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帶著安以風到了約定的地點,才明白大哥那一句:「你還是不了解這個世界的規則啊!」

三層樓的酒樓坐滿了人,餐桌上沒有一道菜,擺得都是武器。

為了不讓九叔覺得我是來跟硬拼的,我選了幾十人進跟我進去,讓其他的人在外面找個地方先避一避,不要露面,包括安以風。

我還特意交代過:安以風要是敢亂來,就先砍了他一條腿。

經歷了那麼多次的廝殺,我深刻地明白一個道理。

黑道上的火拚根本不是以人多取勝的,人帶的再多都沒有用,都是去送死。

進去動起手來就是亂砍,哪一刀砍的是自己人都不知道……

人少也有人少的好處,生死存亡的危機關頭,人的求生慾望會讓人戰鬥力提高很多倍,尤其他們以為外面接應的人馬上就會到的時候。

除此之外,我還做了一件事:打電話給警察局……

告訴他們:「我在吃飯,有三百多人衝進來要殺我。」

這是我把死亡和流血降到最低的唯一辦法!

坐在九叔對面,看見他兩鬢雪白的發,看見他枯瘦的身體和完全心力交瘁的眼神,我一句話都不想說。

有人說比少年喪母還要痛苦的,就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失去了獨子……

我沒有兒子,但我知道失去母親是那種絕望與無助,好像人生突然間失去了意義,失去了值得我掙扎在生死邊緣的價值!

「九叔,請節哀!」

他的眼睛裡又有了淚光,那一刻他真的不像是四十年馳騁黑道的老大,我想他大概和我一樣,失去了活下去的意義。

「阿晨,我知道這事與你沒關係。你把安以風交出來,我不會為難你……他日你有什麼事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開口。」

「九叔,人都走了,就算你把安以風亂刀砍死,人也活不過來。」我盡量讓聲音聽來卑微些:「算我求你,你就放安以風一條生路吧。」

「你不用多說!他的命今天我要定了!」

「九叔,我們的實力也都相當,真要動起手來也是兩敗俱傷……何必呢?」

他一下掀翻了桌子,聲音嘶啞:「你不用威脅我,今天就算是血洗我這個酒樓,就是我老命擱在這兒,我也得要他償命!」

「如果今天這事情我替他扛了,您能不能給我個面子?」

「你要替他扛?」

「今天我和安以風都可以任由你處置,要手要腳都隨你高興,我只求你能放他一條生路……」

「我就賣你個面子,你用你的命換他的命!」

「你說什麼?」我站起來,身子傾向他,「你剛才說什麼?」

他剛要開口,一腳踹在他的小腿,他還沒爬起來,我已經拿出槍指著他的頭:「都別都,誰動一下我先殺了你們老大!」

看見沒有人敢上前,我蹲下身,對九叔說:「你是不是非要我這麼跟你談?」

他絲毫沒有懼色,反而一臉坦然地看著我:「你殺了我也逃不了!」

「至少我有逃出去的機會……」

「能逃一輩子嗎?再說,你就不管別人死活了?」他對著不遠處的一個手下說:「打電話,讓那個女人跟他說幾句遺言。」

「你!」我的手顫抖一下,曲著的手指終於在即將扣動扳機的時候伸直。「你想怎麼樣?」

「想要你的女人活命,就讓安以風過來!」

我緊緊握著手裡的槍,那是一生最難做的一個決定。

「晨……」聽見電話里纖細的呼喚,我立刻接過電話,她的聲音聽起來特別的溫柔:「晨?是你嗎?」

「他們有沒有把你怎麼樣?」

「沒有!他們對我很客氣。」

拿電話的人說:「晨哥,您的女人我們當然不會碰,但您今天要是非要提安以風扛的話,就別怪我們不給您面子了!」

「你算什麼東西,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

「晨!」她笑著跟我說;「你別發火,冷靜點……我知道該怎麼做,我不會拖累你的。」

「阿May?」

「我從認識你的第一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局,我心甘情願的。」

「你別做傻事,你等我,我會救你的。」

「我能不能問你幾個問題?」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問問題!」

「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想我?」

「會,我會很想你……」

我聽見她聲音模糊了,我聽見電話里吵雜的聲音,也聽見她說:「你們都別過來,你們再往前一步我就跳下去!」

「阿May!不要……我現在就去救你。」

「你會娶我嗎?」

「會,我明天就娶你!你等我,一定要等我!」

「晨,我愛你,今生……來世……」

我聽見電話摔在地上的聲音,斷了線。

「阿May!!!」

突然,有兩個人衝過來抓住我的手臂,就在那一秒鐘,我做了一個決定:我扣動了扳機……

我不記得自己殺了多少人,那天我的眼前都是血紅色的,遍地都是阿May的血。

安以風救我出去的時候,我只有一個念頭,我要娶她!!!

當我找到阿May的時候,她躺在天台上,一把刀插在她的心口,白裙子上都是鮮紅的血……

她的胸口也是冷的,也沒有了記憶中的溫度……

她手裡拿著一張紙,紙已經被血染紅,上面的字跡在紅色的映襯下變成絕望的紫色。

那是她留給我的遺言……

只愛我一天

能不能試著愛我一天?

不需要說愛我,只對我說一句:你喜歡我,我就很滿足;

能不能試著愛我一天?

不需要記住我的生日,只記住我的名字,我就很滿足;

能不能試著愛我一天?

不需要帶我去看那一片絕艷的彼岸花,只送我一朵玫瑰,我就很滿足。

能不能試著愛我一天?

不需要有一個浪漫的約會,只陪我看一場電影,哪怕是槍戰片,我就很滿足。

能不能試著愛我一天?

不需要知道我住在哪個寢室,只在我睡前打個電話,問我:是不是很想你?我就很滿足。

……

也許,不是你給我的太少,是我奢求的太多!

有人說我一時衝動,害死了許多人。

有人說我做的很對,勢力就是靠鮮血拚殺出來的,黑道的格局一夜之間徹底改變。

我不在乎是對是錯,我只覺得安以風有句話說的好:「好女孩兒都讓我們糟蹋了!」

她葬禮的那天,我遠遠地看著她的墓碑,悼念她的人很多,但沒有人知道我是誰。

看見墓碑上寫著陌生的名字,我才想起她說她不叫阿May,阿May是她隨口編來騙人的名字。

站到人都散了,我才在她墓碑前放上一大束彼岸花,笑著對她說:「我愛你!」

「我娶你!明天就娶你!不,今天……」

「我會等你,今生……來世……」

照片上的她笑得那麼恬美!

我要離開的時候,有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叫住我。

我理了好久雜亂的思緒,才想起他是那個曾經和阿May在一起的男人。

「韓濯晨,是嗎?」

「是!」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可以談談嗎?」

「隨便吧。」

那天,他跟我說了很多話,我才發現我真的不了解阿May……

她不是無所事事,她是一個名牌大學音樂系的學生,今年剛讀大二。

她去酒吧彈鋼琴,不是為了賺錢,只是想知道她的旋律能不能打動那些在紙醉金迷中墮落的人。原本說好只彈一天的。

她很有才華,曾經有作為交換生去維也納學習的機會,她在上飛機之前放棄了,她說:她只想留在她喜歡的人身邊,即使他叫不出她的名字。

她也很有個性,追她的男人多得數不清,我遇到的那個男人就是其中之一。

他被她的氣質和才華迷住,追求了她兩年。

而她跟那個男人說的第一句話卻是:「那個誰……你把手臂借我用一下,一會兒還你。」

然後,她在他驚呆的情況下,挽著他的手臂從我身邊走過去。

當我開車離開後,她蹲在地上哭了整整一個下午,那個男人對她說:「他根本不在乎你。如果他有一點點在乎,都會攔住你,問你一句:為什麼?為了這樣一個男人值得嗎?」

她說:「我是個活在詩情畫意里的女人,我再怎麼努力也走不進他殘酷的現實世界,我不明白他每天打打殺殺為了什麼!我不明白他所謂的兄弟義氣有什麼意義!我更不明白他明明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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