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預感

她突然有了一種莫名的預感,彷彿有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正在悄悄發生著,就像是水下隱藏著駭人的怪獸,雖看不到,卻一直無聲地向她靠近,然後會在一個想不到的地方突然出現。

時間很快進入金秋十月,這是夏宏遠最為意氣風發的一個月。先是宏遠集團風光地拿下了南郊的幾個項目,緊接著就是他包養的那個二十一歲的小情人傳來有孕的喜訊。商場與情場齊齊得意,夏宏遠滿面紅光,彷彿一下子年輕了十多歲。

小情人有孕的好消息暫時得捂著,公司里的成績卻需要好好獎勵一番。陳洛按照事前的約定被派去隔壁城市的分公司任總經理,參與投標的一干人等多多少少都受到了嘉獎,在評標過程中出了大力的易美公司更是得到了宏遠公司新的合同。

夏宏遠專門把苒苒叫到了辦公室,語重心長地說:「苒苒,爸爸知道前一陣子委屈你了,可宏遠不是別人的,是咱們夏家的,爸爸總有一天會老,會把宏遠交到你們姐弟的手上。商場如戰場,人與人之間沒有永遠的朋友和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不管是蘇陌那裡,還是林向安那裡,都要往前看,不能總被過去絆住了。朋友多一些,路子廣一些,對於咱們做生意的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果然他是都知道的,苒苒的胃裡不由得泛起一陣噁心,面上卻是乖順地答道:「我知道怎麼做的,放心吧,爸爸。」

夏宏遠點點頭,又說:「聽說邵家要派明澤來管地產這一塊,這樣更好,我們合作起來更方便一些。你回去跟他說,讓他好好做,有什麼難事可以過來找我,我們是一家人。」

就在不久前,邵氏集團內部進行人事調整,正好調了邵明澤來負責地產這一塊,苒苒從邵明澤那裡已經知道了,聞言便只點了點頭:「好的,爸爸,我會跟他說的。」

夏宏遠很滿意女兒的態度,又好言安撫了幾句,這才放了她出去。

路過陳洛辦公室外時,正好趕上幾個同事在幫陳洛搬運東西,見到苒苒就笑著招呼道:「陳助高升了,晚上叫他請客,咱們大夥好好宰他一頓,苒苒下了班先別走啊!」

自從搬出陳洛的辦公室後,苒苒一直有意無意地避著陳洛,盡量減少兩人之間的接觸。聽同事這樣說,她就只笑了笑,正想找借口推了這事,陳洛那裡已是轉過身來看她:「晚上大家一起出去聚一聚,你一起過來吧。」

身旁還有同事笑著輕輕撞她的肩膀:「一起去吧,苒苒,好好想想怎麼叫陳總放放血。」

看大夥興緻都這麼好,又都是平日工作上要打交道的,而且陳洛馬上就要離開公司總部,苒苒不好顯得自己太過特別,只好笑著應了下來。

下班後,就有同事來招呼苒苒一起走,一夥子人嘻嘻哈哈地坐滿了幾輛計程車,直奔提前訂好的地點。因著是私人性質的請客,又是為了慶祝陳洛的高升,酒席上的氣氛一直很熱鬧,大夥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一般,輪著番起來給陳洛敬酒。

陳洛給夏宏遠做了好幾年的助理,酒量是有一些的,可也架不住被人這麼灌,於是很快就喝得有點高了。可眾人卻不肯輕易放過他,吃完飯後又硬架著他去唱K。苒苒本想著偷偷溜了,不承想卻被人揪住了,只得一道跟著過去。

等大夥在KTV里玩盡了興出來,時間已近夜裡兩點,除了幾個酒量實在是好的神智尚算清醒外,其餘的人都是醉得七倒八歪,連直線都走不了。苒苒也被勸著喝了幾杯啤酒,一時只覺得頭有些暈,正發愁著要怎麼回去,就被人糊裡糊塗地塞進了一輛計程車里。

「一個清醒的配上兩個喝高了的,苒苒你沒怎麼喝酒,負責把這兩個醉鬼送回家。放心,車牌我都拍了照,沒事的。」同事笑著說,順手又塞了一個人進車裡,正是醉得神智都沒了的陳洛。

前面的副駕駛上緊接著又被塞進個醉鬼來,同事已經在交代計程車司機要去的地址,又囑咐道:「師傅,您受累,送他們回去,路上慢著點。」

苒苒還沒來得及反對,車子已經開了出去。拐彎的時候車速快了些,慣性晃得旁邊的陳洛一下子栽倒在她身上。她被砸得悶哼了一聲,忍不住暗罵:「這事真是太邪性,為什麼每次都是她送醉酒的陳洛回家。」

陳洛整個身體都倚在了她的身上,不言不語的,倒是挺安靜,可前面的那個同事的嘴卻是一刻都不得閑,也不知道嘀嘀咕咕的在嘟囔什麼。司機聽了兩句就笑出聲來,與苒苒說:「這哥們兒喝成這樣了都不忘向老婆賠罪呢,平時准一妻管嚴!」

苒苒笑笑,不知道接什麼話好。

司機師傅卻是健談,一路嘴不停歇地說著,從當前國際形勢一直侃到最近的市井奇聞,正講到當前經濟危機對中國進出口企業的影響時,苒苒前座上的同事手機響了。那同事早就醉大發了,只知道對著手機「喂喂喂」的瞎喊,一句有用的話都說不出來。

司機師傅於是建議苒苒:「姑娘,我建議你幫他接一下電話,也好叫他們家人出來接他一下。」

苒苒也正有此意,乾脆把一直靠在她肩上的陳洛往旁邊一推,探起身子把同事手機奪了過來。電話果然是同事媳婦打過來的,正在電話里著急呢。苒苒簡單地和她說了幾句,問清了具體的地址,這才把手機掛了,塞回到同事的衣兜里。

待把人送到地點,同事的媳婦已在樓下等著了。苒苒下車又幫著把人架進了電梯,這才喘著粗氣地回到車上。司機師傅神采奕奕地說:「嘿,多虧你車上還有一個。你注意沒,剛才那哥們兒的媳婦還往車裡扒頭呢,要是你一個人送他回來,這哥們兒回家准得挨審。」

苒苒愣了一愣,突然就很好奇,這都快半夜三點了,這師傅精神頭怎麼還這麼足呢。

接下來就是送陳洛。他倒是一個人住,不怕有人誤會。可問題又來了,陳洛身高一米八多,雖然瘦削,但骨頭架子在那裡擺著,就苒苒那小身板還真沒法一個人把他弄家裡去。最後還是司機師傅看不下去了,下了車說:「來吧,我好事做到底,幫你把他架上去。」

苒苒一迭聲地說著「謝謝」,在司機師傅的幫助下終於把陳洛折騰進了家門。看著醉成一攤泥的陳洛,司機師傅忍不住咂舌道:「姑娘,不是我說啊,就你朋友醉成這個樣子,身邊最好有個人照應著點,這酒喝大發了可容易出事。」

他這樣一說,苒苒心裡更加矛盾。她遲疑了一下,終究硬不下心來就這麼走了,只能先給司機師傅結清了車費送他出門。可等司機師傅一出門她就有些後悔了,覺得自己實在不該留下來,不管怎麼說都是孤男寡女,更別說他們之前還曾有過那一縷似有似無的曖昧。

她關好了房門,回過身來看躺在沙發上的陳洛。他睡得很安靜,如果不是呼吸中帶出的濃醇酒氣,一點也不像是醉酒的樣子。她默默地在客廳里站了片刻,去洗手間取了一塊毛巾出來,先用涼水給他擦了擦臉,然後便輕拍著他的面頰輕聲喚道:「陳洛,陳洛,醒醒,回床上去睡。」

許是涼毛巾起了作用,他多少清醒了些,睜開眼迷茫地看向她:「苒苒?」

她把他從沙發上扶起來:「你堅持一下,回床上去睡。」

陳洛低低地「嗯」了一聲,乖順地隨著她站了起來,可腳下卻虛軟得站不住,幾乎把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了她的肩上。而她個子太小,人又單薄,架著他走得搖搖晃晃,幾次都差點被他壓倒了。

經過卧室的門時,他腳下又絆了一下,帶得她整個人都撞到了門框上,她的胯骨正好磕在木棱上,疼得她悶哼了一聲,瞬時連眼淚都下來了。

陳洛遲鈍地轉過頭來,口齒含混地問她:「你怎麼了?」

苒苒哪裡還能說得出話來,心中只恨不得把這個醉鬼直接扔地上自生自滅好了!她壓著火氣一連深吸了好幾口氣,這才挨過了那陣疼痛,咬著牙說:「你自己也使著點力氣,你想累死我啊?」

陳洛那邊沉默了片刻,卻是低低地笑了起來。苒苒正一肚子氣沒地方撒,聞聲惱得立刻一把就推開了他。他往旁邊踉蹌了幾步,這才倚著牆勉強站住了,輕笑著抬頭看她:「苒苒,你不是一直在躲我嗎?為什麼還要跟過來照顧我?」

她騰出手來,一面緩緩揉著自己被撞疼的胯骨,一面沉著臉說:「你想多了,是你自己喝得爛醉如泥,他們才叫我順道送你回來。」

陳洛卻仍是笑,被酒霧洗過的眸子更顯明亮,問:「那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每次他們都會叫你送我?」

她答不出話來,也不想回答。

他停了笑,靜靜地看著她,輕聲說:「因為大家都能看出我們之間關係不一般,苒苒,你這陣子都白躲了呢。」

「陳洛!」苒苒突然大聲打斷了他的話,惱怒地看了他一眼,「我看你酒醒得也差不多了,用不著我什麼了,你早點休息吧,我回去了。」

她說著甩手就往外走,卻一把被他從後面拽住了。他猛地把她扯了回來摁在牆上,又用身子抵住了她,這才湊在她耳邊蠱惑地問:「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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