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此時已快十二月,天氣一天比一天冷。

拍攝基地搭建而成的玄黑色實木歌舞水榭,在蕭瑟的寒風中多了一股冰涼之意。但是《大唐風雲》最先的幾幕戲,卻偏偏要拍出夏季的感覺。我們已在前幾天定好妝,試好角色所需的服裝,夏天的裙衫比較薄,看來挨凍是不可避免的。只能祈禱中途不要下雪。

導演杜慕在攝影機前給我們講著角色性格,我、蕭蕭、顧羽都圍成一圈。

一拿到《大唐風雲》的正式劇本全稿後,我就快速翻過一遍。雖然太平公主是正史里記載的,無雙公主是虛擬捏造的,但是從劇本來看,兩人的戲份差不多,甚至無雙公主的可能還要更多一些。這一點我很滿意。戲份多,才有更多的挑戰空間。我飾演的無雙,被王皇后的遺族訓練長大,性格詭計多端能歌善舞,企圖利用顧羽所飾演的大將顧守城進宮刺殺武則天。而蕭蕭所飾演的太平公主擅用長鞭,聰明過人,曾對顧守城隱隱心存愛慕,是以,最後發生了母女姐妹骨肉相殘的宮廷慘劇……

「所以,凌影的無雙,要更有女人味一點,更有風情一點。」導演杜慕看了看我,「不過我看過你在《上海諜迷》中的表現,其實我認為那部的表現比《女皇》中要好,哈哈,總之保持住任露露的部分感覺就行了。不過年齡段要調低一些,十六歲的少女,可以做到嗎?」

沒想到我的戲杜慕全部都看過,還能一一說出來。我有些受寵若驚,連連點頭。

蕭蕭趁著導演沒有轉過來,不屑的撇了我的一眼,冷冷勾了勾唇角。

我立即白了她一眼。

剛剛從劇本中抬起頭的顧羽,正好看到了這一幕,帥氣的臉上表情有些無語,於是又低下頭,埋頭看劇本了。

導演杜慕繼續說道:「蕭蕭的太平公主呢,我們這裡是改良版。以前電視劇版的那個,演員很有靈氣,如果角色性格重複,很容易被比較。所以我們就正好根據蕭蕭的本身性格改了下設定,設定為單純,武藝不錯,稍微爭強好勝一點的個性,蕭蕭沒有意見吧。」

蕭蕭維持著她的酷勁:「沒有。」

導演點了點頭,似乎對她的態度比較滿意。

我的心裡卻在吐槽:單純,呵,她現在這個樣子跟單純差十萬八千公里吧。待會拍戲,她真的能把單純這兩個字表現出來么?別表現得一副冷艷高貴……

杜慕又指導了一下顧羽的角色,這才揮了揮話筒:「大家準備一下,待會拍蕭蕭的第一場第一幕戲!」

導演一聲令下,所有人都嚴正以待。

反光板,攝影機,軌道,燈光,全部調好。蕭蕭已脫了羽絨服,裡面是件大唐盛夏的服飾,飛天髻,半面妝,點絳唇,瓊花花細,只見蕭蕭活動了一下筋骨,然後拾起一張黑長弓!

「咔嚓」場記打板,正式開始。

奇山異石的花園裡,幾個穿著盛唐侍女服裝的婢女伺候著蕭蕭:「公主殿下今日賞花嗎?」

「無聊。」在窗欞支著下巴的蕭蕭嘴一撇,皺了皺鼻子,擺了擺手。半扇薄光透過華庭,映得她的小臉精緻高傲,色如唇花,彷彿壓彎枝頭的番石榴露出的一粒粒艷麗籽。

我的心裡咯噔一聲。

我原以為她會演得老氣陰沉,畢竟是一點兒經驗都沒的人,沒想到這樣倒是將太平公主的年少芳華透露了出來了。

「太悶了。」太平公主撅起嘴,一個咕隆的從窗台上跳下,拍了拍嫩白的雙手,「拿弓來!」

婢女們立即聽從的遞過一張黑色的漂亮長弓,蕭蕭眯著右眼,試了試張力,然後從箭筒抽出一根羽箭,「嗖」的正中靶心。

「哇,中了中了!公主好棒。」有個婢女將黑色靶子拿了過來,其他婢女一看箭射在了最中心,也紛紛開心起來。

蕭蕭一揚下巴,嫩滑的臉上青春動人,「那還用說。漣漪,你把這蘋果放在頭上。」

那個叫漣漪的婢女神情都快哭了,大概是沒有想到公主玩箭玩的開心之後,就做出這樣的事,但是公主卻不給她機會,從果盤裡丟出一個蘋果:「快,把蘋果放在腦袋上。」

正當對方剛轉過身,將蘋果置於頭頂上時,蕭蕭微微一笑,眯起右眼,拉鉤、弦滿、射箭。

箭嗖的一下,再次正中紅心,筆直的穿過蘋果中心!

對方啪的一下就嚇趴在地上了,嚶嚶哭泣:「公主、公主你太壞了……」

蕭蕭眼睛一眨,露出慣有的中性酷勁,低下頭捏了捏婢女的下巴,隨手將頭上的金步搖摘了下來,動作瀟洒的丟進小婢女的懷裡:「別哭了,我的好妹妹,當爺送你的。」

「CUT!」一個場景拍完,導演杜慕立刻讚揚道,「不錯,不錯。比我想得要好得多。」

蕭蕭一句話沒說,只是眉眼朝導演投去一個笑容。

她一下場,身邊的兩個助理保姆就趕緊拿著羽絨服和熱水遞給她,蕭蕭披著厚厚的羽絨服,戴上帽子,捂住水杯喝了一口水,又恢複成以往那張冷酷的拽拽的神情,根本沒有之前演戲時的那種少女的直率與可愛……

真不知道,怎麼演出來的。

明明是首次觸電,可蕭蕭卻演得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好。小公主的傲氣,直爽,全部出來了。

蕭蕭坐在專用椅子上,喝了一口水,察覺到了我的視線,朝著我冷冷一笑。漂亮的太平公主裝扮下,一雙眼睛卻能挑起人的怒火……

「凌影,準備,第二場第三幕,胡旋舞!」場記打著板子。

我站起來,穿著薄薄的胡璇窄袖舞服,在蕭蕭敵意的視線下,不怒反笑!

「凌影,準備,第二場第三幕,胡旋舞!」場記打著板子。

我站起來,穿著薄薄的胡璇窄袖舞服,在蕭蕭敵意的視線下,不怒反笑!

這是一個室內搭景。

跟中土大唐雍容精緻的風格不同,這個酒肆粗獷豪放,別具一格。黑色的木桌木椅簡練沉厚,地上鋪著從波斯運來的白色手編羊毯。大唐酒肆內往往藏有文人騷客的真跡,一派水墨酒旗風,而這家牆壁上則掛著白色羚羊骷髏頭,光潔的羊角似乎還聞得到大漠黃沙的炙熱與爽朗,拳頭大的駝鈴掛在屋檐四角,在碧天冷月下泛著古銅色的光。

酒肆內布局也十分奇特,不分雅座隔廳。所有的黑色桌椅從內到外圍成幾個圈,正中央是一堆熾烈熊熊的篝火。柴火堆起來的架子上架著幾隻烤全羊,撒著胡人特有的作料,水亮的油豪爽的刷在上面,滴在篝火上茲茲作響,熱情的火舌舔著焦嫩的羊腿,烤得香氣四溢野味十足,完全有別於中土大唐那種中規中矩的綿細手法,一如胡人野而烈的性子。篝火附近,貼了紅紙的褐色酒罈一層一層磊得錯落有致,最下方是百年老樹般腰粗的大酒缸,中間是雙臂抱寬的中等酒罈,最上方是巴掌大小的小酒罈。整個空氣中蕩漾著羊肉的燒烤香和烈酒的芳醇,簡直勾得肚子里的饞蟲都要流口水。

一些胡人就圍坐在這裡,喝著酒,吃著烤羊腿。

流浪的樂人打著拍子,彈著胡琴,異族的語調透出一種不同的風情。

天色漸暗。

火紅的篝火上方騰起淡青色的輕煙。

「聽說維妮兒今晚會出現,是真的嗎?」有人開始詢問起來。

「我就是聽道這個消息才趕來的!騎了三天三夜的馬!」

「哈哈,那你們來對了,維妮兒是我們的第一舞姬,舞藝非凡,親眼見識過的人都說好。」其中一位穿著胡服帶著頭巾的大漢自豪的拍拍胸膛,證明他說的話對得起草原上的真主。

「第一舞姬?」一群胡人中,一身大唐衣衫的瘦弱文人輕蔑的揚起了眉毛,「沒跟我們大唐的名伶舞娘比試過,就敢自封為『天下第一』?不過是蠻夷之邦的小舞女罷了吧,待爾等見識過我們大唐霓裳曲,才知道什麼叫衣佩環帶,明眸若月,流風回雪,身姿若仙……」

「他奶奶的,捏死這個小文人。」胡服大漢氣得猛得一拍桌子。

「把他扔出去!扔出去!」「胖揍一頓,替維妮兒姑娘出氣!」其他胡人更是紛紛怒視小文人,裝著烈酒的碗「啪」得往木桌上一磕,一伙人重重圍了過去,如山般高大的陰影將小文人幾乎快要淹沒。

「爾等、爾等仗著人多,以多欺少。蠻夷,果然是蠻夷……」弱雞般的小文人現在才知後怕,抖得跟篩糠一樣。

胡人壯漢鄙夷的看著小文人,捋起袖子,提拳就要揍上一頓。

忽然,火光輕輕一閃,黑影一掠。

只是須臾,胡人大漢們頓覺手腕處火辣劇痛,紛紛哇啊叫了起來,低頭一看,竟是幾片碧瑩瑩的柳葉!

剛剛猶如銀針暗器般的葉子,打中他們的手腕後,像羽毛一樣柔軟的緩緩飄落在地。

這麼明顯的對比,更襯得出對方內力的可怕。

「誰!」「是誰?!」「哪個雜種竟敢暗算老子。」幾個胡人捂住手腕,立刻警惕的打量著四周。人在江湖飄,尤其是這魚龍混雜之地,最怕的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