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淳急切的目光搜尋過每個角落,期望著記憶中孤夜一樣的背影……
門外,沒有人,空曠的走廊只有孤零零的半支煙被碾碎在地上,煙早已扭曲變形得完全看不出原來的形狀,就像他們被碾轉過的愛。
她快步跑過長廊,奔下樓梯。
傍晚的陰雲遮住了夕陽,沉重的氣體在半空匯聚。
她站在街邊,看著從停車場駛出的黑色轎車在街中間急剎車……
滿是灰塵的倒後鏡映著他陰沉的臉,她端莊的站姿。
映著他們相望的眼。
許久,她終究無法說服自己,退後一步,一時衝動的熱情被冷風吹散。
「對不起!」
雨滴穿過陰雲灑落人間,滴在倒後鏡上的兩張臉孔上,無聲滑落!
他笑著轉回視線,重新啟動車子,遠去。
「安以風,對不起!我什麼都可以為你做,除了嫁給你……我不能讓我爸爸被人恥笑。」
下了一夜的雨總算停了,七色的彩虹在天空若隱若現。
司徒淳搖下車窗,仔細觀察著街道的另一側。
百貨商場淡金色的玻璃上映出一副清麗的美景。
一襲潔白的長裙的美女從一輛黑色的越野車上走下來,輕輕彎下軟如弱柳的腰,清雅如白蘭的笑容洋溢在嘴角。
「你什麼時候能忙完?我可以等你……」
「不知道。」車裡的男人回答她的聲音沒有一點溫度。
美女咬咬雙唇,笑容更加溫婉:「那你幾點能過來接我?」
「你逛完給我打電話。」
車已經開遠,美女還在望著車離去的方向,溫婉的笑容消失,雙目沒有焦距地望向天地的盡頭。
司徒淳鬱悶地搖搖頭,無法理解這樣清雅的女孩兒為什麼得不到真愛,更無法理解這樣無情的男人有什麼值得留戀……
等到韓濯晨的車開出了一段距離,司徒淳才悄悄跟過去。
她怎麼也沒想到,韓濯晨並沒有離開,而是轉了個彎,將車拐進商場的停車場,熄了火。
他點上煙,拿出一個精緻的盒子放在掌心。只要是女人,根本不用看見盒子里裝的東西,也能猜到紅色絨布包裹的心型小盒裡該裝什麼東西。
暗灰色的煙塵中,韓濯晨眉峰緊蹙,深邃的眼神越來越黯然。
他打開盒子,深深吸了口煙,吞下煙霧……之後,無力的呼吸中都夾雜著寂寥的灰色。
男人求婚前的表情當然不盡不同,有人緊張,有人欣喜,也可能有人很平靜。
可司徒淳從來沒想過會有男人對著結婚鑽戒,透著如此濃重的憂傷和孤寂。
最後,韓濯晨將盒子合上,丟在一邊,疲憊地閉上眼睛靠著椅背上。
絲絲縷縷的碎發落在黑色的真皮座椅上,色澤比黑色的珍珠明亮。
。
時間就如同他手指間的煙安靜地燃燒著,殘留的輕煙一縷縷飛散,徒留灰燼跌落塵土。
她望著他,空曠的停車場繚繞著他灰色的憂愁,越來越壓抑,清冷。
空氣回蕩著渺渺的哀傷,逐漸地濃郁。
她再也無法耐心等下去,走向韓濯晨的車。
韓濯晨滿臉不屑斜瞄了一眼她身上的警裝,再沒看她一眼。
「我們可以談談嗎?」她說著,習慣性拿出警官證在他眼前快速晃了一下。
他凌厲的目光突兀地移到她的臉上,寒劍般逼人的視線幾乎劃破她的肌膚。
「如果你想問我安以風的事,我無可奉告。」他冷冷地回答。
「我想談你的事。」
韓濯晨冷笑一下,收回目光,連話都不屑跟她說。
「你還想不想做警察?」
如她所料,她又一次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快速下車,戒備地環視著停車場,確定沒人之後,才將視線移到她身上,這一次的視線比上一次更寒。
「你什麼意思!」
「我看過你的檔案。」她穩住心寒,直截了當說明來意:「你幫我們抓住崎野的卓九,就可以做警察。」
他掃了一眼她肩膀的官銜,冷笑:「就憑你?」
她挺直寒意滲骨的脊背說:「我司徒淳說到做到。」
「噢?」韓濯晨饒有興緻地看著她堅定的眼眸:「口氣不小,不愧是新任警務署長的女兒。」
「你知道?」
她愣了一下,一時心亂如麻。
如果韓濯晨知道,安以風是不是也知道!
那麼他……會不會……
韓濯晨將煙丟在地上,笑了笑說:「警務署長想要有所建樹,先拿黑社會開刀無可厚非,不過你老爸太沒品了點,為了坐穩這個位置,讓女兒出來賣弄風情……」
「你!」她握緊粉拳,平靜的心緒被怒火取代。
她忍了忍,聲音還是很高:「你不要侮辱我爸爸!」
「可我不是安以風……我對侮辱你沒有興趣!」
「韓濯晨!」
空曠的停車場,餘音環繞。
她咬緊牙,怒瞪雙眼,沸騰的火氣讓她血脈賁張,隨時爆發。
他依然淡淡地微笑,悠閑地倚著車身,欣賞著她脹紅的臉,和她眼底的血絲。
這就是黑道中兩個極品的男人。
安以風像是火焰,每句話都能讓女人愛之入骨。
韓濯晨像是寒冰,一開口就能讓女人恨之入骨。
但不論是愛是恨,他們都會女人記在骨血里。
好半天,司徒淳才恢複冷靜。「我不管你怎麼看我,跟我合作是你最後一次做警察的機會。」
「你當我還是十八歲?還以為警察是神聖正義的象徵?別說跟你合作,就算你老爸跪在我面前求我做警察,我都不稀罕!」
司徒淳從小到大都沒受過這樣的諷刺,忍耐已經超過極限。
她話都沒說,轉身便走。
可走了兩步,她又停住腳步。
韓濯晨說的沒錯,他不是十八歲,三年多的生死掙扎,換來欺騙和背棄,任誰都會心如死灰。
他沒見一個警察殺一個,已經算是寬容了。
她想了想,轉過身,仰起頭,用最真摯的目光望著他清冷的眼,聲音也變得輕柔:「你知道嗎?每年因為黑道砍殺死於非命的人,平均年齡還不超過二十五歲,其中還有很多是無辜的女人和孩子……你的女朋友真的很美,也很愛你,我想你一定也很愛她,否則你不會寧願在這地下停車場等著她,也不敢滿足她的要求……」
她看了一眼丟在車裡的鑽戒盒子,輕嘆:「她一定在等著你把這枚戒指戴在她手指上。你已經買了,為什麼不送她?是不是怕她跟你一樣,走錯一步路,就再回不了頭?」
銀灰色的車窗玻璃倒映出韓濯晨稜角分明的側臉。
他看著她,沒有言語,收斂笑意,專註而默然地看著。
她在那幽深無際的黑瞳里看到一種特別的震憾。
他是孤單的,守著一顆純善的心,做著所有人眼中的壞人。
沒有人理解他的無奈,他的隱忍,包括他陪伴在他身邊的女人,也讀不懂他的矛盾。
她忽然很想幫他,幫他走出黑暗,幫他實現「做警察」這一看似那麼卑微的夢想。
她說:「我不妨告訴你,警界這一次反黑的力度比任何一次都大,很快就會有一大批特警被派來這個區,目標就是崎野。你跟我合作,等消滅崎野之後,我保證公開你的檔案,到時候,不管你還想不想做警察,你都可以徹底脫離黑道……」
「我終於明白安以風這樣聰明一世的男人,為什麼會為你糊塗一時!」
「我和安以風之間……」
韓濯晨牽動嘴角,本就完美的唇形勾勒出性感的弧度,渾身散發著男人攝人的魅力:「是不是每一個被你利用過的男人,都會死心塌地相信你是為他們好?」
「……」她微怔,一時語塞。
她見韓濯晨拉開車門準備上車,急忙拉住他。「你就算不信我,也該信於警官,到目前為止他還在詳細記錄著你的出色表現。他還沒有放棄,他還在等待機會讓你棄暗投明……」
「很抱歉,我不信任何人!」
她咽了一下口水,既然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都沒有用,她只能孤注一擲:「我承認我利用你!你有沒有興趣談談互相利用的事。」
「互相利用?」
「我聽說雷老大已經準備養老,你是他最信任的人,能接管他所有的手下和生意的人非你莫屬。如果崎野在這個時候被除去,黑道上就再沒有人能與你抗衡。」 見韓濯晨面漏詫異之色,她把握難得的機會:「你只需要暗中提供他們犯罪的證據,就可以輕易剷除崎野,何樂而不為?」
「你當我沒長大腦?」韓濯晨冷笑著拉開她的手。「崎野剷除之後,你們下一個目標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