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最後的問候

車子輪胎划過地面發出沙沙的聲響,夜風吹在她的耳旁,呼呼作響,這晚風吹亂了她的頭髮,也吹得她的心煩亂起來。陳悅然忍不住嘆了口氣,像是對江濤說,又像是自言自語說道:「我們樣樣都很好,可是這麼好,為什麼我卻總覺得好像是少了什麼東西呢?」

江濤不知道聽清楚她的話沒有,也沒有說什麼,只是疾速地將車駛往送陳悅然回家的方向。陳悅然的父母早就移民到了國外,她亦是跟隨江濤才回國的,一個人住著一套大房子。

江濤幫陳悅然開了車門,扶她下了車,在她的臉上親吻了一 說道:「不早了,上去了早點睡,明天我給你打電話。」

陳悅然點了點頭,張了張嘴像是要說什麼,可看了看江濤到底沒有說出來,向前走了兩步,忍不住又回過頭來看江濤,見他正要上車,終於忍不住喚道:「江濤。」

江濤聽見陳悅然叫他,便停了下來,看著她問道:「怎麼啦? 」

陳悅然又轉回來走到他的面前,雙手握住江濤襯衫的衣襟,將臉貼在他的胸口,說道:「你今天能不能留下來陪我?」

江濤一怔,將陳悅然的身體扶正了,才說道:「我們就快結婚了。」

「所以嘛,你留下來有什麼關係?說起來都沒有人相信,我們倆還是從國外回來的,要是人家知道我們是這麼談戀愛的,還以為我們是從十六世紀的國外回來的呢。」

「那是因為我尊重你啊。」

陳悅然看了一眼江濤,眼神中流露出不滿,說道:「你當然可以這麼說, 可是我的感受卻是你根本就不想親近我,對我沒有渴望。」

陳悅然說著便越發地生氣起來,看著江濤彷彿質問般地說道:「你說你到底愛不愛我?你心裡是不是想著別的女孩子?」

江濤看著陳悅然,笑著輕哄道:「怎麼就越扯越遠呢,我們都要結婚了。你今天肯定累了,快上去睡覺吧。」

陳悅然聽他這樣說,又不好再發脾氣,便說道:「江濤,我一個人在這裡真的很無趣。成天不是逛街,就是待在家裡,你又忙,沒有時間陪我。要是以前,我還可以彈彈琴,可是現在我連琴也彈不了了。」

江濤聽陳悅然這麼說,負疚感立刻佔滿了他的心房。他看著她低聲說道: 「對不起,悅然,都是我不好。」

陳悅然見他這個樣子,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點了點頭,上樓去了。江濤看陳悅然進了樓,才開了車門進去了。

江濤坐進汽車裡,將身體躺在座椅的靠背上,他知道陳悅然的要求並不過分,相愛的人彼此結合不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拒絕,不論什麼樣的理由往往都只是蒼白的借口。

他嘗試過,努力過,可是在最後的那一剎那總會不由自主地忽然停下來,江濤覺得自己再也不能與別的女人如此親近,因為他最純真的愛情,最有激情的歲月都已經過去了。曾經有一個人,是他的希望,是他的光。不論是愛,是恨,江濤再也不能從別的人身上找回當初那種臉紅心跳,動人心魄的激情,再也不能從別的人身上找回那種興奮得無法入睡,為對方一個微笑久久甜蜜回想的萌動。因為方妍將一種仿如鮮花一般的芳華永遠鐫刻在了他的心頭。不是沒有努力過想要忘記,可是有一些人、有一些事會一直銘記在你的生命里,哪怕你忘記她的樣子、她的聲音、她的臉,忘記了所有的細枝末節,但那些人與時光,是照在他眉間心頭的白月光,恍如一道美麗的傷。

江濤突然想起來,那天,他坐在方妍的房間裡面等方妍拿她給他的生日禮物。他等了很久,終於聽見嘩啦一聲,裡間的門開了,她終於出來了。

她執起他的雙手放到自己的胸前,輕輕地說道:「江濤,我自己就是我要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啊。」

她眼中都是對他的眷戀,無邊無際。

江濤坐在那裡,看著車窗外面一望無際沉沉的夜色。長長的街道,早已沒有了行人,只有兩旁的路燈亮著靜靜的光。不知道為什麼,他又想起陳悅然手心上那些浄獰的傷疤來,那雙原本能彈奏出美妙的音樂的雙手卻再也無法自如的彎曲了。他想起陳悅然坐在鋼琴前面的樣子,甜美而愉悅。江濤又想起那天,空氣里都是平安夜的音樂,陳悅然握著銳利的刀刃,大聲呼喊著他的名字。她握得這樣緊,不論那個強壯的劫匪怎樣用力,她都不肯鬆手,像火一樣紅的鮮血流了滿手,一滴一滴地灑在白雪皚皚的街頭,觖目驚心的紅。

江濤枯坐在那裡,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從衣服里掏出一根煙來,卻並沒有點燃,只是拿著它放在鼻端輕輕地嗅著。夜色越來越黑,像一張巨大的暗網,終於將他團團包圍。

沒過多久,陳悅然又約了方研。那天,她並沒有找方妍陪她買衣服,而是跟她聊起了天:「方妍,我一定得找個人說說話,不然我會瘋的。」

方妍聽了陳悅然的話―怔,抬頭見她眼底都是青黑,人也透著疲憊,忍不住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陳悅然看著她嘆了口氣,好一會兒才說道:「我覺得江濤好像有什麼心事不肯告訴我。」她說著,又看向方妍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要結婚了有些緊張,還是我自己變得多疑了,我總覺得江濤對我不是全心全意。他從來不跟我提以前的女朋友,也不讓我問。不知道他跟他以前的女朋友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陳悅然邊說邊看著方妍,像是能從方妍那裡得到答案一般。

「江濤其實已經很好了,可是我太愛他了,我希望他能像我愛他一樣愛我。」陳悅然說著眼中泛出淚花來,可是又透出不解與無能為力。她看著方研 問道:「方妍,是我要求太高了嗎?」陳悅然像在問方妍,又像在問自己,臉上都是迷惘的神情。方妍看著陳悅然,心中千頭萬緒,說不出是什麼感觸。

「方妍,你有沒有愛過誰?能理解我現在這樣的痛苦嗎?」陳悅然說著,忍不住用雙手捂住臉龐,整個人透出迷茫與無奈。

方妍沒有說話,看著陳悅然,想起曾經的自己來。她也曾這樣的愛過江濤,因為他對自己的一個微笑而興奮,因為他無意的一個皺眉而苦惱。她忍不住伸出一隻手扶著陳悅然的手臂說道:「我覺得你是因為要結婚太緊張了,我見過江先生和你在一起的情形,他真的很愛護你。我也相信他是真的很愛你,因為婚姻是男人對女人最好的承諾。」

陳悅然聽了方妍的話,臉色的神情才慢慢地舒展開了。她忍不住抱住方妍說道:「方妍,你真是太好了,聽你這樣說,我心裡高興多了,你說得對,我不應該這樣想江濤,他就要成為我的丈夫了。」

方研被陳悅然抱住沒有動,耳邊還回蕩著陳悅然最後一句話:他就要成為我的丈夫了,心中的酸楚與無奈都化做一絲絲的苦澀湧上心頭。

第二天,蘇元楷聽見手機響,一看顯示屏上的來電人居然是方妍,心裡忍不住又驚又喜,接通了,卻也只是說道:「說吧,有什麼大事情?」

方妍被他說得一怔:「哪有什麼大事情?」

「你都主動打電話給我了,還說沒有大事情。」

他的話氣雖帶著一點戲謔,可還是讓方妍心裡生出一陣說不出的難過來。 頓了一下才說:「你有沒有空,我想請你吃飯。」

「請我吃飯?」蘇元楷愣了一下,才十分認真地說道:「方妍,你怎麼了?」

「我沒怎麼,以往都是你請我吃飯,我也想你吃一次飯。如果你有空的話,可不可來接我一下。」

蘇元楷說好,掛了電話便開車來方研工作室接她。他到的時候,方妍已經站在門口等他了,看著他走近了,才說道:「我們走吧。」

在方妍的指引下,蘇元楷將車開到了包子店的門口,他下了車打量著這個幾乎沒有裝修的鋪面,兩邊的牆壁因為長時間的熏蒸都已經有些發黑了, 幾張桌子橫七豎八地拼在一起,只有一個年輕小夥子穿梭在幾個吃包子的人之間。他從來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禁不住對方妍說道:「不就是請頓飯嘛,也不至於就用幾個包子打發我呀,要不還是我請你吧。」

方妍聽他這樣說,笑了一下,過了好一會才說道:「我吃過的最好吃的飯,都是在這裡。」她這麼說著,臉上浮起一抹飄渺的笑來,若隱若現,可是人卻這樣的平靜,讓蘇元楷也禁不住沉寂了下來。

這個時候,店裡的人很少,方妍要的兩籠包子很快便端了上來,方研拿過兩個小碟子,倒了一點醋,又放了一點辣椒面,推到蘇元楷的面前,說:「你嘗嘗,看好不好吃?」

蘇元楷按她的樣子,慢慢地吃了一個包子,咽下了,才點了點頭,說道:「還真是很不錯。」

方妍見他故意做出這樣誇張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等方妍的笑容慢慢地靜止下來,蘇元楷才問道:「方妍,你今天不只是為了要請我吃包子吧。」

包子店外面是狹窄的長街,亮著微弱的路燈,兩旁都是小吃店,瀰漫著一種氤氳的濕氣,空氣里混雜著各式小吃的味道,不時有騎著自行車的學生像風一般地快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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