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唯有情永在

第二天方妍醒來時差不多已經是中午了,她驚慌地從床上坐起來,低頭看自己身上衣衫完整,一顆驚懼的心才放了下來,禁不住抬頭打量起這房子的陳設來。熟悉的物件一件件呈現在她的面前,方妍才知道原來昨晚是江濤接她回來的,一時之間,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正發著怔,江濤已經推門進來了。

「你醒了,頭疼嗎?要不要先吃一點東西?」

方妍看著江濤的樣子,努力回想著自己昨天晚上的情形,可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忍不住對著江濤說道:「如果我昨禾晚上失態了,你不要介意。」

江濤聽了方妍的話,深深地看著她,眼中露出無限的愛憐,伸手撫過她的面龐,才說道:「沒有,你昨天晚上沒有失態,只是困了,在車上就睡著了,我見你睡得很好,就直接把你帶到我這來了。」

「我昨天晚上一直睡你這裡嗎?」方妍這麼問著,想起了付雅琳,便急著找手機打電話給她。江濤見了她的舉動,才笑著說道:「我已經給付雅琳打過電話了,她知道你在我這裡,放心吧。」

「哦。」方妍聽江濤這樣說,才沒再找手機,低聲說道:「謝謝你。」

「吃飯吧,你一覺睡到現在,一定餓了,先去洗漱一下吧。」

方妍聽了江濤的話,點了點頭,洗漱完出來,看見江濤已經做好滿滿一桌子的菜了。這是方妍久違了的熟悉的味道,也是這些年,一直在夢裡邊將她纏繞的味道。突然之間,無數無法言說的情懷忽然湧上方妍的心頭,百感交集。

方妍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在江濤的對面坐了下來。江濤夾了一筷子萊到她的碗里,說道:「吃飯吧。」

方妍點了點頭,慢慢地吃起來,直到吃得再也吃不下,才放下了手裡的碗筷說道:「謝謝你,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像今天這樣舒服了,睡到中午才起床,起床就有這麼多好吃的。真奢侈啊。」

江濤聽她這樣說,只覺得胸口又是一陣刺痛,無盡的酸楚與苦澀就這樣直直地湧上來。他抬起頭來看著方妍,一雙清澈的大眼睛何時流失了的天真,平添了這許多的憂愁。原本的恣意飛揚怎麼就成了如今的沉寂無聲。一個人要經歷什麼樣的悲傷變故,遭遇什麼樣的艱辛困苦,才能有這麼大的轉變。

他握住方妍的手,滿腹的話語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只是輕輕說道:「對不起。」

兩個人就這樣彼此凝視、無數的話語彷彿都凝結在了這無法化開的眼神里。也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方妍才說道:「我得回去了,不然雅琳會著急的,今天,謝謝你。」她說著,轉身便要走。

江濤一把抓住方妍的胳膊,說道:「方研,我們已經錯過了十年,難道我們還要這樣蹉跎下去嗎?」

方妍聽他這樣說,禁不住眼淚湧上來。可是心中百轉千折,那樣多的人,那樣多的事,沒有頭緒。她抽了抽自己的胳膊,見江濤不放手,才說:「江濤,你放手吧,我要回去了。」

「不,方妍,我們都不應該放手,如果說有情人終成眷屬,那我們就是最應該成為眷屬的有情人。不論是誰,不論是什麼樣的事情,現在都不能再把你跟我分開。即便是命,我也不認。」

江濤說著,頓了一下,又看著方妍說道:「我知道你累了,我現在先送你回去休息,你什麼也不要想,其他的事情都交給我來辦。」

方妍靜靜看著他,看著這些年,歲月在他的臉上添下的風霜。雖然他們都已經褪卻了青澀,雖然他們都經歷過那樣多的人與事。可是看著江濤明靜的眼神,方妍覺得,其實他還是當初那個校園裡的少年。

江濤送完方妍,便直接去了陳悅然那裡。陳悅然彷彿一早料到江濤會來一般,坐在沙發邊倒著咖啡邊說道:「知道你會來,我煮了很好的咖啡,你喜歡的味道。」

江濤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走了過來,在她的面前坐下了。陳悅然抬起頭看著他,嫣然一笑,將自己面前的一杯咖啡推到江濤的面前,說道:「你來找我做什麼?為方妍報仇?還是要跟我談分手?」

她臉上的笑容很平靜,妝容明媚,一如平常的樣子,彷彿此時此景也不過是與江濤約會一般,說的也是情侶之間的小情話。她見江濤不理她,便將那咖啡端起來喝了一口,才說道:「咖啡的味道真的很不錯的,你不嘗一嘗嗎?以前我煮的咖啡你都說好喝的。」

江濤沒有理她說的話,只是冷冷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說道:「為什麼要這麼做?」

陳悅然聽了江濤的話,只是看著他笑了一下,將手裡的咖啡杯慢慢放下了,才說道:「那你說我應該怎麼做?將你拱手讓給方妍,還是誠惶誠恐地祈求你不要離我而去?」

陳悅然說著停了下來,看著江濤微微一笑,才接著說道:「江濤,你要明白,那都不是我會去做的事情。你是我苦苦追求得來的,我不能什麼也不做就輕易認輸。」

江濤看著陳悅然說得這樣若無其事,又看著她在自己的面前一派閑適,他強忍著心中的憤怒,將自己的雙手緊緊攥成拳頭。問道:「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陳悅然聽她這樣問,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地止了笑,說道:「我想怎麼樣你不知道嗎?我要你呀。」陳悅然邊說著,邊走到江濤面前曖昧地抓住他襯衫的衣襟,將臉貼到他的胸前。

江濤站在那裡沒有動,屋子裡彷彿一下子沉寂了下來,他和陳悅然挨得這麼近,可以聽得到彼此的呼吸聲。淺藍色的窗帘垂在窗戶邊,偶爾有風,吹得窗帘輕輕搖擺。不肯停歇的秒針嘀嘀嗒嗒固執地行走著。江濤扶住陳悅然的肩膀,往後退了一步,靜靜地看著她,她亦看著他。

兩個人的目光似乎要看到彼此的心底一般,又似乎暗藏交鋒,誰也不肯後退一步。好一會兒,陳悅然才收回了目光,露出深埋在心間的悲傷,問道:「江濤,你真的要跟我分手?」

江濤點了點頭,才對陳悅然說道:「悅然,其實,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真正的你。有的時候,我會十分困惑,不知道什麼樣的你才是真正的你。但是現在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不論你怎麼做,都不能再阻止我們的分開。」

江濤話沒說完,陳悅然便尖叫著打斷了他:「你撒謊,如果你一直留在美國,或者你離開方妍,我們就還是原來的樣子,你也不會變心。」

陳悅然尖銳的叫聲響徹了整個房間,原本齊整的裝容也變得凌亂了。她冷冷地看著江濤,透出如薄薄刀片一般的恨意。

江濤看著她,沒有像往常一般走上去扶起她,安慰她,他只是站在那裡冷冷地看著她,看著她尖叫,看著她變得猙獰,看著她哭泣,好一會兒,房間終於又慢慢地恢複了平靜,江濤仍舊站在那裡,看著陳悅然,目光說不清是瞭然、是憐憫、是無奈還是什麼,但仍只是低聲清晰地對陳悅然說道:「悅然,你心裡其實很淸楚,我們兩個人,不論有沒有方妍,分手都必然是最後的結局。因為我們彼此的隱忍遷就,委曲求全,終將有到盡頭的那一日,溫情的表面永遠也不可能長久地掩示我們並不相愛的事實。」

在江濤離去的關門聲中,陳悅然終於大哭起來。

陵園似乎永遠都是這般沉靜,一排排白色的墓碑縱橫相連,都是相同的模樣,偶爾有風吹過,耳朵邊都是呼啦而過的風聲。各種鮮花擺滿了不同的陵墓,空氣里有靜靜的花香,不時有面容悲傷的人走過。

方妍坐在父親的墓碑前,看著碑石上父親那張意氣風發的臉,萬千陳雜的滋味齊齊湧上方妍的心頭。相片上的父親看著她微笑著,那目光似乎一直在隨著方妍而轉換。她伸出手去緩緩撫過那照片,對著父親也笑了一下,說道:「爸爸,好長時間沒有來看你了,你想我了吧。」

「你知道嗎?這段時間發生了好多事情呢。」方妍說著頓了下來,一時之間,不禁萬千感慨,感嘆命運的無常與強大。當初父親千方百計地阻止自己與江濤在一起,就是怕自己跟著江濤吃苦頭。要是父親知道她後來受的那些冷眼,吃過的那些苦頭,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感想。

人生就是這樣,不論我們如何地深謀遠慮,也抵不過命運一個個小小的玩笑造就各自千差萬別宿命的無常。

隔了好一會兒,方妍才繼續道:「江濤回來了,和你預料的一樣,功成名就。這些年,我都聽你的話呢,沒有找他,沒有跟他在一起。可是爸爸,我還是想著他,想跟他一起呢。」方妍緩緩地說著,將自己的臉貼到墓碑上父親的照片上,彷彿陵墓里的方秉山真的可以聽得到—般。極好的陽光照下來,照得白色的墓碑都是明晃晃的。

日子就這樣一日一日地過下去,自從那天江濤送方妍回家後,就再也沒有聯絡過她,彷彿一切,又回到了原來的樣子。

那天,方妍一個人正在工作室里裁著衣服,江濤突然跑了進來,興緻沖沖地牽過她的手就往外走。他一向老成,極少有這樣形於面上的時候。方妍疑惑地跟著他,忍不住問道:「江濤,你要帶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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