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逐鹿之章 第四十章 真假劫獄(下)

「有人劫獄?這麼大膽?真是聳人聽聞的事情,不過很抱歉,小兵衛,現在我立即派人去城裡送信說明情況,不過除此之外不能借一兵一卒給你。」崗哨的負責人是個熟識的同僚,一個沒多大本事,但十分謹慎守規矩,刻板得不像尾張人的尾張人。

「為什麼?難道你覺得我說的假話?!」鈴木小兵衛目瞪口呆。等到送信給城裡說明情況,再發出命令來追捕,那肯定是來不及了啊!

「當然不會。只是幾天之前,小西殿特意提醒過,最近一段時間的頭等大事是看守城裡的物資,嚴防有人破壞,其他的事都要暫且放一邊——話說你那關押的好像都不是什麼要犯吧?」對方毫無隱瞞之意,一五一十說出上峰的指示,也沒有掩飾對鈴木小兵衛工作內容的輕視。

「連劫獄也不管了嗎?這未免也……」聞言鈴木小兵衛極為懊喪,心中甚是不以為然。

「如果我帶著兵去跟你處理劫獄的事,疏忽了這邊的戒備,導致敵方忍者趁機溜進城裡放一把火,那個損失,把你和我的腦袋各砍十次,都不夠賠的。」崗哨隊長非常堅決,表示此事沒得商量。

「至少分三五個人給我總可以吧?你這裡不是有十多個值夜的嗎?」鈴木小兵衛已然失望透頂,但還心存僥倖企圖討價還價。

「不行。一個人都不行,否則就是違背了小西殿所傳達過來的軍令,後果會很嚴重。」崗哨隊長斬釘截鐵地搖了搖頭,又道:「你既然跑出來了,老老實實將事情報上去,便不會算你瀆職的。」

「可我心裡實在過不去……現在岸和田城就是小西行長說了算?要調動任何兵卒,都要找他?」鈴木小兵衛提到這個名字,不覺有些咬牙切齒。

「小兵衛,你冷靜些吧,可別在外面公開直呼上峰的名諱……」崗哨隊長皺著眉警告了一句,接著放緩語氣,透露說:「主公離去之前安排過了,守備的事就交給養傷的小西殿,不過,發生什麼緊急情況,伊奈殿的命令當然也是有效的,還有,聽說大夫人為了安撫民心,派直虎殿下前天來了和泉……」

「那我這就去稟報!」鈴木小兵衛頓時重燃希望。

「你不是神志不清了吧?直虎殿下在本丸,伊奈殿和小西殿在二之丸,而且這會肯定都睡下了,逐級通報上去,估計天都亮了……」可這希望瞬間又被打壓下去。

「……好吧,沒別的辦法了!」鈴木小兵衛急得滿頭大汗,心一橫下了決心:「你不派兵就不派兵吧,借我一套衣甲,一柄太刀,我自己犯下的錯,自己來彌補!」

「喂……你至於……」崗哨隊長還想勸阻,但看到一雙堅定不移的眸子,嘆了口氣不再堅持:「好吧!我還有一套備用替換的在這,不是公家的,是我私人的,借你也無妨,看身形應該是合適的……」

……

鈴木小兵衛在兩個士兵幫忙下,換上了老朋友的備用甲胄,抄起一柄太刀,一支脅差,一副藤弓還有二十多支箭矢,也不廢話,道了聲謝,大步流星就往回趕。

他心想那劫獄二人組人手並不多,想要救出犯人沒那麼快,自己動作迅速點,總是趕得上的。

趕上之後,一個人欄不攔得住,暫時倒來不及考慮了。

大不了死在崗位上,也算英勇犧牲,對得起家門,遠遠好過窩囊瀆職。

至於「鈴木」的苗字,還有兩個堂弟可以繼承呢。

一念至此,鈴木小兵衛覺得渾身上下的酸痛都為之一緩,勁頭回來了一些,腳步愈發加快。

雖然依舊是漆黑一片的深夜,但他對地形是很熟悉的,只要排除了慌不擇路的心態,就不會有麻煩。

疾行二三百步,約莫感覺到已經靠近,漸漸放緩身形,儘可能隱藏響動,悄悄湊了上去。

片刻之後,漸漸聽見仍有人聲響動,鈴木小兵衛不禁暗喜,心想為時未晚。

再往前,卻又覺得不對,聲響似乎越來越大,聽上去竟是刀兵相加一般!

莫非是上面安排隱蔽的巡邏隊,發現了劫獄之事?

那可等於是有人亡羊補牢,再好不過!

雖然自己就沒有戴罪立功的機會了。

鈴木小兵衛心裡認定,監獄裡肯定管著隱藏了信息,沒被查出真實身份的要犯。普通賊寇不可能有人管的,黑道中的大人物,或者是別家的間諜,才會有同黨冒險前來解救。

按捺住好奇心,他取了弓箭在手,湊近院牆一看,頓時心中震驚到無以復加了。

那一老一少,兩名偽裝成僱工,進行劫獄的「間諜」,已經都在血泊之中,老者仰倒於地,身上插著數只箭矢,少者側身撲街,背上有道極深的創口。

賊子伏誅,當然不是壞事。

然則……

殺了他們的,好像也不是啥好人哪?

一眼掃過去,七八個身著黑色夜行衣,戴著口罩,看不見面容的人,有人提著短弓,有人配著忍者刀,要不是院子中間燃著大火堆,夠亮堂,恐怕黑暗中都瞧不著人。

這些傢伙,卻又是什麼來頭?

倘若是平手家的人,在自家領地,需要如此掩飾嗎?

鈴木小兵衛驚疑不定,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但此刻,院子東邊,牢房敞開的門裡,有了一些動靜。

兩個相對高壯的黑衣人,架著一名昏迷不醒的犯人,走了出來。

其中一個黑衣人對著領頭者開口道:「牢里的人也都被迷倒了,目標已經確認,其他的,要不要料理掉?」

「不用!」領頭的黑衣人毫不猶豫搖搖頭,「無需節外生枝,待會放一把火,燒掉此地,那些犯人若是幸運醒來,定會到處逃竄,還可以掩護一下我們。」

那領頭模樣的人做了決定,余者盡皆聽從,十分麻利,迅速將救援目標放到擔架上抬起來,另有人把倉庫里的稻草取出,在院中四處散落,似乎是要生火。

這群人要放火燒毀現場了——那我該如何是好呢?

鈴木小兵衛並非善於分析觀察和總結的聰明人,一時完全琢磨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只覺得一片茫然懵懂。

前面那倆化妝成僱工劫獄的是誰?

後面這一共十來個黑衣人,又是哪來的?

難道是不同的勢力都來劫獄,相互廝殺起來?

兩人還能對付,十人可就難了。儘管對方只穿著夜行衣,帶著簡易武器,但看架勢應該都不是善茬啊……

這片刻遲鈍,便見又有一黑衣人從柴房裡出來,沉聲道:「三個士兵,都被迷倒,兩個沒綁,一個綁住了。雖不知是什麼情況,反正我都一人一刀了解了。」

聽在耳里,似乎是那三個士兵都遭了不測。

兩個警視廳的下屬也就罷了,另一個可是尾張農村帶出來,跟了自己不少年的私兵啊!名雖主僕,實有昆仲之情。

聽了這話鈴木小兵衛只覺血往上涌,腦子一空,不自覺撞在身旁一棵小樹上,發出沉悶的輕響。

「什麼人在哪?」

這微不足道的動靜,卻似乎被那群黑衣人的首領發覺,目光迅速銳利投射。

鈴木小兵衛心道不妙,但正值血氣上涌的關頭,一點也沒想著逃跑。

何況他是個武家子弟,從來只學了弓馬刀槍的本事,跟對面這群疑似忍者的不明黑衣人較量躲藏功夫的話,恐怕沒什麼贏面。

「可能是貓吧,我剛才檢查過,院子周圍沒有任何人……」

另一個黑衣人還挺放鬆的,大步向這個方向走過來。

見此,鈴木小兵衛發了個狠,藉助矮牆和小樹的掩飾,悄然無聲地舉起手裡的弓和箭,輕輕打開,迅速瞄準,鬆開弓弦——

「嗖」的一聲,這箭矢直朝著黑衣人的頭目而去。

一明一暗,隔著又只有不到十五步,豈有脫靶之理?

只可惜鈴木小兵衛究竟非是百步穿楊的神射,一箭只中了黑衣人頭目的腹部,而非瞄準的胸口,並不能一擊致命。

那人應聲倒下,哄然激起一地灰塵,卻還有力氣發號施令:「不好,被發現了!土蜘蛛津八殿後,根本丸放火,銅馬小隼護著少主,趕緊撤離!」

眾人紛紛應是,各自行動起來。

那邊鈴木小兵衛早有重新拉起弓,沒有全力拉滿,只拉到一半,以速射之法,對準了最接近自己,只有四五步遠,那個禁不住走神的黑衣人,擊中了對方的肩頭。

而後,黑衣人終於發起反擊,連連破空之音,伴隨超過十個小黑點飛襲而來。

砰砰數聲,鈴木小兵衛感覺到被擊中了四次。

但其中三枚暗器,都被他身上的甲片擋住,沒有造成任何傷害,只有一支手裏劍旋轉著划過,割破了胴丸和籠手之間的上臂,但創口不深,對行動影響很小。

忍者基本上不會攜帶任何有破甲能力的重型武器,所以他們完全不能與全副武裝的武士正面對抗!

當然,如果事先知道是十打一,還是有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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