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真相

茶杯擦著苒苒的肩頭砸到了牆上,啪的一聲碎裂成幾塊迸濺開來。苒苒微微側頭躲了一下,可臉頰上還是被一塊細小的碎瓷碴擦到了。臉上有些絲絲拉拉的疼,她伸手觸了觸,在指尖上看到了淡淡的血跡。

苒苒哪裡都沒有去,而是直接回了家,然後換上了休閑裝去菜市場買菜,一個人不慌不忙地在廚房裡耗了整整一個下午,做出了滿滿一桌子的菜。

邵明澤直到晚上才回來,一進門就看到苒苒正安靜地坐在餐桌邊,守著滿滿一桌子菜等他。他的心臟猛地抽痛了一下,所有的解釋都壓在了嘴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就這麼站在門口沉默地看著她。

苒苒抬頭微笑著問:「吃飯了嗎?」

邵明澤沒回答,慢慢走過去將她的頭攬入懷裡,澀聲說:「對不起,苒苒。」

苒苒柔順地伏在他的懷裡,悶聲問他:「是為發生了的事情說對不起,還是為要發生的事情說對不起?」

邵明澤沉默著,她忽地在他懷裡哭了起來。眼淚很快就濕透了他的襯衣,燙在他胸口的皮膚上。他不知道能做些什麼,只能更用力地抱緊了她。

苒苒最開始是要做戲,可哭著哭著一個不小心就入了戲,一時想停都停不住了。她想這事真是太叫人糟心了,好容易找到一個各方面條件都合適的結婚對象,好容易忍著噁心把上一隻蒼蠅咽下去了,這就一下子給她上了一盤的蒼蠅!

邵明澤一直都沒說話,只是沉默地摟著她。

苒苒哭夠了,心裡也舒服了不少。她從他懷裡掙出來,啞著嗓子問邵明澤:「你打算怎麼辦?」

邵明澤搖搖頭,回答她:「不知道。」

苒苒覺得他說的是實話,換了是她,突然冒出一個五歲的私生女來,估計她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怎麼辦。這樣一想她又忍不住有點可憐邵明澤,發生關係的情侶多了,事後分手的也多了去了,可中獎後還要一個人偷偷把孩子生下來的實在是少見。

她想了想,問他:「你見過那個孩子了嗎?」

邵明澤慢慢地點了點頭。他就是從醫院裡回來的,也見到了那個孩子。如果說在這之前他心裡還滿是被欺瞞的憤怒,那麼從看到她的第一眼,他的心裡就只剩下了喜悅和心疼。她很乖巧,也很可愛。血緣竟是這樣可怕的東西,只需要一眼,他就沒法放棄那個孩子,那是他的女兒。

苒苒又說:「這孩子你得認,畢竟是你的孩子,總不能真要她做個一輩子不知道自己爸爸是誰的孩子。可是這事你得先瞞著,就算是我們兩個分手——」

「不會分手!」邵明澤突然打斷了她的話,「苒苒,我不會跟你分手。」

苒苒總算鬆了口氣,面上的神情卻是不變,繼續說:「你聽我把話說完,我的意思是這事先不能聲張,我們雙方的家庭都不允許。我們先給孩子看病,其他事情以後再說。」

邵明澤低低地嘆息了一聲,用手輕輕地撫摸她的發頂,問她:「苒苒,為什麼你還能這麼理智?」

苒苒反問他:「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她還能怎麼辦?和他大吵一架,把他逼到蘇陌身邊去,然後看著他們一家三口破鏡團圓嗎?

什麼叫理智?理智就是憋屈自己。如果可以,她也不願意理智,她也想衝到蘇陌面前指著她鼻子罵:「你丫有種偷著生就一輩子自己養,不論死活都別去打擾別人的生活!」

可惜她不能,邵明澤還不是非她不可,所以她只能先憋屈著自己。

夜裡她做起了噩夢,夢見自己落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大坑,她奮力地往上爬,可四周的土壤又松又軟,稍一掙扎就塌陷了,帶著她滑向更深更暗的地方。她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恐懼,嚇得連動都不敢再動一下,只能向著洞口大喊,希望有人能夠聽見,從上面垂下一根繩子給她。

「苒苒!苒苒!」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掙扎著睜開眼,看到了眼前面帶焦慮的邵明澤,他問:「怎麼了?苒苒,是不是做噩夢了?」

苒苒目光茫然,愣愣地看著他,好半天都分不清眼下是現實還是夢境。他伸過手來將她額頭的亂髮拂開,然後把自己的臉頰緊緊貼在她汗濕的額頭上,溫聲哄她:「沒事了,沒事了,只是在做夢。」

苒苒也漸漸明白過來剛才不過是夢境,可還是忍不住心有餘悸,好一會兒才澀聲說:「明澤,我害怕,我很害怕。」

她真的很害怕。她看不到未來,就算可以把邵明澤在身邊,可一個從開始就充滿了猜忌和算計的婚姻,能給她帶來幸福嗎?

幸福到底是什麼?

邵明澤摟緊了她,沉聲說:「你什麼都不用管,一切都有我,我會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好。」

其實不用邵明澤說,苒苒自己也很明白她現在什麼事都不能做。事到如今多做多錯,她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安靜地站在邵明澤身後,不管她心裡信任不信任他,面上卻要做出一副信任他的模樣,然後等著他把這件事情處理乾淨。

邵明澤經常往醫院跑,也經常背著她去接一些電話。雖然他從不跟苒苒提起,但是她知道,他在竭盡全力地為這個突來的女兒尋找生機。苒苒私底下去那家醫院詢問過,知道如果再沒有更好的治療辦法,那個孩子的生命就將走到盡頭。

這個時候,苒苒理智得近乎冷血,甚至盼著那個孩子不治身亡,否則邵明澤與蘇陌之間有這個孩子牽扯,一輩子都斷不幹凈。每當這個念頭划過心間的時候,她自己都忍不住有些害怕。那還是一個孩子,一個毫不懂事的孩子,為了私利,她竟然盼著那個無辜的孩子死去。她這是怎麼了?她的心裡難道只剩下利益和算計了嗎?

看著鏡子里那個日漸陌生的女人,就是她自己,眼中也忍不住開始流露出厭惡與不恥。

一切都看似風平浪靜,最初苒苒還怕邵明源會藉機生事,誰知他那裡卻並無反應。不知是邵明澤保密工作做得好,還是邵明源已經看透此事並不能影響邵夏兩家的聯姻,所以壓根就沒在這事上費心思。

夏宏遠那裡,貸款依舊辦不下來,不過邵明澤已經向邵氏董事會提出議案,不僅要提前向南郊項目投入資金,並且還要增加資金投入。如果這事能辦成,那麼宏遠的財務壓力將大為減輕。夏宏遠很是高興,連連在苒苒面前誇邵明澤可靠。

苒苒聽了只是微笑。她倒是覺得邵明澤如此儘力地幫宏遠,可能很大一部分都出於他對她的歉意。

婚禮仍在籌辦,邵家老太太甚至親自帶著苒苒去定製了結婚禮服。如果忽略邵明澤在不經意間皺起的眉頭,把他的早出晚歸想成工作上的忙碌,那麼生活彷彿與之前並無兩樣,依舊在沿著原本的軌道慢慢前行。

直到那日苒苒接到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

電話是公安局打來的,聲音禮貌而冷硬,問苒苒是否是韓芸的女兒,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後告訴她,韓芸因涉嫌故意殺人已經被公安部門逮捕,請她去市公安局一趟。

苒苒的腦子先是嗡了一下,整個人因為極度的震驚而有些反應遲鈍。對方說話明明口齒清晰、條理分明,可進入她的耳朵里卻是模糊而又雜亂。好半天,她才聽明白了,韓女士被抓了,她故意開車撞死了一個孕婦,導致孕婦與胎兒死亡。

不知怎的,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夏宏遠那個被撞死的小情人,想到了警察那天對夏宏遠的詢問,想到了她手機里偷拍的彭菁和情人幽會的照片……如果人真的不是彭菁撞的,那麼還有誰會偽裝成她的樣子去做這事?這件事情,誰會是最大的受益人?

苒苒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冷靜的人,就連邵明澤也這樣說她,可現在她的手卻止不住地抖。她先給邵明澤打電話,可是他卻一直是關機。她這才突然記起來他早上的時候說今天要飛去外地,他並沒說去做什麼,不過他不說的時候通常就是為了他的女兒去求醫問葯。

她又想給夏宏遠打,可是剛撥出去她就立刻掐斷了。如果真的是韓女士故意撞死了夏宏遠的情人和沒有出世的兒子,現在最恨韓女士的人可能就是夏宏遠了,所以,她不能打這個電話。

她臉色蒼白得厲害,牙關緊緊地咬在一起,用微微發抖的手指不停地翻動著手機里的通訊錄,試圖找到一個可以求助的號碼,可是沒有。母親那邊的近親屬早就沒了,只剩下幾個遠房的親戚在國外。夏宏遠這邊雖然還有些親戚,卻也差不多算斷了道,有一些同學朋友,但是交情遠遠不夠。

一時之間她竟然找不到一個可以幫上忙的人,她忍不住想哭,想放聲大哭。如果不是還在公司里,她想現在一定已經哭出來了。

她又一次撥打邵明澤的電話,依舊是打不通,終於對他絕望了。她又將通訊錄翻了一遍,打通了陳洛的電話,強忍著哭意跟他說:「公安局通知我說媽媽涉嫌故意殺人被抓了,我需要找個律師。」

陳洛在電話里愣了幾秒鐘,沉聲問了她幾句大概情況,然後說:「你先別著急,我這就回西平。」

苒苒見到陳洛的時候已是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