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請你陪我走

方妍點了點頭,才說道:「以前都是你做飯給我吃,今天我做給你吃。」

對著滿桌香噴噴的飯菜,他們凝視著彼此熟悉的容顏。一時之間,方妍和江濤心裡都是說不出的心酸與感慨。那些過往的時光啊,那些曾經彼此許下的謊言啊,在他們的心裡一一流淌而過,湧上眼底,化成了淚花。

江濤吃了一口方妍點的菜,抬起頭來微笑地對方妍說道:「味道不錯。這麼多年,我終於吃上你為我做的飯了。」

他說得平和而緩慢,如此惆悵的語氣,彷彿帶著深深的遺憾,讓方妍禁不住一怔,才笑道:「我現在會做很多很多菜了。」

兩個人說著都沉默了下來,低下頭來安靜地吃著面前的菜肴,可是眼淚卻忍不住從兩個人的眼中流了下來,淌了滿臉,落進碗里。

吃完了飯,江濤幫方妍收拾碗筷,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有水龍頭嘩嘩的流水聲淌過。江濤洗碗,方妍擦乾淨放好,兩個人不明抬頭看對方一眼,目光偶然對上,會心一笑。

江濤看著方妍將最後一個碗放進櫥櫃,緩緩地說道:「這就是我夢寐以求的生活。」

方妍聽了他的話,緩緩地轉過身來,看著江濤說道:「這是我最後一次做飯給你吃了。」她說著,看到江濤臉上的表情驚得一怔,沒等他開口,便接著說道:「因為我要跟蘇元楷結婚了。」

「方妍,你在恨我?所以要這樣懲罰我?」

「沒有,江濤,我永遠都不會恨你。」

「我已經在處理悅然的事情了,你給我一點時間。我最近沒有找你,是因為我覺得如果不處理好悅然的事情,是對你和悅然的不尊重。」

「你和陳小姐的事情我不想過問,不論你怎麼處理,都不能改變我跟蘇元楷結婚的決定。」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只是我累了,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現在我只想要平靜的生活。」

江濤的臉上露出深深的失落與不解,本來挺拔的身軀像被什麼突如其來的力量一下子頹然擊倒,絕望和不甘將江濤深深席捲。

方妍看著只覺得說不出的難過,終於將頭扭過去不再看他。江濤突然執起方妍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龐,溫熱的淚水滑過方妍的臉龐。

「不,方妍,我們不應該是這樣,這不應該是我們的結局。」江濤喃喃地重複著這句話,固執地握著方妍的手不肯放開,彷彿只要握著她的手就是握著全部一般,又彷彿無能為力,只能這樣像個孩子般的握著她的手不肯鬆開。

淚水流了滿臉,朦朧的淚光中,方妍看著江濤的臉,那樣清俊的面孔,眉如劍,鬢如裁。長長短短的淚水間,方妍彷彿想起了很多的人,很多的事,她想到了自己的父親,叱吒商場,氣如洪鐘最後卻轟然倒地的父親,她又想起陳悅然來,這個為了江濤犧牲了自己雙手和夢想的女孩子。最後,方妍又想起風度翩翩、玉樹臨風、對她深情款款的蘇元楷。

方妍用力地從江濤的掌心中抽回自己的手,他握得那麼緊,彷彿用盡了全力。而方妍,抽回得那麼決絕,也彷彿用盡了全力。

回去的那條路,兩邊都是參天的大樹,蔭蔭的樹葉連成一片又一片,讓江濤不禁想到他和方妍的大學校園裡也有一條這樣的路,那個時候,他和方妍,牽著手走在連天的樹蔭下,那樣簡單的快樂,多希望就這樣永遠也不要走到盡頭。車裡面瀰漫著真皮座椅的味道,在靜默的空氣里,又彷彿混著某種說不出的氣息。這個時候,路上的車很少,只有江濤的車快速而安靜地駛過。

江濤回到家裡,發現陳悅然正坐在那裡看著什麼東西,見他進來了,才抬起頭對他說道:「我在看一些我以前的照片,你要不要也看一看。」

江濤聽了她的話,站在那裡看著她沒有動。只見陳悅然卻已經走了過來,將自己手上的相冊呈到他的面前說道:「這是我五歲時第一次學習鋼琴時拍的照片,你看那個時候我是不是很可愛?」

陳悅然說著,又指著另一張照片說道:「這是我十二歲的時候,在香港參加鋼琴比賽得到金獎時的照片。那是我第一次得到這麼重要的獎項,當時爸爸媽媽都陪我去參加了比賽,公布結果時,我媽媽還激動得忍不住哭了出來,評委中有一個很著名的鋼琴演奏家,對我讚賞有加,鼓勵我堅持下去,將來開自己的鋼琴獨奏會。」

陳悅然邊說著邊將相冊一張一張地翻了過去,向江濤說著每一張照片後面的故事,翻到最後一張的時候,她說道:「這是我在學校時,學校為我辦的一個小型個人演奏會時拍的照片,那是我的第一次個人演奏會,沒想到也是最後一次。」

江濤靜靜地看著那張照片,照片上的陳悅然穿一件粉色的露肩禮服,坐在鋼琴面前,轉過頭來微笑,臉上都是明朗與自信的笑容。她端正地坐在那裡,彷彿與黑色的鋼琴融為一體。江濤伸出手從這些照片上輕輕撫過,好一會兒,他才抬起頭來看著陳悅然。

陳悅然亦看著他,眼中露出無數的神色來,期盼、乞求、不舍……無數從內心深處翻起的感觸從她的眼睛中露出來。她手裡拿著相冊,看著江濤。

江濤將目光從她的臉上越過,看向遠方,他越看越遠,彷彿沒有焦點一般。屋子裡驟然安靜下來,空氣也彷彿凝固了一般,只有窗戶邊的窗帘隨著風輕輕移動著。

兩個人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江濤才又看向陳悅然說道:「悅然,你的心事我都明白,這麼些年,你對我的情意我也都清楚,我是真的不想辜負你的。我二十歲的時候認識方妍,那個時候,她是一個千金大小姐,趾高氣揚,蠻不講理,對著我呼來喝去。可是又真的很可愛,像一個孩子,求我幫她寫一篇應付交差的論文。」

江濤說著,嘴角露出笑來,目光看向遠處,彷彿又想起那些過去了的事情一般。

「那個時候我很窮,總要去打工,她就在外面等我,有時候,天很冷,她也不介意,站在外面一直等啊等,臉都凍得紅撲撲的,看到我便飛快地奔過來。有時知道我在快餐店打工,便跑過去捧場,一個上午買好幾個漢堡,一個一個都吃下去。那時候,她家就在這裡,假期的時候,我就牽著她的手送她回家。我一直記得通往她家的那條路,兩邊種滿了樹,秋天的時候,樹葉落了,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地響。我們在那條路上來來回回地走,捨不得分開,想著,就這樣走一輩子也是幸福的。」

「悅然,我所有關於愛情的夢想都是和方妍聯繫在一起的。我恨過她,責怪過她,但是我從來沒有停止過想念她和愛她。我們曾經一起在一個小小的貧窮的地方生活過,在我的心裡,關於愛情,妻子的全部夢想都是方妍,是她一直陪我在最初的地方和最初的時光。我知道,我和方妍其實也不能再回到原來的地方,可是,她就在那裡,我真的不能棄她而去。悅然,請你成全我。」

陳悅然聽著江濤的話,眼淚落下來,到最後,終於忍不住大聲哭泣起來,她看著江濤,眼淚嘩嘩地流了滿臉,心中無數的感慨、不甘願,百轉千折攪成一團。

「江濤,你不能這樣自私,這樣對我,我也像方妍一樣愛著你的。」

江濤走過去,扶住陳悅然因為哭泣而顫抖著的肩膀,說道:「悅然,你的情意都在我心裡,你想要的,我也都明白。你想要的幸福,不是我不想給,是我給不了。除了方妍,我真的再也給不了其他人了。」

陳悅然聽江濤這樣說,淚眼朦朧地看著他動了動嘴唇似乎要說什麼,可是到底,終是沒有說出來,只是由著淚水嘩嘩淌下。她不知道自己除了哭泣還可以做什麼。

江濤走過去,擦乾了陳悅然臉上的淚水,堅定地說道:「悅然,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你的心,你對我的情和意,這一輩子我也無法償還。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希望你能幸福。你是很優秀的女孩子,值得得到更真誠的愛。」

陳悅然一個人待在屋子裡,江濤已經走了。她坐在那裡,怔怔地看著桌上的一瓶花,開得正好的紅色鬱金香,供養在裝滿清水的花瓶里。花兒嬌艷,火一般的紅色渲染了整個房間。這是江濤的習慣,不論他在哪裡,都喜歡在屋子裡放一束開得正好的鬱金香,她一直不解,在美國的時候,江濤還沒有錢時,便有這樣奢侈的習慣。後來,她看到方妍做出的衣服上的商標時,她才明白,原來,鬱金香是方妍喜歡的花。

這麼多年,江濤一直用這樣寂然的方式思念和愛著方妍。斗轉星移,日出日落,春夏秋冬,日日夜夜,從不曾更改。

陳悅然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花瓶前,定定地看了那花好久。她伸出手從那嬌艷的花朵上緩緩撫過,好一會兒,終是抬手用力揮下。鮮艷的花兒隨著打翻的花瓶而墜落到地上,原本成束的花兒突然之間便一支支地散落在地上了。

方妍有些詫異地看著坐在對面一臉微笑的蘇元楷,外面是璀璨輝煌的夜色,從這裡看過去,可以看見城市的最中心。白日里琉璃金盞的色調此時在燈光的照耀下,雖然仍舊奪目的,卻已經變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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