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解散鋼七連(2)

伍六一說:你今天痛快啦?讓我也痛快痛快!先甭說班長騙沒騙你,我就問你,你弄好了,班長提干,這種鬼話你怎麼會信?你就那麼樂意被人哄?我現在就告訴你實話!第一是只有一個的,你拿了別人就沒有這個機會。現在改革裁軍,又是淘汰率驚人,稍走下坡路的兵就準備走人。班長沒有走下坡路,可咱們幾個王八蛋往上一頂,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班長就顯得在走下坡路了!你拿名次爭先進,上邊就問了,這麼優秀的士兵怎麼還是個列兵啊?可三班有班長了呀!他這人又不爭不搶,一看不合適了就打退伍報告!上邊一看很好,光看成績沒什麼出色的嘛,軍齡也冒啦,批吧!

許三多聽得似乎毫無反應,伍六一狠狠推了他一把,說:現在聽明白了嗎?班長是被你……不,是被咱們兩個逼走的,記得跑越野嗎?你第一,我第二,班長第三,班長是被咱們兩個王八蛋逼走的,現在我痛快完啦,你愛回去不回去就自己看著辦吧!

伍六一又推了許三多一把,然後揚長而去。

已經很晚了,指導員洪興國偷偷往三班宿舍張了一望,發現屋裡那幾個兵還是沉默著忙自己的事,不時有人往那空板床上看一眼,又趕緊把目光挪開。

許三多依然未歸。

許三多悄沒聲息地就在洪興國的身後。洪興國轉身時嚇了一跳。

許三多,把你的鋪搬到上鋪,這兩天有新兵要來!洪興國看著許三多吩咐道:你暫任代理班長,命令明天就下……許三多,你已經是做班長的人了,不光在訓練上,在情感上也必須成熟一點,懂嗎?

好久,許三多才回答了一聲是。

洪興國吩咐完就走了。但那張鋪板仍是空著的。許三多還是睡在他的下鋪。

三班的士兵並沒有聽指導員的命令,一直保留著班長的鋪位。

兩天後,洪興國帶著一名年青的士兵走了進來。

三班的士兵們正在打掃內務。

洪興國說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從電子戰營調來的馬小帥,學員兵,當然也是高材生。馬小帥,這是你們三班許班長。

馬小帥馬上給許三多敬禮:報告班長!

許三多生硬地還了一禮,沉默一下,看看一旁的伍六一,吩咐道:伍班副,你給新同志交代一下有關的內務情況。

這是你專用的儲物櫃,伍六一對新來的馬小帥說:只允許放軍裝內衣和漱洗用具,和一些相關專業的書籍,十一號掛鉤是你的,軍裝軍帽和武裝帶可以掛在上邊,我們要求不管型號大小,必須掛得一般齊,我們相信良好的內務是能夠鍛煉軍人的素質……

許三多在自己的鋪前猶豫了一下,又看了一下那塊空板,將整個的被褥捧了上去。

馬小帥,你睡這張床,我的下鋪。

這對三班來說是一個時代的終結,於是史今在這個班的最後一點痕迹,也消失了。

許三多整理著那張鋪位,他並非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而宿舍里的其他人都僵硬地站著。

團長在團部辦公室里已經解開手上那封「機密」的卷宗,將裡邊的文件遞給參謀長。參謀長看著那份題為「T師B團鋼七連改編事宜」的文件,說:這不是個簡單的化整為零,它是把一個光榮的連隊完全拆散,我們拆的可是天天喊著鋼七連活著的兵!

雖然消息還沒有公開,但一些人事上的調整已經在進行了。團長挺無奈地嘆口氣,倒似乎委屈的不是自己而是別人。

這對許三多來說,他那班長只是鋼七連走的第一個人,往下,嚴格的篩選將開始進行,七連的每個人都面臨著這次改編的生存危機。

幾天後的靶場上,七連正在打活動靶,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有幾個團部參謀拿著本在各人身後記錄。人人都格外地抖擻精神,經常出現幾支步槍同時打得一個活動靶四分五裂的情況。

槍聲漸漸稀落下來,只剩下伍六一和許三多兩個人在射擊了,眾人都看著,因為看這兩人的射擊,,簡直是一種享受,似乎他們和子彈有一種默契。

忽然,許三多停止了射擊。

甘小寧說怎麼啦?

許三多搖搖頭,什麼也沒說。

他留伍六一一個人,在那裡在進行步槍獨奏。

許三多從停放的步戰車中間走過,發現白鐵軍和新來的學員兵馬小帥在說著什麼,問道:這是聊天的地方嗎?馬小帥嚷了聲是就連忙跑開,他知道許三多是個不太注重這類小節的人,而白鐵軍則更是過分。

他說噯喲,許班代,俺們這廂有禮啦!

許三多不吃他這套,說:代理班長就代理班長,什麼叫班代啊?

俺們看著你長大的,這班代是老兵專用片語。

好好,老兵大哥,你有話請說。

班代大人請過來,我這有絕密內參。

什麼內參?

白鐵軍看著遠處那幾個參謀在交換著意見,說:知道為什麼他們天天跟著咱們嗎?

評估。

為什麼要評估呢?

我們是一線部隊,做個評估不是很正常的嗎?

白鐵軍的故作神秘,早就是慣常表情了。他說我告訴你深層的含義,鋼七連要改編啦!

許三多說這就是你的絕密內參?上星期我就聽過了,誰會信這種謠言?

白鐵軍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許三多說瞪著我幹什麼?白鐵軍說班代,你真是塊做班長的好料子,馬上就知道維護軍心是第一重要的。許三多說什麼意思?白鐵軍說你知道這回是真的,要不你打靶的時候為什麼要讓著伍班副?許三多說我競技狀態不好。白鐵軍說你知道連里團里這有意無意搞的每一次測試,都關係到這個人以後能不能在部隊里呆下去,所以你讓他。許三多說沒有。白鐵軍說我還有幾月就復原了,這改編的事跟我沒多大關係。不過班代……

許三多說:是班長!

班長就班長,白鐵軍說我們看著你著急啊。七連的兵都太好鬥了,你這號的人是沒有的,所以我必須提醒你,你這樣做是沒有用的。如果說白鐵軍從來就不習慣太誠懇的話,那他這次是誠懇的,甚至帶點憐憫。許三多覺得很熟悉,打他的孬兵時代過去後,已經很少人用這種眼光看他了。他終於嘆了口氣,知道太大的事情總是瞞不過去的,於是說道:不管怎麼樣,改編這事眼下還只算流言蜚語。

評估完畢,許三多和伍六一在戰車後車門邊,看著最後一名士兵上車。按慣例,隨後是班副上車,班長最後上。伍六一卻沒動窩,許三多看他一眼,他的眼睛告訴他,你上。

伍六一卻說:今兒不算。

許三多知道他說什麼,說:那什麼算?

伍六一說:回去比別的,比出來什麼什麼算。

不等許三多回答,伍六一自己上車去了。

伍六一回營就上三連食堂去揭鍋。

他揭的是灶上的大鐵鍋,然後叫人把鍋抬到門口,對著許三多說:這個是單兵攜行具中最難背的傢伙。司務長一看嚇壞了:背這個跑呀?你幹嘛不背步戰車跑?

伍六一要玩真的了。

一頂軍帽握在甘小寧手上,他一聲發令,軍帽落地。許三多和伍六一兩人,一人背一口鍋,手上兩箱機槍彈,就射了出去。

很想說清那樣跑起來有多彆扭,背上一口直徑一米多的鍋,手還沒法扶。

每一步,鐵鍋沿都在兩人腰上重重打磨著。

兩人那簡直是自虐。

許三多很快就習慣了。從班長走後,伍六一對他就沒過好臉,一直玩命地比,比一切,粗重的細巧的,文的武的,比拿手的和不拿手的。

從背上的劇痛中,許三多忽然明白一件事情,其實班長走了,最難受的並非是他。

所以,最後先達到終點的,還是伍六一。

可伍六一發現了問題,他說不算。

許三多說你要怎麼才算?

伍六一還是那一句:比出來才算。

兩人接著又比起了俯卧撐。記數的分別是甘小寧和白鐵軍。一群士兵在旁邊吶喊助威。

最後輸的還是許三多。

許三多從一開始就一直輸,玩命的輸,這就讓伍六一更加生氣了,他很自然把這種容讓當作一種蔑視。事實不是,事實是許三多不想再搶走任何人的機會,有了這種念頭的人根本沒有力氣。

白鐵軍著急:班代,你起來呀!

許三多不動彈。

伍六一又撐著多做了一個,最後在戰士的嘆息聲中整個人砸了下來。

兩個人就這樣躺到了床上去了。

一個在床上趴著,一個在床上側著。

外邊操場上的,高城突然集合連隊,床上的兩人,你瞪我,我瞪你,誰也動不了。

列隊進宿舍,一排先進行參觀。高城命令道。

兩人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但誰也沒有做聲。

門開了,一個排的士兵,神情古怪地列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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