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胡塵清玉塞,羌笛韻金鉦 第九百零一章 危機暗伏

李素騎在馬上,心情很不安。

說不出怪異感覺,總覺得李世民的決定不對,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會發生,可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這種感覺很糟糕,如同撓不到癢處似的,很難受。

想了很久,還是沒想明白,李素索性放棄了,嘆了口氣,忽然大聲道:「派個人去中軍,找我舅父。」

方老五湊過來道:「公爺的意思是將李老公爺請過來嗎?」

李素搖頭:「別驚動他,找我舅父旁邊的一個親衛,薛仁貴,把他叫過來。」

方老五領命去了。

薛仁貴曾經是李素的親衛,這是個人才,是李素從一群府兵里發現了他,薛仁貴是未來大唐的將帥之才,李治坐江山後,李績程咬金等將軍逐漸老去,朝中年輕一代的將領便以薛仁貴為代表了。

所以李素覺得很有必要聽一聽薛仁貴的分析,大軍突然改道不是好事,李素有限的軍事才能分析不出所以然,還是聽聽專業人士的話吧。

早在攻打遼東城時,李素便將薛仁貴舉薦到李績的身邊,李績原本只是純粹接受外甥的心意,後來見到薛仁貴後,隨意拿了幾道排兵布陣的題目考了考他,結果李績兩眼大亮,頓時對薛仁貴無比賞識,當聽到李素說是在府兵營房裡發現的薛仁貴,李績直嘆李素運氣好,居然能發現這麼一位人才。

從此薛仁貴便在李績身邊當了親衛,說是親衛,李績卻對他十分看重,凡有戰事部署布陣什麼的,都將他叫到身邊,指著地圖一樁樁教給他,二人相處的模式已非主僕,而是師徒,關係越來越親密了。

然而,對李素這位中間的介紹人,李績卻半文錢的介紹費都沒給,實在是男默女淚,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

薛仁貴來得很快,而且身上的打扮都變了,現在的他穿著一身銀光鎧,頭戴銀白色雙翅盔,手上一柄馬槊,騎著一匹神駿的白馬,看起來非常的騷包。

李素不滿地哼了哼:「穿得如此鮮明出眾,也不怕被敵人射冷箭。」

穿著一身白的薛仁貴似乎比李素帥那麼一點點,李素的嫉妒心開始發作了。

薛仁貴憨厚地笑了笑:「都是老公爺送的,老公爺還說回長安後將我放到右武衛當個營官,日後慢慢升遷。」

「看來舅父大人很賞識你,好好乾,莫辜負了舅父大人的一番栽培美意。」

薛仁貴一探手,從馬鞍後的布囊里掏出幾隻野兔山雞,遞給李素,憨笑道:「行軍清苦,身無長物,沒啥好東西送給公爺,昨日路上無聊射了幾隻野味,給公爺換個口味嘗嘗鮮,公爺莫嫌棄。」

李素讚許地笑了,這孩子真懂事,來到唐朝這麼多年了,頭一次看到上門主動帶禮物的,從這一點可以看出,這是個很講究的人,李素決定交這個朋友,以後常來往,希望薛仁貴將來心黑手辣一點,當個巨貪,這樣每次拜訪自己時送的禮物就不會顯得太寒磣。

薛仁貴撥轉馬頭,與李素並肩而行,道:「公爺忽然召喚,不知有何事?」

李素臉色有些陰鬱地道:「大軍改道大行城,這事知道吧?」

薛仁貴點頭:「知道。」

「你覺得妥當嗎?」

薛仁貴呆了一下,隨即撓頭:「妥當……吧?陛下決定改道的原因我知道,當時我就站在帥帳外呢,陛下跟老將軍們一同商議決定的。」

「為什麼做這個決定?」

薛仁貴想了想,道:「因為高句麗氣候太寒冷,很多將士凍傷了身,若是北上先入遼東城再往東,等於是繞了遠路,將士們受不了,大體的進軍方向沒錯,先取大行城便能節省許多無謂的繞路。」

李素嘆了口氣:「理由沒錯,是陛下和諸位老將的仁心,可是,我總覺得哪裡不對……」

「不對?」薛仁貴愣了一下,然後很快從懷裡掏出一張羊皮地圖,看來他最近學習很用心,地圖隨身帶。

眼睛盯著地圖,薛仁貴仔細看了許久,然後抬起頭,神情有些迷茫:「公爺,恕小人愚鈍,究竟哪裡不對?小人沒看出來……」

李素嘆道:「大行城是一座小城,守軍只有六千,而且我相信這座城裡也不可能再冒出一個楊萬春那樣的妖孽了,可是大行城靠海多沼澤,我軍的優勢是平原運動作戰,而大行城附近的地勢不利於我軍展開,從地理上來說,我軍已落入劣勢……」

薛仁貴仍有些迷茫:「可是,咱們這次是攻城啊,不是跟他們平原交戰啊,一口氣衝過去,把大行城拿下,就這麼簡單,為何要將大軍展開?」

李素思路有些亂,聞言下意識地喃喃道:「是啊,為什麼要展開呢……」

薛仁貴:「……」

李素也很無語,對自己無語。

行軍太辛苦,自己難道有變成神經病的跡象?疑神疑鬼的,究竟自己哪裡不對?

可是,心中隱藏著的那種若有若無的大災將至的不安感是怎麼回事?

展開地圖,李素再次仔細從上到下看了一遍。

這次仍看不出什麼蹊蹺來,反倒是旁邊的薛仁貴看著自己的目光怪怪的。

掰著手指曆數唐軍在高句麗國境可能遭遇的危機,首先是泉蓋蘇文調集大軍反撲,其次是南面楊萬春所部領兵追擊,這兩個危機早在意料之中,大軍行進之時,前後近百里皆放出了斥候,一旦出現敵情,大軍便馬上原地列陣,以逸待勞準備廝殺。

能預料到的問題便不算問題,李素相信李世民和一眾老將們早已有了充足的準備來應對。

那麼,還有一個問題……

李素的目光漸漸往地圖的北面移動,在高句麗的北面,有一塊長形橢圓形狀的地方,那裡是靺鞨七部。

李素眉頭皺了起來,靺鞨七部會不會南下?

按程咬金和牛進達的說法,靺鞨七部早在貞觀四年時已被大唐徹底震懾住了,至今粟末部的首領還堅持每年親自入長安朝賀的禮儀,可謂鐵杆心腹金牌小粉絲,若說粟末部的首領會叛唐,恐怕君臣上下都不會相信,甚至李素聽了程咬金和牛進達的分析後,他也覺得粟末部應該不會叛唐,吃飽了撐的才會幹出這等蠢事……

若是粟末部不會叛唐,那麼靺鞨另外的六部呢?

展開地圖,李素稍覺放心,從地圖上看,粟末部位於靺鞨部落的最南方,與高句麗接壤,北面的靺鞨六部如同叛唐南下的話,必須要經過粟末部的地盤,以粟末部對大唐的忠心來看,無論如何不可能讓他們過去的,再說,就算讓他們過去了,高句麗境內新城和延津城的要隘上,還駐紮著牛進達的兩萬精騎,北面有粟末和牛進達兩道防線,應該不會出問題……

李素撓了撓頭,心裡還是覺得不對勁,唐軍目前的危機大抵只有這些,至於高句麗境內不時出現的民間地方反抗武裝,偶爾小規模的對唐軍大營和派出去的斥候進行零星的騷擾伏擊,基本成不了大氣候,撓痒痒一般的程度。

危機是存在的,但大多預料到了,也防備了,可李素心中還是有一種大災將至的感覺,不知從何而來,更不知具體哪裡出了紕漏,這種抓心撓肺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看了半天沒看出究竟,李素煩躁地將地圖狠狠揉成一團,使勁往地上一扔,看著薛仁貴怒道:「總之,改道攻打大行城就是不對!就是有紕漏,會出大問題的!別問我大問題是什麼,我也不知道!」

薛仁貴怔忪地看著他,然後悠悠地道:「公爺,您這樣可就有點不講道理了……還有,您剛才扔的地圖,是我的。」

……

不講道理的事幹得多了,大多數無傷大雅,但李素這一次卻真的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覺,總覺得快抓住那一絲一閃即逝的念頭,偏偏總是差那麼一點點。

漫長的行軍路,就在李素的無限糾結中度過。

因為糾結,李素的脾氣也漸漸變得不好了,看什麼都不順眼,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被他罵半天,高素慧給李素遞酒時不小心灑了一點,被李素罵得差點哭出來。

李素覺得自己更年期可能提前了,心裡覺得很抱歉,可一旦又發生了雞毛蒜皮的小事,還是摟不住火……

第三日傍晚,大軍終於到了大行城外三十里。李世民下令紮營造飯,明日一早攻城。

李素獨自在營帳內走來走去,他很想去中軍帥帳面見李世民,勸他繼續北上遼東城,可是他又實在拿不出一個有說服力的理由,難道告訴李世民說我覺得不對勁,所以咱們改道吧,沒有理由,純靠直覺,愛我你就答應我……

李世民聽了可能會把他掛在旗杆上,讓他冷靜冷靜。

坐立難安,喝酒吃肉都沒了味道,獨自烤肉飲酒,沒過多久,李素便醉了,或許是有心事,酒量也與往常不同,醉得特別快。

第二天清晨,李素還在沉睡時,忽然聽到遠處隆隆的擂鼓聲,李素掙扎著起來,才知道唐軍已開始攻打大行城了。

高句麗是個很神奇的國家,國家地小,多山,總的來說很貧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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