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亂麻之章 第三十四章 風雪中的出陣

如此,沖村的領地上,就有了第五個家臣。平手季胤武技平平,但自幼學過文字和算術,尤其對後者頗有天分,故而先讓他跟著松井友閑,負責賬目。

至於志賀城裡,平手家的人們,對此作何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接下來秋分寒露,開始籌備春耕,統計新一年的賦稅和徭役情況。至於新市,已經走上了正規,交由家中的奉行眾打理,汎秀也被免去町奉行的職役,於是又有一系列交接的手續。

另外,趁著農閑的時節,也要組織領內的農兵進行簡單的訓練,讓他們熟悉戰陣的號令。

這些瑣碎的事情,並不需要領主親自處理。農事交予增田長盛,商業交給松井友閑處理,而平手季胤,則跟在二人後面,暫時充當學徒。至於訓練農兵的任務,自然由服部兄弟擔當。

禁足令剛剛結束,太過張揚似乎是對信長不敬——反正也沒有什麼急事,於是無事的時候,只在家裡飲酒讀書,順便差人打聽遠近的局勢。合子依舊是與從前一樣,謹小慎微,言行沒有絲毫出格之處。

於是汎秀不禁心生感慨,即使最初是帶著目的前來,但是數月以來,卻一直默默付出,從未逾距,卻是十分難得的。再轉念一想,一個失去雙親的女孩子,想要過上安定的生活,又有什麼過錯呢?

(以上足以說明,相貌不差的年輕女子,即使做了什麼不討喜的事情,也是很容易得到男人的原諒的。)

……

虛度了十幾日的光陰,接近十一月的時候,卻突然來了信長的急令,命織田諸臣當日之內領兵前往清州集合,迎戰岩倉城來襲的敵軍。

有敵軍來襲?印象中,這段時間織田家並沒有打什麼仗啊?

汎秀聞言皺眉,按照土地,目前實際的兵役是六十四人,但倉促之間很難招募到這個數量。更何況……

「殿下,年初的時候徵發了民夫四十人,已經說過是用今年的兵役代替,可是現在……」增田長盛輕聲說道。

當時平手汎秀言之鑿鑿,說今年不會有大的戰事,十個月下來,此話倒也應驗。誰知到了年末。卻突然起了變故。

前世的記憶力,征伐岩倉之前,織田家就沒有大型的興兵了啊?更何況此時已經快入冬了,天寒地凍,對於農兵為主的大名來說,絕不是出兵的時機。

「天這麼冷,又是在領內的合戰,強征農兵的話,恐怕會引起不滿,殿下頒布仁政的效果,就完全消失了。」平手季胤也是滿臉憂色。若是主動進攻敵軍的領地,有機會劫掠一番的話,可能還會有人踴躍參戰,這次卻是沒有什麼油水的防禦戰。

「仁右衛門,你傳令下去,此戰但凡出陣,每人賞錢三百文,討取敵首級的賞金加倍,每具首級三貫!」

汎秀沉思了片刻,如此下了決斷。自從與玉越屋「官商勾結」之後,間或就能收到三十郎的「禮數」,身上早已累積了數百貫資金,一次合戰拿出幾十貫來,還是做得到的。

增田長盛有些詫異,但也沒有細問,只道了聲「是」,就領命而去,在村中吆喝了一上午,才徵召到了五十多名老少不一的農夫,再加上汎秀本人及家臣,總計也是六十餘人。

點齊了兵將,留下松井友閑和平手季胤守家,汎秀帶著其他三人出陣。原以為增田長盛只是單純的奉行,孰料他也穿戴了具足,騎著馬擎著長槍跟了出來。

原本季胤也做出了出戰的請求,不過考慮到他還未經初陣,不能如此草率,就沒有答應。

於是出發。

原來是打算一路不停歇的急行軍,爭取早些到達。卻不料出門未幾,就颳起了大風,還間或飄著許多雪花。

行了十幾里路,隊伍已經拉成長長的一條線,汎秀勒住馬韁,回首望去。身後二三十名士兵正裹起全身在泥土地上慢跑,有些沖著賞金前來的年少體弱之輩,已經凍得瑟瑟發抖。汎秀眼中閃過苦笑。神仙無聊,凡人無辜,說的正是這樣滑稽的出陣吧。

岩倉的織田信賢,與織田信長交惡已久,不過數年來也從未起過戰火。居然選在這麼個時間突然出兵?天寒地凍,風雪之下,又是以弱攻強,以疲擊逸,他能堅持得了幾天?充其量是到清州城下轉一圈,做做樣子罷了。如此行徑,只苦了雙方領內的農兵,不僅損人,而且絲毫不利己。

馬上來回巡視,務必不令一人掉隊,卻也不免拖下不少時間,趕到清州的時候,已經能看見月光了。勉強算是沒有遲到,不過按照信長的習慣,一定會相當不滿。

帶人進了清州,登城拜訪織田信長,內丸之外,碰到幾個眼熟的親衛,佐佐前田也在其列。

「裡面如何了?」汎秀指著信長所在的本丸,輕聲問了一句。

「還有半數兵馬未至,殿下已有些心焦了。」佐佐成政如是答了一句。

「何止心焦,剛才來的幾個人,都是莫名其妙地一陣怒罵!」前田利家湊過來,憤憤地說了一句。

汎秀點了點頭,整了整衣襟,獨身進去。

「主公,平手汎秀率足輕六十人報到!」

信長罕見地沒有倚在牆上,而是肅然端坐,臉上陰晴不定。身邊那幾個向來肆無忌憚地小姓,也是一個個低眉順目,噤如寒蟬。

「還不算是遲到,下去待命吧!」語調有些低沉,但並無斥責之意。

想像中的特赦並沒有降下,汎秀有些詫異,道了聲「是」,退了下去。

「平手大人果然是殿下的心腹啊……」走出來的時候,聽到門口的衛兵輕聲說了這樣一句話。

都被他內定為妹夫了,說是心腹,也沒有錯吧?汎秀如此想。

又過了一兩個時辰,陸續有四五個百人上下的備隊到來,信長才突然升帳。

柴田勝家,佐久間信盛,織田信房,佐佐政次等人,都已經率軍到了清州,而佐久間大學、林通勝,丹羽氏勝等人尚未到齊。

汎秀帶來了足輕六十人,席位是十名開外,處於第二集團當中。

此時信長尚未養成讓小姓和側近擔任書記官的習慣,負責講解局勢的,是被任命為副將的丹羽長秀和負責忍者調動忍者的瀧川一益。

「岩倉城從昨晚開始召集兵卒,目前的軍勢已超過三千,另據忍者回報,美濃的齋藤,也派出了援軍一千五百人,是否有後續兵力,尚不明朗。」

「城內目前的軍勢,是兩千四百,還有幾位大人路途遙遠,若是等到明日,可以聚集三千七百人。」

「敵軍的先勢,由岩倉家老山內盛豐率領,約六七百人,已渡過了長良川,駐軍在北外山一地建砦,據清州城只有二十餘里,估計明日午時,就會發兵進犯。織田信賢的本陣,尚在岩倉之中,最遲後日亦可到達。美濃的援軍,是由長井道利統御,已行至小牧山。」

「犬山的織田信清有何動作?恐怕是佯作不知,放任齋藤軍過境吧!」柴田勝家忍不住插了一句。

長井道利的居城,出於美濃中部,若要進入尾張,勢必要經過犬山城織田信清的防區。織田信清乃是信長同族的堂兄,表面上臣服於清州,還娶了織田信秀的長女,信長的妹妹為妻(當時的堂兄妹是可以結婚的),暗地卻與周邊的眾多勢力接觸,立場難辨。

信長掃了柴田一眼,點了點頭,頗有讚許之意。

「確如柴田殿所言。」丹羽對著柴田欠身,以示尊敬,「自長井道利昨日清晨出陣,犬山城毫無動靜,也未向本家通報此事。」

靜了一會兒之後,接過話頭的是佐佐成政的長兄,佐佐政次:

「敢問岩倉軍會不會連夜行軍?」

瀧川一益搖搖頭:「無此跡象。」

「如此……」佐佐政次斟酌片刻,出列向信長拜倒,「臣以為,本家應當先發制人,即刻出兵夜襲岩倉軍的先勢。小牧山距離清州尚有半日的路程,岩倉出來增援,也至少需要兩個時辰。若能趁夜擊潰敵軍先勢,勢必令敵軍上下膽寒,不敢侵犯。」

信長有些意動,但言語上卻不置可否,示意他回座。

第二個開口的是佐久間信盛。

「隼人(佐佐政次)計略精妙,然而卻過於弄險。本家目前的兵力遜於對方,倘若岩倉援軍到達之前,不能全殲敵先勢的話,就會陷入苦戰啊,再等到齋藤軍到達的話……」

「那信盛以為如何?」信長突然問道。

「先固守城池,同時派人聯繫小牧山一帶的土豪地侍,請他們拖住齋藤援軍,待到明日諸位大人的軍勢到齊,本家的兵力就會處於優勢,又是以逸待勞,屆時無論是攻是守,皆可由殿下把握。」

「嗯……」信長應了一聲,不甚滿意,目光又射向柴田勝家。

「權六,這麼久還不說話,可不像你的性子啊!」

柴田應聲出列,伏身施禮,而後緩緩說道:

「臣是在懷疑,那六百孤軍深入的先勢,乃是敵軍的誘餌。」

「噢?真是一語驚人啊。」信長笑了兩聲,神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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