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丞相的身體,像一片廣袤的疆土,扶微攻城略地,每佔領一處就在上面插上旗幟,幾個回合下來,他能自主的地方已經不多了。

好,究竟什麼好?她見他放棄抵抗,愈發要逗弄他。放開了他的雙足游過來,倚在他肩上,長長的眼睫有意無意地在他臉頰上刮蹭,「如淳,你喜歡我這樣么?不做帝王,就做個女人。」

丞相覺得很難回答,他自然是希望的,如果可以,他情願她在後宅相夫教子,也不要她時時刻刻站在風口浪尖上,經受一波強似一波的政權洗禮。願望通常是美好的,可是他知道實現不了,騎虎難下是一方面,更大的原因在於她喜歡。喜歡權力,喜歡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他們是同一類人。這世上只有對手最了解自己,所以他明白她的想法。情切時候的話只能當作調劑,不能當真,當真了,你就輸了。

他的臉上癢梭梭的,她要鬧,他也由得她,「臣喜歡這樣的陛下,臣喜歡你乾坤在手,君臨天下。如果你僅僅是個普通的姑娘,臣不一定看得上你,這是真話。」

她一聽便不情願了,「你總是嫌我丑,我知道!上次你就說過,你只娶絕色,我還不夠格。你真的這樣想嗎?佔盡了我的便宜之後,還是這樣想?」

他發現栽贓耍賴,她真的很有一套。

「臣從來沒有佔過陛下的便宜。」

她拉長了臉,「那剛才算怎麼回事?你的腳摸了我,你自己也說我長得好,難道想否認么?不論如何我總是個女孩子,你覺得剛才那樣應該么?男人最丟分子的就是吃完了賴賬,你欺我年幼,叫我有苦說不出,比那些王侯還壞!」

他被她說得目瞪口呆,「陛下可是君王啊!」

「攝政大臣欲圖漁色主上,是什麼罪過?」知道他還不服氣,從被窩裡摸索他的手,「如果先前沒有感受好,那朕准你換手再試一次。」

他糊裡糊塗的,這輩子沒遇見過這樣痴纏的人。感情來得洶湧,像蜜糖蔓延,要令人滅頂。他掙扎了兩下,扭不過她,待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掌心已經落在初成的山峰上了。

「如淳……」她輕輕嘆了口氣,「以前你是我的皇叔,我不能喚你丞相,必須加上個『父』字,以示對你的尊敬。我心裡其實是不願意的,可為了討好你,不得不如此。」

她在他耳邊輕聲細語,他熱得恍恍惚惚,也沒經腦子細想,喃喃道:「其實那個父字,和夫念起來也不差多少……」

她怔了下,不由驚嘆起來,「你是說,老天早就定下了,我喚你為夫,喚了十餘年么?」

如果這麼換算的話,他簡直不算是個人啊,五歲的孩子就預定下了,他還能堂堂正正走在光天化日之下嗎?可是不想否認,究竟前世要積多少的德,才能換得今生與她做夫妻?可惜他無法給她一場像樣的婚禮,但除此之外,他的身心,他的靈魂,沒有一樣是不屬於她的。

緞面的中衣很柔軟,他隔著衣料,腦子裡便描繪得出那嬌脆的形狀。她很害羞,飛紅了臉,可是眼神清澈如泉。也許她的心思並不如她的作為狂放,這是她示好的方式,只為更貼心,更親近……然而他卻滿腦子旖旎,十分自慚形穢。

他想抽回手,她不讓,「先前為你暖腳,現在暖暖手罷!你要快些好起來,別再叫我牽腸掛肚了。」

他連呼吸都在打顫,「阿嬰,你不能這樣……」

她的指尖悄悄從他的衣擺探進去,撫在他的脊背上,「阿叔出汗了,金令的葯果然很有用。」

此情此景,換了誰都沒法不流汗。他咬著唇不說話,她的臉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促狹地笑道:「如果病了,這個辦法也能治病,可是噯?其實我是你的藥引子,只要我在,你很快就能好起來。」

帳里溫度不斷升高,指尖徜徉,跌進這溫柔鄉里,即便永生永世不出來,也心甘情願。

身體的那根弦被撥得嗡嗡作響,他咬緊牙關把手抽離,用力摁在她的後腰上。她訝然看他,然後彷彿明白了他的用意,把身體更緊密地靠過來,一副任他予取予求的樣子。

他努力平穩氣息,「上知道臣是男人。」

她點點頭,「我知道。」

「臣是個正常的男人。」

她笑他痴傻,「你若不正常,我要你幹什麼?」

「那你這樣……是想加重臣的病情嗎?誰說體諒臣房事不節的?既然如此就不要撩撥臣,讓臣好好養病不行嗎?」

她啊了一聲,「好好好,終於說實話了!你究竟和誰不節了?是那個魏女,還是和府里的侍婢?你太沒良心了,我為你清心寡欲,你卻在府里胡來!」她說著捂住了自己的臉,「你不是人,我要將你送到北地,犒勞那些官兵去!」

她又開始胡攪蠻纏,他對她簡直無能為力,「我說了我沒有,你就這麼不信我的話?」她還在蹬腿,咚咚在寢台上打挺。他壓住了胳膊壓不住腿,眼看她要哭了,一霎兒火氣都上來了。

「可是慣壞了你,你這麼無理取鬧?」他恨得咬牙,索性翻身把她壓在身下,「若不是我病著,我就要……」

扶微心裡暗暗欣喜,「就要如何?我知道,你對我早就心懷不軌了,你面上正經,其實滿肚子男盜女娼,這回是要借題發揮了嗎?那就來吧,我與相父生皇嗣。」

生皇嗣,歡愉一夕,後面的事哪裡那麼容易處置!在外人看來,這當口正是他們為奪權鬧得如火如荼的時候,假設少帝忽然就此不現身了,難保楚王不會率領十二路諸侯衝進章德殿要人。大腹便便的,即將為人母的少帝,實在讓人不敢想像。最壞的結果可能就是人頭落地,源氏幾代帝王構建的江山,怎麼能夠落入婦人之手!

她是小孩子脾氣,滿臉期待,悄悄扒開了自己的交領,露出玲瓏的鎖骨。那凝脂似的皮膚灼傷他的眼,他發現自己移不開視線,掙扎了良久頹然鬆開她,懊惱地裹起錦被,把自己裹得蠶繭一樣。

扶微有些不悅,氣呼呼坐起來,扯了扯領子道:「我明白你的憂慮,我也知道時機還不成熟,又不是不能補救……」

她是指用藥嗎?他回頭看了她一眼,「上知道得太多,太不矜持了。」

她噎了下,承認他說得對,然而終究意難平,怨懟地瞪著他道:「如果我矜持,還有今日嗎?你食古不化,整天就知道教我做人,從來不會疼愛我。」

他直皺眉,「我怎麼不疼愛你呢,這樣也是為你好。」

她垂眼一掃,「所以就把被子全裹走了,叫我睡在外頭?」

她不懂,他總得需要一點時間來冷卻自己,若是讓她發現了什麼,豈不尷尬?她和尋常姑娘不一樣,連乾坤都能獨斷的女孩子,那點身體上的秘密,她完全可以無師自通。

他深吸了兩口氣,只得張開臂膀,「過來。」

她還想佯裝生氣,可是他對她一笑,她就憋不住了。很快靠過去,乖乖偎進他懷裡。

丞相覺得有必要約法三章,「可以說會兒話,但是不能動手動腳,能答應臣嗎?」

睡在一張床上只為聊天,他可真夠呆的!不過他到底還在發熱,鬧得太過了萬一受涼,那可要壞事的。

她嗯了聲,雙手摁在他胸上,咧著嘴沖他笑,「我會聽話的。」

他嘆了口氣,將她掬起來,終究是個孩子啊,柔若無骨的身子,輕盈而溫暖。

「臣想與上談一談聶君……」

她沒等他把話說完,立刻表示反對,「你別說什麼二夫共侍一妻,我不答應。」

有時候所謂的以大局為重,也不是什麼中聽的話。她總是害怕,怕這感情會如曇花一現。她昨夜做夢,夢見的是十年之後,她還是老樣子,而他已經同別人成婚,有了兒女。陌上相見,錯身的時候他不過對她輕輕頷首,說陛下如今山河在手,沒有什麼不順心的了吧?

她看著他,既熟悉又陌生,彷彿這個人從來沒有和她相愛過,曾經的一切都只是她的臆想。她失魂落魄,「相父安好?」

「臣安好。」他輕描淡寫地應她,然後兩個孩子在遠處大喊阿翁,他向她揖了揖手,緩步離開了,那情景,她到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會堅定不移,只怕他放棄,所以他一本正經說要談談靈均,她就隱隱覺得恐懼。

他的眼神怨憤,又有些驚訝,「二夫共侍一妻,你想得倒很美!上可是動搖了?畢竟與聶君接觸也不是一兩回。」

她調開了視線,嘀嘀咕咕道:「胡說,我從來沒有動搖,是你自己吃醋了。你知道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讓我娶了黃鉞的女兒,就沒有那麼多煩心事了。」

他那時確實有將靈均作配她的心,可是他不會預測將來,如果早知道自己會走到今天,哪裡會容許彼此之間多出一個人來。有苦難言,既然發生了,只有想辦法儘力補救。

「明日起,少讓他踏足路寢。那是帝王議政的地方,他身為皇后往來過多,一則惹人非議,二則亂了他的心神。」

扶微道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