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不光身手非凡,連小曲兒都唱得響亮

崖兒接過紙條看,三言兩語的闡述,沒有詳盡說明情況。王舍洲距離煙雨洲很遙遠,那裡的消息只能透過片語隻字傳遞,越是鞭長莫及越叫人心急。

她看了胡不言一眼,「什麼時候發現的?」

胡不言道:「就在樓主回來之前。厲害的狐狸一般不屑於抓雞,我們更喜歡鴿子……」

所以波月樓的信鴿逐日減少是有原因的,崖兒冷冷望著他,他發現自己說漏嘴了,嗓音逐漸低了下來,訕訕摸了摸鼻子道,「樓主,你不要這麼看著我,我有點害怕。吃你幾隻鴿子而已,你不是也沒付我工錢嗎……」

崖兒覺得留下這隻狐狸就是個錯誤,「你都快把波月樓吃窮了,還敢說工錢?普通的鴿子隨你怎麼吃,可你吃信鴿,萬一耽誤了消息傳遞,你擔待得起嗎?」

胡不言說這點樓主放心,「我吃前都會檢查鴿子腿,絕不會錯過任何重要消息,我保證。」

崖兒狠狠瞪他,「鴿子吃光後,送信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反正你整日無所事事,留在城裡也是鬧得左鄰右捨不得安寧。」

魑魅和明王發出贊同的笑,胡不言看了心裡很不是滋味,拿足尖搓著地,訥訥道:「我已經為波月樓鞠躬盡瘁了,連人生大事都暫放一旁,樓主竟然沒看見?」一面說,一面幽怨地瞥了魑魅一眼。

魑魅對他的欲說還休充耳不聞,轉過身道:「蘇門主是樓里的元老,絕不會不告而別。失聯一天一夜,大概是遇上什麼麻煩了。」

袖裡的手用力緊握了下,崖兒轉頭望外面夜色,「看來我得親自去一趟了。」

五大門派聯手尋找牟尼神璧,他們在煙雨洲的動向都騙不過生死門的人。是誰能控制蘇畫?如果不是那些江湖正道,必然另有高人。

神璧下落成謎,也許去向沒有人知道,但她是岳家遺孤的事實,早晚會泄露出去。只是不知道一切是否比預料的來得更快,有人想對她下手,所以才找到了冒名的蘇畫。這倒也罷了,最讓她忐忑的是,蘇畫之前的書信里提到過一幫來歷不明的人,她不得不揣測她的失蹤是不是和這幫人有關。江湖中人,彼此交鋒各憑手段,倒也光明磊落,可要是那些人不是跑江湖的,又該怎麼辦?

她心裡一陣疾跳,臉色也有些發白。明王和魑魅面面相覷,「樓主怎麼了?」

胡不言當然知道她在擔憂什麼,當即豪邁地一拍胸脯,「有我!樓主可以遲點出馬,老胡我先去打頭陣。從九州到生州,我什麼沒見過?雖然修行多年沒能位列仙班,但我堅決認為離仙僅為一河之隔。」

在他看來那片東海和門前的河沒什麼兩樣,所以他的綽號叫隔河仙。當然在別人眼裡,隔河仙的修為夠不夠給真仙提鞋,那就說不清了,畢竟銀河也是河。

一頓豪邁的宣言,終於換來了兩大護法讚許的目光。他們向崖兒抱拳,「為防有詐,還是屬下等先行前往,樓主等屬下傳回消息,再決定是否親自出馬。」

崖兒抬了下手,表示不必。如果對方確實是沖著她來的,那麼躲在波月樓無濟於事。她是個習慣主動出擊的人,與其等對方殺到來個瓮中捉鱉,還不如披掛上陣大戰三百回合。無論如何先去會一會,到時候再視情況調整戰略。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她無奈地想,和胡不言在一起混久了,發現他的處世道理居然很值得借鑒,果然智慧都是從經驗中汲取的。

「何時能動身?」她問。

胡不言眨了眨眼,「隨時。」

這是他身為坐騎後的第一次出征,新磨的刀初試鋒芒,想想真有點激動。

丑時波月樓笙歌漸歇,化出了原形的狐狸傲然站在院子里。月華如練,在他赤紅的皮毛上灑下一層銀光,這是一隻巨大的金狐,比普通火狐大上幾十倍,直耳尖嘴,背毛鋥亮。尾巴尖上一截雖有殘疾,不要緊,他為自己打造了一截純金的狐尾,金光閃閃,瑞氣千條,看上去比原來的值錢得多。夜風吹拂過來,它昂首挺胸,胸毛涌動如同麥浪,一看這身狐皮就價值萬兩。

崖兒在護法的簇擁下走出了觀指堂,她華服不改,手上雙劍在鞘,也不需要坐騎跪地等她騎上來,縱身一躍便穩穩坐在了狐狸背上。

魑魅和魍魎也一同前往煙雨洲,但他們騎馬,腳程可能要略慢一些。崖兒回望時,黑衣黑甲的護法已經勒韁待命,她說「先走一步」,兩腿夾了夾狐腹,狐狸箭矢般沖了出去。

寂靜的夜,星垂四野。草原上的蛇鼠在洞穴附近遊走,忽然看見一道紅色的閃電從墨色大地上疾馳而過,帶起的勁風壓低了茂盛生長的茅草,如果眼珠子轉得不夠快,簡直看不清那是個什麼。

狐狸的速度確實很驚人,它伸展開四肢,幾乎能把自己拉成一條直線。崖兒善於騎行,從小她就在狼窩裡生存,即便沒有轡頭可控,她也能隨著狐狸的起落頂風前行。

多好多協調,胡不言心想,她天生就是個騎狐狸的人啊,如果不那麼強勢,簡直合乎完美情人的一切標準。不過見識過紫府君其人的那雙眼睛,再看別人是看不上了吧!關於她和紫府君的糾葛,其實他一直懷疑不單只是偷書那麼簡單。美人和英雄同吃同住那麼多天,不發生點什麼,怎麼說得過去。想當初他也在碧梅當過五年雜役,有幸遠觀過紫府君,人家的身價在那裡,雜役想接近他,不如做夢比較實際。

他是只浪漫,充滿奇思妙想的狐狸,由此得出他們之間肯定不簡單。那天初到波月樓,那些江湖浪客問的問題很好,他也想知道答案。所以他咧開嘴,就算灌了滿喉的風,也還是堅持打探:「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你回答我個問題,你和紫府君睡過沒有?」

啪地一聲,頭頂上結結實實挨了一記。上面飄下來的嗓音比冰雪還冷,她哼笑:「胡不言,看來該給你準備個嚼子了,你話太多。」

胡不言嗚咽了聲,因為真的被打得很痛。沒睡過直接說沒有就好了,為什麼她總是避重就輕?他桀桀笑起來,「樓主,你做人不厚道哦,偷了人家的書,還睡了人家,劫財又劫色啊。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睡完就跑,你的皮囊下該不是住著個男人吧?紫府君醒來發現獨守空床,琅嬛還被偷了,換了誰都受不了。所以他滿世界通緝你,你真是一點兒都不冤枉。」

崖兒忍受著他的聒噪,要不是現在留他有用,早就一把勒死他了。沒錯她是睡了紫府君,又怎麼樣?偷了他的書,和偷了他的人是兩碼事,一樁歸一樁。偷書是她理虧,讓他抓到她認罰,但就兩人之間的事來說,你情我願的,她也沒有逼迫他。要是為這個不依不饒,那這神仙也未免太不上道了。

只是老天保佑,她還是祈願擄走蘇畫的不是他。她長到這麼大,刀山火海都經歷過,從來沒有任何事令她感覺懼怕。這次卻不一樣,她拽著胡不言的頸毛,滿手都是汗。越是緊張,越想快點趕到,一不留神蹦出一句「駕」。胯下的胡不言頓時僵了一下,她想不妙,這狐狸又要鬧脾氣了。果不其然,胡不言大肆嗔怪起來,「你當人家是馬?我是金狐狸,比馬高級多了!」

她想扶額,可是騰不出手來,只好緊抿著嘴不回答他。

胡不言更不痛快了,換了腹語哀嚎連連:「原來我在你心裡就是一匹馬……啊,我不幹,我不能接受!天底下的馬化成人形都面目可憎,我好歹風流倜儻,英俊瀟洒……」

崖兒很爽快:「豬蹄繼續供應,每頓再加半隻燒雞,兩個饅頭。」

「成交!」胡不言立刻喜滋滋應了,所以適時矯情一下還是有好處的。感覺到她垂手在他前頸拍了一下,他明白吃人的手短這個道理,於是撒開四蹄,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從王舍洲到煙雨洲,僅僅用了兩個時辰。朝陽從東方的一片混沌中破殼而出時,他們站在了煙雨洲的城牆上。

崖兒的衣裙在風中獵獵飛揚,緋紅的,如同一簇炙熱的火。她微乜著眼,掃視這片城池,看見小橋流水,也看見望樓上懸掛的虎頭旗。她長出一口氣,自言自語:「這是我母親的家鄉……」

胡不言聽後,使勁看了腳下的大地兩眼,「你母親一定是位素雅的美人,煙雨洲是水煮蛋的蛋白,王舍洲就是流心的蛋黃。蛋白里長不出罌粟花,看見煙雨洲的景緻,就大概知道你母親長什麼樣了。」

閱人無數,又酷愛美食,所以能把兩者結合起來,得出這麼古怪的結論。崖兒瞥他,狐狸精總是不走尋常路,公狐母狐都一樣。不過說得應當不錯,她聽過她母親的故事,故事裡的柳家小姐是絕代的佳人,當初眾帝之台上一舞成名,多少英雄豪傑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沒有選擇那些已經功成名就的大人物,愛上蒼梧城裡儒雅的少主。也許本性就是恬淡的,對比她的野性猖狂,她母親一定是畫堂高閣上的一支蘭,生活越平靜,內心越飽滿。

「我也想像我母親那樣。」她沉了沉嘴角,「可是我不能。我不去奔命,就會死在安逸里。」

胡不言並不了解她的身世,只是淺表地知道她自小被訓練成殺手,二十歲的時候殺閣主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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