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銀河可掬

太子咽了口唾沫,本來想趁她病,要她命的,結果這樣一頂高帽子扣下來,還叫他怎麼下手?

做個好人可真難,太子看看懷裡的女人,病里的小模樣真可人。紅撲撲的臉,柔若無骨地依附著他,他長到這麼大,最舒心就是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星河這人,說不清是個什麼性子,冷血起來像男人。他曾經悄悄潛伏在控戎司昭獄裡,看著她審案子,上重刑。滿世界的嘶吼哀嚎,血像開了閘的水,她至多拿手絹掩住鼻子,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妖怪!他那時候想,這女人肯定是個妖怪,不幹酷吏可惜了。可是她回到宮裡,見著他,她又像缺根弦兒似的,一肚子傻氣直往外冒,摁都摁不住。她曾評價過他,說他左手殺伐,右手慈悲,其實他們都一樣。你所處的位置,決定你是個怎樣的人,人性也可以隨環境發生變化。身為皇族,他可以是稱職的太子,但要是長於山野,他未必不是個合格的放牛娃。

「其實……你可以不用把我想得那麼善良,我的心裡也住著猛獸。」

星河嗯了聲,「我知道,肯定是只熊瞎子。」

太子噎了下,「我發現你對我好像有什麼偏見。」

她說絕對沒有,「臣對您一直心懷感激,這是我入宮的第十一個年頭了,這十一年裡您除了拆我頭髮,不經我允許親我,其他出格的事兒您一樣都沒幹。以前不覺得什麼,好像這麼著都是應該的。可今兒見識了茵陳的事兒,就發現您這樣的正人君子太難得了,您的脾氣肯定隨您母親,恭皇后在我眼裡,就是這麼深明大義的人。」

這可好,把他娘都搬出來了,太子的心徹底沉進了地心裡。

「你別這麼誇我,害得我想做出格的事兒都不好意思下手。」他粗喘了兩口氣,「我問你,今天穿的什麼褻褲?」

這人,真是個不經誇的。星河鼓著腮幫子說:「螃蟹那條,幹什麼?」

太子表示不相信,「我要親眼查驗。」

星河嚇得揪住了褲腰,「讓您驗,那我肯定是個傻子。」

太子倒也沒來搶奪,只是痛苦地喃喃:「我羨慕老四……」

羨慕那一霎兒的快活?快活完了呢?沒看見茵陳咬著槽牙要弄死他?

星河嘆息:「您怎麼不學好呢,這種事兒有什麼可羨慕的。男人倒是痛快了,可對女人來說,是莫大的傷害,您知道嗎?」

既然是傷害,那暫時還是作罷吧,反正他有辦法讓她也痛快。他好聲好氣問她:「星啊,依你看來,男女什麼時候煮飯比較合適?」

這還用問嗎?

「當然是兩情相悅的時候,得是自發自願的。男人高興,女人也高興,這麼著最好。」

太子扭捏了下,「反正我隨時都自願,就看你什麼時候方便。」說著巴巴兒盯著她,「星河,你能不喜歡霍焰嗎?別老想著嫁給他行嗎?還想帶上耗子爪嫁她表舅,你缺德不缺德?」

這人又開始胡說八道了,氣得她大喘氣兒,閉著眼睛說:「我頭疼,再睡一會兒。」

他在邊上鬧,「你不答應,我又要親你了。」

結果她完全不為所動,依舊閉著眼,唇角卻漸漸仰起來,仰成了一彎銀鉤,一朵花兒。

太子看迷了,這回沒親她的唇,移向了她的耳朵。她的耳垂豐腴,含在嘴裡又糯又軟,恰到好處地在他心上撓了一把。他舔得嘖嘖,大有吞吃入腹的意思。星河終於忍不住笑起來,縮著脖兒,滾到了南炕最裡邊。

「您不能這樣!」她義正言辭指責他,「男女有別,您不能瞎來。」

他爬上炕,肩頭金銀絲的京綉團龍沖她虎視眈眈,「來都來了,這會兒撇清關係太晚了。你說,你喜不喜歡我?」

星河心頭一震,起先還笑著呢,後來反倒笑不出了。

戲謔的氣氛忽然消散,空氣不知什麼時候變得遲重起來。笑容從彼此臉上褪盡,原本可能只是玩笑,可這玩笑最後都當了真。

他問得真切,要她一個明確的回答。她的手不自覺握緊,答得也很真切:「我喜歡您。」可是又怎麼樣?他還不是照樣把宿家頂在槍頭上,利用她栽贓高知崖,利用她收拾了暇齡公主和左昭儀。

太子已經心滿意足了,他不會去問她愛不愛他,因為即便問了,問題照舊存在。他心裡知道,她應當是愛著他的,否則不會在他身邊時腦子就不夠用。真正依賴一個人時,大殺四方的錦衣使才會憊懶,才會變笨。這是他唯一掌握的,她對他有情的佐證。

所以他只有一個要求,「以後不許再肖想霍焰,我好歹叫他一聲七叔,你不能禽獸不如,打長輩的主意。」

她囁嚅著:「我瞧霍焰這人有內秀,和他說話腦子可以變得清明。」

太子頓時振奮起來,「是變清明,不是變糊塗?」

星河乜了他一眼,「越說越糊塗,還有什麼說頭?我覺得他就像我們老宅里的那個胖西席,說話有條理,常讓人有醍醐灌頂之感。」

那就好,太子暗暗撫胸,能讓女人感覺醍醐灌頂,這人大抵是沒戲了。只有那種有魅力的男人,才能讓女人找不著北,比方他。從她嘴裡說出像胖西席這種話,霍焰這輩子也就只能當盞發福的指路明燈了,如此一想,怎不令人歡喜!

他高興了,就炕一滾,躺在她身邊,「說好了,往後看見他,不許霍大人長霍大人短,直接叫七叔。」

星河不樂意,「沒有這麼套近乎的,人家是皇親國戚。」

他牽著她的裙角,在指尖含蓄地盤弄,「皇親國戚有什麼了不起,將來你也是。」

她慢慢紅了臉,和他搶奪裙角,「將來的事,將來才知道。」

太子心裡卻是有把握的,不靠譜的事兒他從不幹,不靠譜的話當然也不會說。之前一直害怕她對霍焰有非分之想,說真的不同的兩款男人,他也不認為霍焰比他差多少。太過勢均力敵,總是叫人不安,現在她說了這番話,太子充分發揮了細緻入微的推理天賦,從源頭上把霍焰入侵他和星河感情的可能性排除了。

有什麼比一家獨大更叫人痛快的?他喜滋滋拽著她的裙角不放,連青葑窩裡反的事兒也不讓他那麼難過了。他就這樣死乞白賴著,把她的裙片蓋在臉上,聞見那幽幽的茉莉香,開始盤算以後殿里要換這種香了,因為這種香她喜歡。

通常來說她的心思比他重,他在琢磨小情小愛的時候,她還在計較信王的立場問題。

「怎麼辦呢,換了我在您這個位置上,我想不出能夠確保各自平安的好辦法。」

他說:「你記好了,做不成兄弟就是敵人,沒什麼可慌的。你想立於不敗之地,靠別人不成,只能靠自己。」語罷又轉了話鋒,沖她一笑道,「當然,你例外,你還可以靠我。至於那些兄弟,小打小鬧我可以不去計較,但做得太過了,就要為自己的野心付出代價。」

信王的所作所為,他沒有賦予她權力去深查,所以一切只能停留在揣測上。

身上略好一些後,星河入控戎司,開始著手宮門上的人員調度。控戎司掌內城警蹕,南玉書在時,一應都是他的親信。現如今衙門內主事者更迭,那麼這些相應的環節一定也會重做調整,換成現任指揮使信得及的人。

徐行之和金瓷,填補了那兩個被換下來的控戎將軍,代為戍守承天門。餘下的人還是照舊留在衙門裡辦差,南玉書麾下的千戶,她也沒有冷落得太過明顯,擇了個晴朗的好日子和他們喝茶敘話,「南大人雖然獲罪,但留下的人何罪之有呢。咱們小小的衙門,別學那些黨爭,自己人窩裡還分成兩派,沒的招人笑話。以前怎麼當值,現在還是照舊。當初南大人棄用藍競的人,諸位應當都深有體會。風水輪流轉,今兒轉到自己跟前了,才知當初徐千戶他們的無奈。我呢,不興這套,只要大家兢兢業業,沒有嫡系旁系之分。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和睦最要緊的。」一壁說,一壁笑著,可能蔣毅他們暗中也在腹誹,說得漂亮,還不是把宮門上的人換了。可那又怎麼樣?今時不同往日,不服氣也得給她憋著。

江城子入內稟告,說盯著簡郡王府的探子發回密報,親王官署里有人漏夜出入郡王府,與簡郡王密談時把人都支開了,不知在商議些什麼。

星河沉吟了下,「繼續盯著,狐狸尾巴總會露出來的。簡郡王回京後有什麼動向?」

江城子道:「一直稱病,快一個月了,閉門不出,也不見外客。」

「那他手上虎符呢?還沒有交還樞密院?」

江城子說是,「都病得不能出門了,總不好樞密使登門去取。皇上沒發話,就是一筆糊塗賬。」

這可好,太子不可能這時候諫言,督促皇上繳了他的兵權。瓜田李下的,總要有些避諱。可他留著兵權幹什麼?不想交還虎符,就得一輩子躲在郡王府里,既然一輩子不出府,虎符在手又有何用?

也許是要破釜沉舟了,她暗暗想。這樣倒也好,不破不立,來一場大變革,讓這照妖鏡照一照皇城吧。

皇帝有四子,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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