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惜英雄成敗轉頭空 第一章 風雲 設計 奇襲

同時,冀州的新兵徵募進行得如火如荼,只不過十多天,已是徵到了青壯一萬六千餘人。阿麥將其先集中苦訓一個月後,才又打散併入江北軍各營,開始全新的訓練。

與冀州的秩序井然截然相反,江南此時則正是風起雲湧,時局變幻莫測。

十一月中,已正式更名為齊渙的商易之帶領大軍以迅雷之勢攻到盛都城外。

十一月十四,齊景病死於宮中。

十一月十五,太子齊涇於明德殿中倉促即位。

十一月十八,京防都督姚慶降,開安定門引齊渙大軍入,至此盛都城破。新帝齊涇自刎而亡,康王齊泯失蹤。齊渙於太極殿內即位,改號初平。

十二月初七,齊泯於嶺南發布勤王令,號召各州軍隊北上勤王。

冬風並未給江南帶去絲毫涼意,反而將戰火催發得更加旺盛起來,江南一時大亂。

與此同時,江北八州除卻青、冀兩州被阿麥的江北軍所佔之外,其餘豫、宿、雍、益、荊、襄六州俱已被北漠收入囊中,各地的起義軍被陳起鎮壓殆盡,北漠軍的佔領區暫時算是穩定了下來。北漠小皇帝開始考慮是先東進青州、冀州,還是乾脆渡江南下,趁著江南內亂之機直取盛都!

北漠征南大元帥陳起上書小皇帝,言江南之亂暫時不會平息,此時南渡反而易陷入南下內戰之中,更何況江北軍佔據青、冀二地,一旦北漠大軍南下,江北軍便如利劍懸於腰腹之上,必成心腹大患!與其南下,不如先全力攻下青、冀二州,然後據宛江而觀江南,趁江南內鬥虛空之時,一擊而就!

小皇帝看了陳起的奏摺,拊掌叫好,非但立刻准了陳起所奏,還又另加了一道旨意,晉陞陳起為太子少保,明年春送寧國長公主至豫州,與陳起成親!

陳起先得高位,再娶公主,風頭一時無二。

聖旨傳到豫州已是年底,豫州剛剛下過了雪。姜成翼從宿州而回,得了信過來行轅向陳起道喜,剛進院子,便見那書房的門窗都大開著,征南大元帥陳起正負手立於窗前,靜靜地看著窗前的梅樹失神。

姜成翼走到廊下,解下身上披風遞給一旁侍立的親兵,又跺了跺靴上沾著的殘雪,這才笑著走進屋子。屋角上籠著兩個火盆,炭火燒得正旺。因陳起不喜熏香,屋中並未放置香爐,只在案頭立了個大青瓷花瓶,斜插了兩枝紅梅,與窗外的梅樹交相輝映,絲絲梅香倒襯出屋中的清冷之意。

姜成翼笑道:「元帥好沉得住氣,也不叫人緊著建公主府,難不成真叫寧國長公主住到這行轅里來?」

陳起方轉回過身來看姜成翼,淡淡笑著問道:「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進城,這不就給元帥道喜來了嘛。」姜成翼笑道,「皇上竟然將寧國長公主送來豫州與元帥成親,可見皇上待元帥果然非同一般。」

陳起卻沉默不言,過了一會兒突然問姜成翼道:「若打青州,誰去最好?」

姜成翼不知陳起為何會突然想到打青州上去,聞言思忖了片刻後,答道:「我覺得還是周志忍更穩妥些。」

陳起淡淡地笑了笑,說道:「他是老將,穩健有餘,進取不足,他不是唐紹義的敵手。」

「唐紹義?」姜成翼不禁詫異,奇道,「他不是已經退出江北軍了嗎?怎的還會和他碰面?」

陳起走到牆上的挂圖前,指著地圖上的太行山南段說道:「探子回報說唐紹義領了江北軍的騎軍在此,若是攻青州,唐紹義必會引騎兵西出太行,或斷我糧草,或日夜襲擾我軍。」

姜成翼自是見識過唐紹義騎兵的厲害,聞言不禁說道:「若是那樣倒是個麻煩事,唐紹義善於奇襲,防不勝防。」

陳起笑了一笑,說道:「所以要攻下青州,必先除去唐紹義騎兵,斷了江北軍這隻臂膀!」

姜成翼聽了眉頭緊皺,為難道:「可唐紹義人馬在太行山中,行蹤不明,除之甚難。」

陳起道:「唐紹義此人混過軍中又混匪窩,可見雖驍勇善戰,卻過於意氣用事,殺之不難。」

姜成翼忍不住問陳起道:「元帥已有算計?」

陳起輕聲道:「此種人,誘殺即可。」

正月里,有人舉報南夏降將石達春暗通江北軍,北漠征南大元帥陳起著人去豫州拘石達春來問,誰知石達春卻斬殺了來將,攜家眷與舊部逃出豫州。陳起聞報大怒,著姜成翼領兵追殺。北漠諸將聽了也俱是驚怒異常,想不到那石達春竟真的暗通江北軍,還敢殺了北漠將領,帶著南夏殘兵逃出豫州!

崔衍帶兵剛從益州平叛而回,在舅舅周志忍處聽到這個消息不由得氣得蹦了腳,叫道:「常大哥早就說那石達春不是好鳥,可陳起偏生還要將他當個寶一般護著,只說什麼要做樣子給南夏人看。現在如何?非但折損了咱們兵將,還叫那廝逃向青州去了。我倒看陳起怎麼全這個臉!」

周志忍被崔衍這種點火就著的爆炭脾氣氣得臉色鐵青,呵斥道:「你這愣頭青!大元帥的名諱也是你能隨便叫的!」

崔衍挨了罵卻仍不服軟,硬著脖子犟道:「我就是看他不慣!變著法兒地給我常大哥做小鞋穿!」

周志忍氣得無語,覺得自己這個外甥果真是根燒火棍子一竅不通!乾脆也不與他講其中曲折,只沉著臉厲聲喝道:「大元帥與常家的爭鬥,你少跟著摻和!我今天告訴你這事,就是叫你心裡有個數!」

崔衍見舅舅真動了怒,這才老實地閉上了嘴,應道:「我知道了。」

周志忍又問道:「你屋裡是不是還有個石達春送的婢女?」

崔衍心中一突,反問道:「她也是江北軍的細作?」

周志忍見他如此反應,心中頓時又覺生氣,橫眉怒道:「不管是與不是,她總歸是南夏人,又和石達春有牽扯,你留她做什麼!」

崔衍沉默半晌,悶聲應了聲「哦」。

周志忍想不過是個婢女,也沒太放在心上,又聽崔衍應了,便也沒再說。周志忍留了崔衍吃晚飯,又與他講了些軍中事務,直到晚間才放崔衍回去。

待崔衍回到自己府中已是深夜,徐秀兒還在屋檐下站著,見他回來沉默地迎上前來,將懷裡的手爐塞到他手上,自己則踮起腳尖替他解身上的大氅。

不知怎的,崔衍心中突然有些煩躁,伸手一把推開了徐秀兒,自己掀開帘子徑自進了屋。徐秀兒微微怔了怔,低頭猶豫了一下,抱著崔衍的大氅低頭跟了進去。

石達春叛逃的事情傳到清風寨時剛過了上元節。這日一大早,息榮娘便叫人從庫房裡翻找布料,想給唐紹義縫件新袍。正忙活著,趙四急火火地從外面跑了上來,叫道:「大當家,大當家,山下來人了!」「什麼人?」息榮娘問道。

趙四答道:「是個當兵的,已經暈死過去了。」

息榮娘聽了心中一驚,忙跟著趙四到前面去看,只見四五個小嘍啰抬了一個滿身血污的男子過來。那人身上多處箭傷刀傷,神志早已不清,嘴裡只含糊不清地叫著「唐將軍」。

息榮娘轉頭問趙四道:「他可還說了些什麼?」

趙四搖頭,「剛到寨門就倒下了,問什麼也不說,只念著唐二當家的名字。」

息榮娘見此也拿不定主意,唐紹義一直領了江北軍與寨中的騎兵在甸子梁,離寨子還有五六十里,這人也不知是什麼來頭,既然叫唐紹義為唐將軍,那就應該是軍中之人才是。正思量著,那男子又念出別的來,他聲音含糊,息榮娘費力聽了半天,才模糊辨出那是「石將軍」來。

息榮娘不禁皺眉,問趙四道:「這石將軍又是什麼人?」

趙四哪裡知道什麼石將軍土將軍,只好搖了搖頭,「不知道。」

息榮娘沒好氣地橫了趙四一眼,琢磨了一下,說道:「既然這樣,咱們別給耽誤了什麼事才好,你騎馬去給唐大哥送個信。」

趙四聽了忙去給唐紹義送信,息榮娘則叫人抬了那男子去找寨子里的郎中醫治。不到天黑,唐紹義便從甸子梁趕了回來。那男子剛剛醒轉過來,見到唐紹義,一下子便從床上起身撲倒在唐紹義身前,急聲叫道:「唐將軍,快去救石將軍!」

唐紹義認出此人是石達春手下的副將杜再興,當年隨石達春一同降了北漠,卻不知他為何會突然找來這裡。唐紹義連忙將杜再興從地上扶了起來,問道:「出了什麼事情?」

杜再興便將石達春暗通江北軍被陳起發現,無奈之下只得帶著家眷部眾從豫州逃出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說到後面又要給唐紹義跪下,央求道:「唐將軍,求你去救救石將軍吧,我們本是帶了兩千餘人出的豫州,只剛走到肅陽便折損了快一半,石將軍只得困守肅陽。末將拚死才能殺出求救,求唐將軍看在石將軍為國多年忍辱負重的分上,去救一救石將軍吧!」

唐紹義用力托住杜再興,將他按在床邊坐下,沉聲問道:「石將軍現在肅陽?」

杜再興點頭道:「就在肅陽,城中糧草軍械俱是不足,石將軍守不得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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