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想對你說

大家賭的都是身家性命,過程是什麼樣不要緊,最重要的是結果一定要贏。你賭得起就賭,賭不起趁現在遊戲才開始,退出還來得及。

江城北以極其鄭重的新聞發布會的形式公布了泰悅收購東方實業的計畫。新聞發布會的會議廳里擠滿了各路記者,江城北坐在主席台的中央,陳峰坐在他的旁邊,還有幾位其他泰悅的高管。相機閃光燈一陣噼啪亂響,似乎要將江城北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眼神都捕捉下來,慢慢放大,看清楚他到底真正想要做的是什麼。

記者紛紛舉手示意自己有問題要問,主持人點了其中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記者向江城北進行提問。

「江先生,您好。我是《第一財經》的記者。我的問題是,泰悅是一家在近十年才成長起來的公司,以目前的實力要收購東方實業這樣的老牌企業,是否有些過於激進。而作為泰悅的創始人,您又基於什麼目的將收購對象確定為東方實業的?」

問題一出,底下立刻便引起了一陣不小的嘩然,似乎都沒有想到,這個記者一上來便提出了如此尖銳的問題。

江城北聽完記者的提問,對那個記者露出了一個讚許的笑容來,身體略微向前傾了傾,靠近面前的話筒稍近了些,才說:「首先,我得感謝你提出了一個很好的問題,相信你問出了在場大部分朋友的心聲。首先,泰悅對於收購東方實業已經準備了長達三年之久,我們是經過周密的準備、部署、內部討論之後才做出這個決定的。並非一時激進,更不是急功近利,也不是趁特殊時期的落井下石。收購東方實業是泰悅發展壯大曆程中很重要也是必需的一個環節,能讓泰悅更好地發展,而泰悅經過近十年的發展,又具備了收購東方實業的能力。至於為什麼會選擇東方實業,那是因為我和我的團隊在進行了詳盡的調研、反覆的比較之後,覺得只有東方實業最符合泰悅的要求,所以便一致確定就是東方實業。」

那個記者得到答案坐下來,後面有一位女記者又被點中提問,這是一位來自第一中文門戶財經頻道的記者,她的問題十分簡短,卻更為直接。

「江先生,您是否想過,這麼冒險的收購計畫,如果一旦收購不成功,泰悅會面臨什麼樣的危機?」

「我是一個生意人,承擔風險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陸續還有一些記者被點到,提出自己的問題。江城北神色從容,一一耐心地進行了回答。偶爾說到什麼時他會做出一兩個有力的動作。沉穩的眼神不時掃過全場,也會露出俊朗自信的笑容,彷彿已經勝券在握。趙明明靠著牆邊靜靜地打量著他,心裡禁不住想,像江城北這樣的男人,應該是天生就要做大事的。

這時江城北已經回答完最後一個問題,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快步離開。趙明明趕緊收了心神,快速跟了過去。他今天仍然穿一套黑色的西裝,難得地系了領帶,當然是說不出的丰神俊朗。

互聯網時代的新聞永遠是沒有最快,只有更快。趙明明回到辦公室,開了電腦,才發現新聞發布會的新聞早已經出來了,只是沒料到,頭條的照片竟然是江城北與周振南並立。特別標註的標題赫然在列:泰悅收購東方,江周之戰,鹿死誰手?

江城北的照片,是今天新聞發布會現場的,照得極好,略帶笑意的眼神,透出江城北堅定的信心和微有一點睥睨的氣勢。周振南的照片應該也是今天接受採訪時拍攝的,辦公室里的他顯得有些隨意,穿一件淺藍色暗紋的襯衫,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手邊還放著一杯咖啡,整個樣子坦然而自在,絲毫沒有大敵當前的緊張。

趙明明仔細地看著關於他就收購案回答記者的報道。周振南只是說:泰悅是一家年輕的公司,因為近幾年發展順利,想挑戰一下東方實業這樣的企業是很正常的商業表現。而東方實業作為一家百年老店,也很願意接受新生力量的挑戰。再則,從他個人的角度說,他接手東方實業這幾年,外界一直認為他是受祖上庇蔭的二世祖,現在有機會和白手創業的江城北一戰,他個人也覺得很高興。

趙明明看著江城北和周振南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觸。也許真的是商場如戰場,纖毫必爭。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趙明明心裡又隱約覺得,江城北和周振南那樣的人,這樣的劍拔弩張,應該不僅僅只是商場上普通的城池之爭。趙明明盯著電腦屏幕也不知看了多久,到底還是沒想明白泰悅和東方這兩家公司的淵源。而外面的天,卻是不知不覺間早已經黑了。從窗戶看了過去,對面的大樓燈火通明,映著玻璃的牆壁,亮堂堂的,煞是好看。

趙明明關了電腦,從工位上站起來,下班離去。夜風涼爽,撲面而來,趙明明看著自己和路上行人的單薄衣衫,才驚覺原來夏天已經來了。城市的夜晚永遠比白天熱鬧,五彩斑斕的燈光映照出與白天完全不同的模樣。趙明明不想坐車,便沿著馬路慢慢地向家的方向走。

走了沒幾步,一輛黑色的汽車在她的身旁停了下來。

緩緩落下的車窗玻璃後面露出周振南帶著一點疲憊的臉。他向趙明明笑了笑,問:「要不要搭順風車?」

趙明明看了他一眼,也笑了起來。周振南見趙明明不說話,便伸手開了副駕駛的車門,說:「現在是下班時間,不談工作,上來吧。」

趙明明聽他這麼說,也就上了周振南的車。這個時候,路況不好,車子一路走走停停,周振南也似乎失了耐心,用力地拍打了一下方向盤,便將車子在路邊就近的停車位停了下來,對趙明明說道:「對不起,我今天情緒不好。」

趙明明扭頭看了一眼周振南,他還穿著今天接受採訪時穿的那件淺藍色暗紋的襯衫,領口的扣子沒有系,隨意敞著,袖子也被捋到肘彎處。有一些小碎發覆在額頭上,車內的燈沒有開,光線很暗,看不清他的表情。

好一會兒,才聽周振南說:「我收到江城北發的收購要約了。」

聽了周振南的話,趙明明不知道可以說什麼好,便只是「嗯」了一聲,沉默著。

「其實也不意外,江城北處心積慮經營這麼久,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這次的收購,你是參與的核心成員嗎?」

趙明明聽了周振南的話怔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便索性沉默著。倒是周振南扭頭看了她一眼,輕笑了一下,才說:「看我,都說是下班時間了,不談工作,還問這樣的問題。」

說著,便開了車門從車內走了下來,隨意地坐在一旁的馬路上。

趙明明見周振南這樣,便也下了車,在他的旁邊坐了下來,問:「要不要喝酒?」

周振南聽她這樣一問,似乎愣了一下,扭過頭,饒有興味地看了趙明明一會兒,也不說什麼,微笑著站了起來,從自己車裡的後備廂里拿出兩罐啤酒來,扔了一罐給趙明明說:「這是好酒,你嘗嘗。」

趙明明也不推辭,接過打開仰頭喝了一口,琥珀色的液體清冽入口,才說:「果然是好酒,難怪你隨身攜帶。」

周振南也笑了起來,與趙明明碰了一下杯,喝了一大口,邊在趙明明一旁坐下,邊大聲說道:「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趙明明看著周振南臉上到底藏不住的蕭瑟表情,心裡只覺得說不出是什麼樣的感觸。即便是周振南,人生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便忍不住問道:「以東方實業的影響力,還有你們周家的人脈,怎麼可能會對政府調控房地產的消息毫不知情?」

周振南聽了趙明明的話,喝了口酒,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我事先收到過消息,但是還是想賭一賭,」周振南說著頓住了,似乎過了很久,才又接著說道,「其實我是想跟江城北賭一賭,我想贏他。」

「這種賭法已經超出了商場博弈的規則了,你為什麼這麼想贏他?」

周振南聽了趙明明的問題,扭過頭來看住她。路燈明亮的燈光下,趙明明看著他的眼光滿是疑惑與不解,可是眼神卻如此清澈,似乎要直直看進他的心底。周振南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只是將目光從趙明明臉上移開,看向前方。

城市的夜空燈火輝煌,各式的燈光映照出各種諱莫如深的慾望。趙明明坐在路邊,扭頭看著坐在一旁的周振南,他的眼睛看向前方,手裡還拿著那罐喝了一半的啤酒,像是出了神。不知道過了多久,周振南似乎才回過神來,仰頭將手裡的酒喝了一大口,才扭過頭來對趙明明笑著道:「我是周家的大少爺,我有我應該做的事情。」

夜風吹得周振南頭頂的髮絲飄搖,暈黃的燈光下,周振南的臉上彷彿浮現出無限惆悵的樣子。他這樣的神情,讓趙明明心裡忍不住一驚,驚覺周振南現在的模樣與江城北那天說為了一切時的神態是一樣的。可不過短短瞬間,周振南便恢複到他原本神態自若的樣子,一口一口將手裡的酒喝光了。

「泰悅和東方的收購之戰,成敗關鍵就在何建輝手上那14%的東方的股票。江城北知道你跟何建輝的關係嗎?」

趙明明沒料到周振南會問得這麼直白,整個怔了一下,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