭上的康熙又從腰上取下一枚玉佩,笑著拋給犟驢子道:「狗奴才,這是你把那吳應熊打暈的特別獎賞。」

「奴才犟驢子謝主隆恩。」在康熙面前,犟驢子完全沒有了在吳應熊府時的威風八面,溫順得象一條狗一樣,康熙拋塊骨頭就搖起了尾巴,犟驢子笑道:「如果早知道主子這麼恨那吳狗熊,奴才下手就不會那麼輕了,一定把那吳狗熊四肢打折,讓主子好好出口氣。」

「瞧把你這奴才樂的。」蘇麻喇姑微笑著一腳踢開犟驢子,又轉向康熙,收起微笑表情嚴肅問道:「皇上,東亭他們把吳三桂的兒子打了,雖說為你出了一口惡氣,可是吳三桂知道後一旦鬧將起來,只怕又是一場禍事。」

「朕難道怕那吳三桂?」康熙也是收起笑容,咬牙切齒的說道:「我朝去年歲入一千四百萬兩,他吳三桂一個人就拿去二百萬兩!又在雲南煮鹽鑄錢,私開茶馬市場,尤自貪心不足,竟敢上表稱因為雲南綠營軍餉不足,士兵已有嘩變跡象,藉以威脅於朕,給他的催餉隊伍進京造勢!這樣的亂臣賊子,如果不是現在鰲拜未除,後方不穩,朕早就親提百萬精兵,將他吳氏一門趕盡殺絕了。」

「正因為鰲拜未除,所以皇上你還要穩住吳三桂。」蘇麻喇姑眨動精明的大眼睛,緩緩說道:「所以說,吳應熊毆打和碩公主一事,皇上你現在還不能太過追究於他,更不能利用這個借口把他推出午門斬首。可是利用這件事給吳三桂一個警告,也是可以的,但一定要把握好這個分寸,千萬不要把中立的吳三桂逼到了鰲拜那邊。」

「這點朕自有分寸。」康熙自信滿滿的說道:「朕早已得到雲南密報,那吳三桂老賊採納狗頭軍師汪士榮之計,已經決定在朕與鰲拜之間採取中立態度,所以對朕與鰲拜來說,那吳三桂與我們都是非友非敵。而鰲拜那賊廝雖然貪贓弄權,對吳三桂卻也還算提防,所以這次朕打算聯合鰲拜,一起利用吳應熊此事整治吳三桂。」

「聯合鰲拜?」蘇麻喇姑幾乎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康熙獰笑道:「不錯,還有十一天就是吳三桂的人進京索餉進貢的日子,朕打算對那鰲拜說明厲害,將吳應熊下到大獄,聯手脅迫吳三桂裁軍以減少軍餉開支。」康熙想想又補充道:「就算不能再降低吳三桂的軍餉,也不能讓他漲上去。」

「不錯,應該有可能做到。」蘇麻喇姑點頭道:「畢竟給朝廷省下的錢,也不是皇上一個人的,他鰲拜身為輔政大臣,為朝廷開源節流是他的本份。再說了,朝廷手裡掌握的錢多了,也方便他鰲拜貪污,銀子與其讓漢蠻子吳三桂拿去,不如讓咱們滿人拿走。」

這時候,一名小太監小跑進養心殿,跪下稟報道:「啟稟萬歲爺,鰲拜鰲中堂與遏必隆遏中堂在午門遞牌子求見。」心情甚好的康熙大笑道:「北京地面邪性,剛說曹操,曹操就到。傳他們到上書房稍候,朕去見了太皇太后與建寧姑姑以後就去見他們。」

「扎。」那小太監磕個頭正要起身,養心殿後殿處卻傳來孝庄太皇太后的聲音,「等等,叫鰲拜和遏必隆到這裡來。」康熙等人回頭看去,見孝庄太皇太后被兩名小宮女攙著,不知何時已經走進了養心殿中,身後還跟著雙眼哭得通紅的建寧公主,孝庄沖康熙微笑道:「孫兒,你就在這養心殿接見鰲拜吧,祖母在後殿聽聽你們的談話。這鰲拜借口抱病多日不曾上朝,現在突然又來請見,祖母想聽聽他打算做什麼。」

「孫兒遵命。」康熙對孝庄太皇太后極是尊重,立即更改了旨意,又讓太監給孝庄在後殿安設了椅子,親自把孝庄扶進了後殿,這才帶著蘇麻喇姑和魏東亭等少年侍衛回到正殿等待鰲拜。

不一刻,人高馬大的鰲拜與乾瘦衰老的遏必隆一同進來,一起向康熙畢恭畢敬的跪拜道:「奴才鰲拜(遏必隆)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鰲拜與康熙雖然暗地裡早已敵對到恨挖對方眼睛咬對方咽喉的地步,可是論到禮節上,鰲拜竟比同是輔政大臣的遏必隆還要標準恭敬幾分。

「平身,給鰲少保和遏大人賜座。」康熙同樣的彬彬有禮,頗有些人君之風,待兩名老臣坐下之後,康熙開口問道:「二位老中堂突然求見,所為何事而來?」

「回皇上,遏大人是奴才拉來幫腔的,想求皇上出面化解一樁家庭糾紛。」鰲拜微笑著先把牆頭草遏必隆的站位拉到自己一邊,而遏必隆只是點頭,一言不發。康熙奇道:「鰲少保多日來一直抱病在家,連國家大事都沒有精力打理,是什麼人家的家庭糾紛竟然能夠請動鰲少保與遏中堂?竟然還要朕出面化解?」

「唉,這事情說來也是家門不幸,丟人啊,那人是老奴的一個世侄。」鰲拜嘆著氣說道:「老奴那名侄子平日里畏妻如虎,近來不知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竟然把妻子痛打了一頓,下手略重了一些,追究起來也是一樁不大不小的罪名。本來老奴身為國家重臣,本不應該偏袒子侄,可老奴與他父親乃是故交至友,一直把他當做親生兒子看待,加上老奴自己也是個怕老婆的人,明白他的苦楚所在。所以老奴斗膽叩拜天顏,求皇上金口一開,赦了他的罪吧。」

說到這,鰲拜起身離座,又跪到康熙面前磕頭抹眼淚道:「皇上,老奴那苦命的侄子是死是活,就看你一句話了,求你看在老奴數十年忠心耿耿輔佐三位皇上的份上,赦了我那侄子的罪吧。否則叫老奴到了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見他的父親?」

「莫非鰲拜的侄子把老婆打死了?按律當斬,所以才來求我?」康熙暗暗琢磨道。心說真是無巧不成書,自己剛想利用吳應熊毆打建寧公主之事大做文章整治吳三桂,鰲拜怕老婆的侄子也把老婆打死了,不過也不奇怪,鰲拜怕老婆在北京城裡也是頗有名氣的——上次在鰲府大門前鰲拜被老婆榮夫人當眾抽耳刮子都不敢吭聲,還以學習古代名將戚繼光自詡,想來門風如此,不足為奇。

「鰲少保,你的侄子是誰啊?」康熙剛想問鰲拜的侄子是誰,輔政大臣遏必隆也跪到了康熙面前,磕頭道:「皇上,鰲少保的侄子確實是無心之失,老奴願與鰲少保一同為求情,求皇上法外開恩。」

「鰲少保對侄子真是抵犢情深啊,怕自己的面子不夠,還把遏中堂也拉下了水。」康熙那會把鰲拜侄子打死一個女人放在心上,又急於拉鰲拜入伙收拾吳三桂,便很爽快的答道:「罷了,鰲少保和遏中堂請起吧,鰲少保侄子的罪,朕特赦了。」

「老奴謝主隆恩。」鰲拜與遏必隆一起磕頭謝恩,鰲拜又抬起頭笑眯眯的說道:「老奴代侄子吳應熊謝主隆恩了。」

「什麼?」不等康熙反應過來,一向充當和稀泥牆頭草角色的遏必隆已經驚叫起來,顫抖著問鰲拜道:「鰲少保,你那個打老婆的侄子是吳應熊?可是平西王吳三桂的世子吳應熊?」

「是啊。」肚子里快笑炸的鰲拜裝出一副比遏必隆還要驚訝的模樣,「本相與平西王吳三桂素來交好,吳三桂的兒子吳應熊豈不是本相的侄子?吳應熊打了公主,雖是大逆不道卻也算家庭糾紛,本相看在他父親的面上,當然要出面替他求恩赦免了。」

「媽的,上鰲拜的大當了。」遏必隆腦袋轟的一聲炸了,心說完了,自己被鰲拜陰慘了。原來鰲拜去拉遏必隆下水向康熙求情時,也沒說明鰲拜那個侄子究竟是誰,而遏必隆一向是和稀泥明哲保身,自然不敢拒絕橫蠻霸道的鰲拜,可遏必隆做夢都沒想到的是,鰲拜所說的侄子竟然是吳三桂的兒子吳應熊!本來吳應熊打了建寧公主會不會被治罪不關遏必隆屁事,可現在事情到了這步,康熙不疑心遏必隆和鰲拜或者吳三桂是一黨那才叫怪了!

「看來吳應熊那小子以前肯定是在扮豬吃老虎了,竟然能想出如此偷天換日的妙計,既逼得康小三無話可說,順帶著還讓中立派遏必隆被康小三疑心,逼著他向老夫靠近,可以說是一箭雙鵰。這樣的毒計,只怕班布爾善也未必能想出來,看來以後大事還需要多找他參謀。」鰲拜心中偷樂,暗下決心要把吳遠明提拔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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