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姻緣這種事,不是月老控制的嗎,舅舅怎麼會知道?」她還是不太相信,覺得他可能是弄錯了。她和龍君之間,不需要父母之命,門戶也相當,難道就因為真身的差異,註定沒有緣分嗎?她抹淚說:「我很有自制力,可以堅持不食肉。只要忍住口腹之慾,對他不造成傷害,那麼是不是就能在一起了?」

她還是太天真了,白澤道:「你現在是鮫人的軀體,天性被壓制住了,等你化出真身,你看到他就會餓。」

胡大則在一旁點頭,「試想一下,半夜有一盤雞腿放在你面前,你是什麼感覺?反正我是憋不住的。不過鯤鵬天生就有神力,也許比我強點。」轉頭問白澤,「你真的會看姻緣嗎,不是瞎蒙的吧,怎麼從來沒聽你提起過?既然如此,你一定給我們看過,要不然早就轟我走了。」她高興得轉圈圈,「看看有幾個孩子,我要生一窩,毛茸茸的,像你一樣,多可愛!」

白澤拉長了臉,簡直覺得她沒羞沒臊,「誰要和你生孩子!本座已經多次趕你了,你賴在這裡不肯走,之後我也不好意思多說,卻讓你誤會了。」

胡大則又採取過耳不入的方法,對夷波非常熱情,「外甥女,我已經給你準備好卧房了,山洞裡冷,我多燒了幾個炭盆,很暖和的。」復對千機一笑,「還有這位英俊少年郎的,也都備好了。你們這一路風餐露宿,沒有睡過好覺吧,要不要早點休息呀?」

這個時候哪裡睡得著,夷波起身去洞外,倚著欄杆眺望遠方,天地茫茫,龍君不在,阿螺也不在,接下去她已經沒有方向了。

胡大則出來,蹲坐在她身旁,「你寂寞嗎?寂寞就要說話,我陪你。」

夷波吸了吸鼻子,「謝謝舅媽。」

胡大則說沒事,「我最善解人意了,要不然也不能和你舅舅相處。有時候女人太痴情,苦的是自己,我就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結果賠進了八百年。就連他到飛浮山服刑,我都願意跟著他,帶足了鍋碗瓢盆來和他過日子。因為他化了真身,我也現原形,好讓彼此看上去差距不那麼大。你知道的,人獸嘛,太污了。」

夷波聽她說過去,臉上浮起了一點笑容,「舅舅為什麼非要用真身?」

「因為懶啊。原形皮毛厚,流放到苦寒之地洗衣服太麻煩了,所以寧願做獸。怎麼樣,是不是打破了對他的全部幻想?現實總是那麼骨感。」胡大則聳了聳肩,又有些頹然,「我以為獸和獸怎麼都行,誰知道不配套,他睡著的時候我試過……」她捂住了臉,「果然個體差異太大了。」

夷波獃獃張著嘴,半天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不由對她肅然起敬。自己再猖狂,從來沒有想過夢奸龍君,如果當初有她一半的大膽,什麼有緣無緣的,上了船再說,也不至於弄到現在這樣。再看胡大則的身形,紅狐狸,相對白澤來說的確太嬌小了,對方睡夢裡翻個身,沒準就能把她壓死,還怎麼愉快地啪啪?

不過夷波還是儘力開解她,「門關上了,還有窗嘛,別著急,總會有辦法的。」

別人的感情再不順利,好歹人在,她的正相反,近期很順利,結果人不在了。她從懷裡掏出那片龍鱗,托在掌心。因為日久年深,邊緣已經滲透進一圈湛藍色,看上去很美很炫目。她輕聲飲泣,「他一定還活著……」

「臣再回去找他們。」千機長老從山洞裡出來,回首望了望,「我記住方位了,不管能不能找到,我都會回來的,請溟主放心。」

夷波當然不答應,「不要做無謂的犧牲,他們真要等到你去解救,早已經死了。」

胡大則點頭,「距離太遠,你得走上三天三夜。白澤君的速度倒是很快,可惜他不能離開了。」

千機垂手道:「自然不能麻煩白澤上神,畢竟天規當前,擅離職守不是好玩的。」

夷波嘆了口氣,天下飄下的雪沫子落在臉上,冰涼徹骨。她把龍鱗緊緊握在手心,閉上眼睛說:「聽天由命吧,如果他死了,我等他投胎轉世。不就是婆孫戀嘛,我可以接受。」

她的與時俱進把他們驚呆,轉世投胎可不是兒戲,得等機緣,千年萬年也不是沒可能的。

白澤到底心疼外甥女,考慮了很久才道:「我再去一趟吧,就算找到個屍首,至少也寬了你的懷。」

千機忙道:「臣和上神一起去,只是……又要勞煩上神背我……」

白澤說不必,「你們路上吃夠了苦,還是留下歇息吧!我獨來獨往行動迅捷,多個人反而拖了後腿。」

胡大則點頭附和:「說得對,我澤一向這麼有見地。」白澤看了她一眼,傲嬌地去了。

白澤走後,胡大則自詡為內當家,殷情周到得不行,領他們各自認了房間,又仔細叮囑:「後室千萬不能去,那裡有神器,一碰就要出大事的,切記切記。」

洞府盡頭有兩扇巨大的石門對合著,門上刻五行八卦和紫微十四主星,似乎很高深的樣子。千機站住了腳喃喃:「煉妖壺,能造就萬物,收納天地。以前只有耳聞,不知是什麼模樣……溟主曾經說過想練出真身的,現在還有執念嗎?」

是啊,她之前恨不得變成鯤鵬,把雪崩後的那片地給耕了。可是練出了真身會使她和龍君的差距越來越大,那麼變回鯤鵬,還有什麼意義?

「我怕雪崩沒能要他的命,最後卻填了我的肚子。」她搖搖頭,「如果能夠像以前一樣,我寧願永遠當個鮫人。」

她轉過身去,沒有看到千機憤懣的眼神,「先主後繼無人了。」

她沒有回答,跟著胡大則往前去了。

生了這樣的女兒,故去的溟主會有什麼樣的感想呢?他早就料到會有今天,當時邕崖傳回消息,說少溟主找到了,他就覺得一切都是無用功。她不過是條流著尊貴血液,然而長了顆平凡心的魚。沒有經歷過那場戰爭,怎麼能夠體會到戰爭的殘酷?父母雙亡,對一個自小養在異域的孩子來說,不過是個簡單的詞語。她沒有親人庇佑,習慣了不依賴任何人,也不需要遲來的親情,她只在乎自己的感情歸屬。其實她剛歸位那兩天倒也不算令人失望,可是一旦和龍君沾上邊,她就變得一團糟。這麼看來要指望她是不能夠了,北溟族眾等了一千年,不就是為了一雪前恥,為先主報仇嗎?現在來了個少溟主,教他們開荒種地,發展旅遊業,如此不思進取,還不如沒有這個人!

他看著她們走遠,知道現在就是下手的最好時機,夷波沒有反抗力,那隻狐狸更是不足為懼。只要拿到九黎壺,北溟就能易主,誰也不敢說半個不字。

他抽出雙刃,向那扇石門走去。來時做了很多準備,可惜白澤沒有傳說中的那麼聰明,通曉世間萬事?卻連他的真身都勘不破,看來是誇大了。他原以為最後少不得一場大戰,沒想到連天都助他,除了當初小樹林中商議除掉道九川,被邕崖撞破外,其他的簡直堪稱一帆風順。

越靠近那扇門,心裡越是激動。夷波回北溟,唯一的好處就是帶來了白澤和九黎壺的消息。過去的千年他一直在打探這件神器的下落,苦於無門,只得蟄伏。現在好了,終於熬出來了……

山洞並不深,也並非想像中的充滿艱險,很順利地到了面前。他伸手觸了觸,石門沉重,要打開,難免會驚動她們。管不得許多了,早晚要撕破臉的,於是拿肩頂,轟隆隆地,終於被他拱開了。為了提防門裡有暗箭射出來,他還著實左躲右閃了一通,結果什麼都沒發生。不得不說白澤這個守衛當得一點都不稱職,如此麻痹大意,說不定常拿九黎壺涮羊肉吧!

後知後覺的胡大則和夷波終於奔過來,胡大則跺腳不迭,「大膽!貿闖禁地,活膩歪了!」她不知從哪裡變出一把劍來,舞得呼呼生風。

夷波寒臉看著他,「長老,想打九黎壺主意的明明是你,你為什麼還要誣陷龍君?」

他神色如常,向她拱手,「溟主,臣這都是為了您。父仇不報枉為人,臣拿到九黎壺,殺上天界,擁戴您當天帝,不好嗎?」

夷波狠狠呸了一聲,「說得好聽,我早就看出你野心不小,沒想到你膽子也不小。這九黎壺動不得,到時候乾坤倒轉,你會害死北溟族眾的。」

千機不以為然,「勝者為王,天界那些人都是好的嗎?神不如妖,我看把他們裝進煉妖壺裡搖一搖,天下才太平。」

夷波感到寒冷又悲哀,「我知道龍君在,你還有忌憚,現在沒人阻止得了你。我問你,邕崖護法是你殺的嗎?」

他沒興緻抵賴,點頭說是,「其實溟主不用為龍君的死難過,沒有那場雪崩,接下來也會輪到他們。」

「道九川不是應龍嗎,無論如何道行比你深。」胡大則右手耍劍耍累了,換到左手上繼續,「還要一口氣殺三個,別吹牛,牛皮會破。」

他沒空和她們周旋,只說:「單槍匹馬進飛浮山,我又不傻。」轉身便往後室里去。

夷波使勁推胡大則,「舅媽,該你出手了。

胡大則鼓了幾次勁,沒敢往前走半步,「我就會花式耍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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