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入骨相思君不知 第九章 浮生流轉

破敗的廟外傳來一陣男人驚奇的聲音:「咦,這裡有個小姑娘。」

落塵低頭看看自己肥大的破衣,摸摸臉上剛塗過的香灰,她已經打扮成這樣了,他們居然還能看出自己是姑娘,這要什麼樣的眼力啊!

轉眼,六個男人衝進了破廟,衣衫破爛得像塊破布圍在身上,頭髮散亂,手中端著破碗,應是乞討用的。看出他們眼神的垂涎,她從包袱里翻出兩個僅剩的饅頭,走到門前遞給他們。

「我只有這兩個饅頭了,都給你們吧。」

乞丐們沒接饅頭,有兩個人盯著她的包袱,另外四人則盯著她的臉,一步步靠近她。

她急忙後退,爬到草鋪上抱緊包袱:「我的包袱不能給你們。」

包袱里有給哥哥做的新衣服,她絕不能給任何人。

「好,不給包袱也行。你過來給叔叔們抱抱。」六個人緩步靠近她,就像餓狼緩慢靠近已無路可逃的小綿羊。可是他們錯了,他們眼前這看似嬌小鮮嫩的小綿羊並非看上去那麼柔弱。

落塵看著他們越來越近,在心中幽幽嘆了口氣,她從來不想傷害人,可為什麼總有人逼她。嘆了氣,她雙腿盤坐於草鋪之上,深深吸氣,凝聚體內的靈力護住心脈……

破廟外,一駕金碧輝煌的馬車路過,正聽見廟宇內的淫笑聲:「你過來給叔叔抱抱。」

一身勁裝的駕車男人勒住了韁繩,向廟內看去,坐在車內的人也撩開了車簾,想一看究竟。當他看見六個男人圍向一個嬌小的孩子,一張溫潤如玉的俊美臉龐露出厭惡之色。

「文律,去看看。」

「是,少主!」

文律剛欲跳下馬車,只見那看似柔弱的孩子端坐在金黃色的草鋪之上,柔順的長髮如黑霧揚起,雙臂展開,指尖幻化出一縷淡黃色的輕煙,緲緲環繞,似桃花繽紛,綺麗非常。

車上的少主又伸手阻止道:「文律,等一下。」

文律止住動作。

他凝神看向廟中的女孩兒。淡色的煙霧瀰漫而散,正欲靠近的六個男人突然捂著胸口,臉上露出痛苦之色,其中一個倒地吐血,另外五個馬上逃散而去,倒地的男子也驚恐地爬著出了廟宇。然而,他們剛跑出了幾十米,便因劇烈運動而導致毒性侵蝕心脈,他們在荒草之中掙扎一番後,便氣絕身亡了。

廟宇內,女孩如幕的長髮落下,垂落於地,手中的煙霧徐徐散開,她輕輕睜開眼睛,眼中的血紅之色慢慢褪去,黑白分明的雙眸盈盈如水,潔凈如溪,絲毫不見殺氣。

他見過許多人用毒,其中不乏美麗女子,但他從未見過如此衣衫襤褸、滿臉污穢的女子,用毒時竟有如此靈異之美,懾人心魂。

文律驚異道:「九黎巫術!糯骨香!少主,快護住心脈,別讓毒氣入心肺。」

他立刻以內力護住心脈,問道:「這是苗疆的巫蠱之術嗎?」

「不錯,過去我在苗疆時見過這種巫術。巫女以靈力護體,將毒霧催散在空氣中,隔空便可奪人性命。這女孩兒用的是糯骨香,毒性極烈。看她才不過十幾歲,竟有這麼強大的靈力抵禦糯骨香之毒,絕非尋常巫女。」

「哦?你想辦法摸摸她的底細,查查她為何要來中原。」

「是!」

「我們走吧,再遲就趕不到點蒼山了。」

馬車就此駛去,廟中的落塵遠遠瞄了一眼,低頭撿起地上的饅頭,包好後收回包袱里。她又翻出地圖來看,上面畫滿了圈圈點點,都是她去過或準備去的地方。她在碧城的位置畫了個點點,這是她下一個要去的地方。收起地圖,她又在幻想見到哥哥該說什麼,對了,她一定要告訴他,她現在不僅可以掌控身上的靈氣,還可以把握好用毒的分量,被她施毒的人只是有一點小疼痛而已,還能飛速奔跑呢!

想著想著,她唇邊露出燦爛的笑。

……

半月後,落塵終於在日落前趕到了碧城,如果她打聽得沒錯,天下第一庄無然山莊就在這碧城東方的一處山清水秀之處。因無然山莊的威望,這碧城中多是江湖中人,江湖信息傳播最快。

她想,說不定哥哥會來這裡,也說不定這裡有人見過哥哥。

碧城比她走過的所有城鎮都要熱鬧,已是入夜時分,街上仍是車馬穿行,路邊張燈結綵,行人絡繹不絕。酒館中也是熱鬧非常,滿座的客人都在圍著一個說書的,聽得聚精會神,不時響起叫好聲。

落塵找了一家最富麗堂皇的,猜想這裡必定人多,必定消息多。進去一看,三層的酒樓竟然特別清靜,伺候的店小二比客人還多,由此可見,這地方很是宰客。

她正準備離開,掌柜的已經不耐煩地拿著二兩銀子喚她:「給你,拿著銀子快走,別擾了客人的雅興。」

「謝謝掌柜的,祝您生意興隆。」她趕緊接過銀子,緊接著拿出她自己畫的畫像,問道,「掌柜的,您見過這個人嗎?哦,我畫得不像,他本人比畫像好看很多……他叫宇文楚天,今年十七歲,他會武功……」

咦,酒樓里為什麼突然安靜了?

忽然,她身後響起舒緩清冷的聲音:「宇文楚天是你什麼人?」

她轉過身,只見坐在裡間的一個男人正在看著她,他的衣服上有金絲刺繡,他端著酒杯的姿勢很優雅,而且手上的皮膚細嫩光滑,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富家子弟。

他的樣子長得也很好看,清秀的五官雖不及哥哥,也絕對稱得上英俊。尤其那雙細長的眼睛,不笑也含著笑意,似乎很好相處。

聽見說話聲,酒樓里所有的目光都看向雅間,剛剛雅間撂下了帘子,沒人留意,現在帘子撩起來,坐在裡面的翩翩公子形象一覽無遺,大家不禁都倒吸了口氣,悄悄議論起來。

落塵依稀聽見他們說什麼「少莊主」,她不感興趣,無意細聽,側頭朝雅間細看,琢磨著這個男人為什麼突然要這麼問她。

「小丫頭,我們少主問你話呢!」年輕公子身邊的隨從道。他看上去三四十歲了,皮膚黝黑,體格硬朗,氣勢迫人,若不是由始至終站在那公子身邊伺候著,還真看不出是個隨從。

「我……」她正要開口,忽然被人用力撥到一邊。

她退了幾步勉強站穩,揉著被撞痛的手臂打量剛才撞她的兩個人。走在最前面的是個衣著光鮮的中年男人,臉闊耳方,碩大的身軀看起來特彆強壯有力。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小童,手裡謹慎地捧著一個錦盒。

她偷偷瞄了一眼紅木的錦盒,單那錦盒就肯定很值錢,不知裡面的禮物有多貴重。再看那小童都穿得那麼體面,不是她得罪得起的人,她便急忙悄無聲息地往後退。

「少莊主。」那髙壯男人走到年輕公子身前作揖,推她時的盛氣凌人蕩然無存,「在下陳閔,今日剛去過無然山莊拜會您,沒見到您,剛才正在犯愁,不想在這裡偶遇少莊主,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那位被稱為少莊主的人抬抬手,臉上不見一點喜色:「陳大俠,您太客氣了!」

那人立刻一臉受寵若驚,換上一副諂媚的表情:「在下去無然山莊多次,均無緣得見少主,今日特備此厚禮,請您務必收下。」

「穹衣多謝陳大俠美意,禮物就罷了……」

穹衣,他就是陸穹衣?那他身邊的就是他的貼身護衛文律了。

落塵驚訝萬分地看著他。行走江湖兩個月,她雖然沒找到哥哥,倒也算見多識廣,什麼四大門派、四大世家,她都有了深入的了解,至於無然山莊的陸穹衣她自然也是如雷貫耳。

其實,她在路上也聽說過娘親陸琳苒是陸家莊的人,老莊主陸無然的女兒,她原本不敢確定是真是假,現在細看陸穹衣的眉眼,發現他還真和哥哥有幾分相似,鼻樑和唇都很像,尤其微笑的時候,和哥哥一樣暖。

找不到哥哥,多看他幾眼也能望梅止渴了。

她原以為江湖人見面總要互相寒暄好一會兒,沒想到陸穹衣拒絕了禮物便直接轉過臉來問她:「剛才我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我,你找楚天做什麼?」

她謹慎地答道:「他是我哥哥。」

聞言,不僅陸穹衣吃驚不已,整個酒樓里的人也都看向她,就連站在他們身邊的陳大俠也重新打量她。

片刻沉寂後,落塵聽見有人低語道:「宇文楚天的妹妹就是她?不會是真的吧?」

有人問:「宇文楚天?可是十日前連敗點蒼七劍的那個少年?」

「對,是他。」

「據說他是陸琳苒和宇文孤羽的兒子,陸老爺子的外孫。」

還有人說:「我還聽說魏蒼然破例收他為徒了!」

馬上有人反駁:「這不可能!魏蒼然從不收徒的,你肯定是聽錯了!」

「就是就是,更何況這宇文楚天可是陸琳苒和宇文孤羽的兒子,別胡扯了!」

甚至有人站起來,朝他們這邊張望:「我好像聽說他妹妹確實丟了,他正在到處找,不會真是這小丫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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