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法在夜裡入睡
因為思念一直來敲門
我起身為你祈禱
用最虔誠的文
親愛的你
我若是天使
我只守護
你所有的幸福
"各位旅客,現在開始驗票!"
列車長搖搖晃晃地推開車廂的門,人還沒站穩便說了這句話。
我把剛讀完的第五根煙收起,準備掏錢補票。
"到哪裡?"
"從台北到……到……應該是台南吧。"
列車長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從褲子後面的口袋拿出本子,邊寫邊說:
"台北到台南,總共571元。"
我付了張千元鈔票,列車長拿錢找給我時,說:
"先生,請別坐在這箱子上。裡面放的是便當。"
"啊?抱歉。"
我很不好意思地馬上站起身。
還好,今天的腸胃沒出問題,不然就對不起火車上吃便當的旅客了。
過沒多久,就有火車上工作人員來打開箱子,拿出便當,準備販賣。
我今天還沒吃過任何東西,不過我並不想吃便當。
只是單純地不想吃東西而已。
再把第五根煙拿出,將視線停在"因為思念一直來敲門"這句。
明菁曾經告訴我,思念的形狀是什麼。
但是思念在夜裡敲門的聲音,聽起來到底像什麼呢?
我斜倚著車廂,試著調整出一個較舒服的姿勢。
聽車內的人說,火車剛過新竹。
真巧,秀枝學姐正是新竹人,很想知道她的近況。
她火爆的脾氣,不知道改了沒?
我想應該很難改掉,畢竟那是她的特色,改掉不見得比較好。
我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見到秀枝學姐的情形。
那時我和柏森為了分租房間,到處貼租屋紅紙。
柏森還偷偷在紅紙寫上:"限成大女學生,貌美者尤佳。"
兩天後,秀枝學姐來看房子。
她打開客廳的落地窗時,用力過猛,把落地窗卸了下來。
"真抱歉。沒想到昨天剛卸掉人的肩膀,今天就卸掉窗。"
"卸……卸……卸掉人的肩膀?"柏森問得有點緊張。
"也沒什麼啦,只是昨天看電影時,有個男的從後面拍我的肩膀搭訕。
我心裡不爽,反手一握,順手一推,隨手一甩,他肩膀就脫臼了。"
秀枝學姐說得輕描淡寫。
我和柏森互望一眼,眼神中交換著恐懼。
看沒十分鐘,秀枝學姐就問:
"押金多少?我要租了。"
"你不再考慮看看?"柏森摸摸肩膀,小心地問著。
"幹嗎還考慮?我很喜歡這裡。"
"可是我們其他三個都是男的喔。"我也摸摸肩膀。
"那又沒差。我是女孩子都不擔心了,你們緊張什麼?"
秀枝學姐斜眼看著我們"是不是嫌我不夠貌美?"
我和柏森異口同聲說:"小的不敢。"
"那就好。我是中文四的楊秀枝,以後多多指教啰。"
這間樓中樓公寓在五樓,光線充足,通風良好,空間寬敞。
四間房間分配的結果,秀枝學姐和子堯兄住樓下,我和柏森住樓上。
秀枝學姐住的是套房,擁有自己專屬的浴室。
樓下除了兩間房間外,還有一間浴室,客廳和廚房都有。
樓上就只有兩間房間,和一間我和柏森共享的浴室。
客廳落地窗外的陽台,空間算大,我們擺了三張椅子供聊天用。
樓上還有個小陽台,放了洗衣機,晾衣服也在這裡。
我們三個人搬進來一星期後,秀枝學姐才搬進來。
秀枝學姐搬來那天,還下點小雨,子堯兄不在,我和柏森幫她整理東西。
"休息吧,東西弄得差不多了。我下樓買晚餐,我請吃飯。"
秀枝學姐拿把傘就下樓了,半小時後提了比薩炸雞和可樂回來。
"你們這兩個學弟人不錯,學姐很喜歡。來,一起吃吧。"
我們在客廳邊吃邊聊,氣氛很愉快。
其實秀枝學姐長得不錯,人不算胖,但胸圍確實很豐滿。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陳述一個"太陽從東邊出來"的事實。
"學姐,你為什麼要搬出宿舍呢?"柏森很好奇地問。
"我們中文系的女孩子,都住在勝九舍,大家的感情非常好。"
秀枝學姐放下手上的可樂,擱在桌上,神情氣憤地說:
"可是說也奇怪,我晾在陽台上的新洗衣物,常會不見,尤其是內衣。
有一次我實在氣不過,就在宿舍公布欄貼上:"哪個缺德鬼偷了我的黛安芬36E罩杯調整型胸罩?我就不相信那件胸罩勝九舍里還會有第二個女生穿得下!"
"結果隔天就有四個人也貼出公告。"秀枝學姐還是憤憤不平。
"四個人分別署名:中正機場跑道,小港機場停機坪,平坦的洗衣板,和諸葛四郎的好朋友……"
"諸葛四郎的好朋友是什麼?"柏森打斷了秀枝學姐的話。
"真平呀,笨。"
秀枝學姐瞪了柏森一眼,然後告訴我們這四份公告寫著:
"你的胸部實在大,我的胸部沒你大。
可是只要我長大,你就不敢聲音大。"
"妾身二十三,胸圍三十二。
背胸分不出,心酸眼眶熱。"
"別人雙峰高聳立,我的胸前可洗衣。
請君憐惜扁平族,切莫炫耀36E。"
"阿爺無大兒,小妹無長胸。
閣下身材好,何必氣沖沖。"
"氣死我了。內衣被偷還讓人消遣,我一怒之下,就搬出來了"
我和柏森雙手交叉胸前,緊緊抓住自己的肩膀,痛苦地忍著笑。
剛好子堯兄開門回來。
"咦?你彷彿是個女的?"
子堯兄雙眼盯著秀枝學姐,滿臉疑惑。
"廢話!"秀枝學姐沒好氣地回答。
"可惜你只有外表像個女的。"
"你有種再說一遍看看!"
"可惜啊可惜……"子堯兄竟然唱了起來:
"你你你你……只有外表啊……啊……啊……像個女的……"
尾音照樣綿延十幾秒。子堯兄不愧是班上歌唱比賽冠軍,丹田真好。
"你這混蛋!"
秀枝學姐一個鷂子翻身,柏森馬上扶著她的肩膀安撫:
"子堯兄是開玩笑的啦。"
"是啊是啊,子堯兄最喜歡開玩笑。而且他是用唱的,不是用說的。"
我也幫了腔。
子堯兄從背包拿出兩顆暗紅色的橢圓石頭,給我和柏森各一顆。
然後若無其事地進了房間,完全不曉得他的肩膀剛度過危機。
他打開房門時,從背包中掉出一本書,《台灣流行情歌歡唱大全》。
秀枝學姐生了子堯兄一陣子的氣,還在房門口貼上:
"狗與葉子堯不得進入!"
後來她慢慢了解子堯兄,又很欽佩他的好學,氣就完全消了。
偶爾還會向子堯兄借一些書來看。
我們四個人住這裡,很舒適,常常會一起在客廳看電視。
不過子堯兄通常只看了一會新聞節目,就會回房間看書。
而秀枝學姐很健談,常講些女孩子間的趣事,我和柏森聽得津津有味。
這裡很安靜,除了隔壁棟五樓有對夫妻常吵架以外。
我和柏森第一次聽見他們吵架時,還以為是八點文件電視劇的聲音。
因為他們吵架時常會說出:
"天啊!你已經變了嗎?你不再愛我了嗎?你是不是外頭有別的女人?"
"喔!為什麼我堅貞愛你的心,必須承受你這種嫉妒與懷疑的折磨呢?"
我和柏森覺得他們一定進過話劇社。
他們吵架時總會摔東西,大概都是些碗盤之類的,破碎的聲音非常清脆。
很奇怪,吵了那麼多次,為什麼碗盤總是摔不完?
如果依我國中作文時的習慣,我一定會用摔不完的碗盤來形容考試。
有一次他們吵得特別凶,碗盤摔碎的聲音特別響亮。
"夠了沒?每次你只會摔盤子,能不能摔點別的東西?"先生的聲音。
"好!這是你說的。"太太咬咬牙,恨聲地說,"我把你送給我的鑽戒、金手鐲、玉墜子通通摔出去!"
"柏森!快!"我聽完後,馬上起身,像只敏捷的獵豹。
"沒錯!快去撿!"柏森和我同時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