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情義兩心知

江濤開著車沒有目的地亂轉,華燈初上的街頭,璀燦的燈光照亮了整個喧囂的城市,紅色的汽車尾燈彷彿串成一串的燈籠,緩緩移動。掛在大廈樓頭的霓虹變換出五色的圖案,真正是車如流水馬如龍的十丈紅塵。江濤的心裡生出一陣迷惘,彷彿說不出的蒼茫。這麼大的塵世,他突然覺得自己找不到想去的地方。

他開著車圍著這偌大的城市轉了許久,終於在自己大學的西門外停住了。江濤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到這裡來。和這座城市相比,這裡幾乎還是原來的模樣,校外低矮的平房連成一片,路旁的大樹仍舊枝繁葉茂,高大挺拔。江濤下了車,走到那家門店前,賣的還是包子,只不過已經換了老闆,不再是原來的那對夫妻。他又走到他曾經和方妍住過的那間房子前,屋裡暈黃而柔和的光透出來,他看不見裡面的人影,不知道現在裡面住著的是怎樣的人。

江濤在那裡站了很久,來來往往的人都禁不住好奇地對他回頭觀望,不知這個衣著體面的年輕人為何會出現在這裡。江濤並不理會那些好奇的目光,他靠著牆邊的一個階梯上坐了下來,拿出打火機,卻並不點煙,只是砰叮砰叮一下一下將它滅了又打燃,打燃了滅掉。

在明明暗暗的火光中,江濤彷彿又看到那時他騎著自行車一路沖回家時的情形來。自行車乒乒乓乓的聲音在這裡響起來時。方妍便會興高采烈地衝出來,迎向他,笑眼彎彎地說道:「江濤,你終於回來啦。我們今天吃什麼呀?」

江濤這麼想著,想著後來方妍離開他時決絕的樣子來,只覺得心湧起一種剌骨的痛,這些年,這種深切的痛楚一直纏繞著他,日日夜夜,不曾停歇。有的時候,夜半天未明,彷彿做夢一般,江濤的心頭便會突然閃現出方妍的樣子來。他不知道,他之於方妍,到底算什麼。她是否真的愛過自己,還是只是—個她並不容易得到的玩具,未得到之前,以為是與眾不同的。可是等到她得到之後,發現自己並不如當初她想像得那樣好,所以便毫不留戀地丟棄了。

可是方妍之於他,並不是這樣的。是她,讓他體會到了人世間最大的快樂,是她,給了他苦難的人生最大的希望,曾經,她是他生命中最亮得光。可是,也是她,讓他最徹底地哭泣,也是她,成了他生命中最不能觸及的傷痛。

方妍和付雅琳網上服裝店的生意一天一天地紅火了起來,訂單接踵而至,由於生意成長得太快,人手不夠,連付雅琳也辭了職一心一意撲在了這個小店上。有時候,付雅琳也禁不住跟方妍說道:「生意這樣好,咱們請兩個人吧。」

見她這個樣子,方妍總會笑著說:「再等等吧,這生意起起伏伏的,看看情況再說。萬一淸淡下來了呢?請了人就是成本,咱倆再頂頂吧,你現在把工作業辭了,每個月要賺不回你的工資,店就是虧了。」

「你呀,真是方大小姐,骨子裡就是個商人,事事想得這麼精細。」付雅琳說著嘆了口氣,才接著說道:「其實我是心疼你,你白天要處理定單,聯繫加工,晚上又要設計衣服款式。看看你,都瘦成什麼樣子了。方妍,店裡的事情可以慢慢來,你可千萬別把自己給累垮了。」

方妍感激地看了一眼付雅琳才說道:「我沒事的,你就放心吧。」

付雅琳聽她這樣說,又說道:「再說咱倆正是大好青春,可不能白白辜負了呀。生意固然重要,愛情可是價更高。咱不能為了店裡的事耽誤了終身大事啊。」

「天天就聽你說,也沒見你帶個帥哥回來給我瞧一瞧。」

付雅琳聽了方妍的話,像是想起了什麼,問道:「你和那個蘇元楷怎麼樣了?你可要知道個好歹,人家待你可是真心實意。」

「不是他待我不夠好,是我不夠好。」

「什麼你不夠好,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一個江濤嗎?」付雅琳說著,忍不住又對方妍說道:「人家現在郎情妾意的,哪裡有半分把你放在眼裡了,雖說是老同學,我都看不過去,天天帶著陳悅然,擺出一副成功的款來在你面前顯擺,不知道做給誰看呢?真不明白,江濤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你還這樣一心想著他,值得嗎?」

聽付雅琳這麼一說,方妍沉寂下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地說道:「雅琳,你不明白,這是我欠江濤的。」

付雅琳忍不住一怔,看了看方妍,好似不明白,又似乎明白。好一會兒, 張了張嘴本來要說什麼,可到底也只是嘆了口氣,沒說什麼。

沒過幾天,江濤便又約了方妍出來,一見面便拿出一張請柬給她說道:「這周末有空吧?悅然為我辦了一個生日聚會,希望你能出席。」

方妍伸手接過來那薄薄的請柬來,努力做出微笑的樣子,說:「好,我一定去。我提前祝你生日快樂!」

江濤嘴邊浮起一縷輕笑,抬眼看著方妍的眼睛,緩緩地說道:「其實這些年我已經不過生日了。」

方妍聽他這樣說,沒顧得上多想,幾乎脫口就問道:「為什麼?」

江濤沒有說話,方妍本來以為他不會回答了。沒想到過了好一會兒,他卻慢慢地說道:「因為最快樂的生日都已經過了。」

方妍聽她這樣說,眼淚突然直直地衝到了眼底,她快速地將頭扭過去看向窗外,怕江濤看到她的眼淚就這樣不能控制地落了下來。其實不要緊,只要一小會兒,最痛的痛就挨過去了,這麼多年,她都挨過來了。方妍只覺得心中百轉千折,千言萬語,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因為那樣多的話,任何的一句,都是他和她現在不可觸碰的禁忌。

「不過,遇上悅然後,我本來以為再也不會有愉快的生日了。現在看來,我還是太狹窄,以前守著一口井,便以為就是天。摔了個頭破血流,才知道那不是。還好遇上了悅然,她天真熱情,總願意為我做一些驚喜的事情。所以我希望這個生日聚會,你能去,否則我會失望的。」

江濤輕聲地對她訴說著陳悅然,臉上流淌出溫和而寵愛的笑,這樣的神情,他也曾經為她流淌過。江濤邊說邊靜靜地看著方妍,她還在微笑著,可是卻分明快要哭出來了,她今天穿了一條淡青色的裙子,那種淺淺的顏色,有一種輕愁迷離,像一種無法言說的悲傷。江濤看著方妍臉上的血色一點一點消失殆盡,像是瞬間便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氣。江濤以為她會哭,可是她沒有,她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說道:「好,我去。」

富麗奢華、觥光交錯,到處都是衣香鬢影。江濤的生日晚宴十分熱鬧,四處都擺放著大捧大捧的各色玫瑰,芬芳馥郁的香味撲鼻而來。他旁邊有一個女孩子,大概是陳悅然的朋友,滿臉艷慕地對身邊的人說道:「你們看,江濤真是有心,知道悅然喜歡玫瑰花,就在宴會廳里到處都擺滿了玫瑰,多漂亮啊。」

當江濤牽著陳悅然的手出現在眾人的面前時,整個晚宴達到了高潮。陳悅然穿著一件粉色的小禮服,轉過頭含情脈脈地望向旁邊的江濤,精心修飾過的妝容越發顯出嬌俏與得意來。是啊,能站在江濤這樣風度翩翩且優秀的男人身邊是讓一個女人多麼自豪的事情。

站在一眾來賓中的方妍也遙望著他,他穿了西服,真正的帥氣俊朗,長身玉立。璀燦的燈光照在江濤的面龐上,讓他的臉都明亮起來,歲月的歷練讓他顯得內斂而沉靜。與站在旁邊嬌俏可人的陳悅然彷彿是天然地貼合一般,怎麼看都是說不出的相得益彰。江濤似乎也發現了方妍,目光淡淡地從她的臉上掃過,那樣居高臨下的姿態,像一把寒意森森的匕首,輕易便戳開了她心頭結痂的傷疤,冒出汩汩的鮮血。

偌大的晚宴,方妍一個人站在角落裡,沒有人認識她,她也不認識別的人,其他的人三三兩兩站在一處或聊天,或說笑。只有她,孤單地站在那裡,明晃晃的燈光下,落寞而寂寥。

灧灧的燈光照在宴會廳的舞台上,一眼看過去,整個舞台的布置彷彿晶瑩剔透的水晶堆簇而成的星海,光芒四射,閃耀著如錦的繁華。冰桶里鎮著香檳,冒出一絲絲的白色霧氣來,冰桶一旁是一個大大的雙層蛋糕,白色花邊的奶油在燈光下仿如凍住的凝脂,鮮艷欲滴,而點綴其間的粉黃則仿如怒放中花朵的花蕊,嬌嫩中帶著微微的羞怯。突然,大廳里的燈光暗了下來,只有舞台上仍閃動著這繽紛的流光溢彩。浩然鋪陳的裝飾,江濤和陳悅然便站在這繁華的最中央。賓客們的談笑聲、說話聲慢慢地靜了下來,一時之間,諾大的宴會廳萬籟俱靜,賓客們只怔怔地看著華美舞台中央的那一對愛侶。

在這一片靜謐的寧靜中,忽然響起悠揚的琴聲來,小提琴婉轉而清涼的琴聲彷彿響徹在每一個人的心頭。江濤微笑著從—旁抽出一支玫瑰來,輕輕的簪入陳悅然的髮髻,吻上她的臉龐。這樣美崙美矣的布景,這樣精心浪漫的安排,驚喜與感動綻放在陳悅然的臉上,再多的言辭也無法表達出她此刻的幸福。

「我一直都覺得自己不是一個被老天眷顧的人,年幼失去父母成為一個孤兒,便只能發憤讀書,為自己和收養自己的家庭求一條出路,就在我以為我找到出路時,卻被人無情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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