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1章 反商運動

夜已深,韓藝獨自一人坐在陽台上,面前一壺酒,愁眉難展,但是,如果你相信一個老千的臉,那你就真是太傻太天真了。

其實韓藝內心是開心的,是高興的,是激動的。

哈哈……!不虧是武媚娘,這麼快就找到商業發展的弊端,恭喜你,這一條路是完全正確的,只要沿著這個思路走下去,擠到私營,發展國營,就一定沒有錯。至少對於我而言,是這樣的。

正當要高潮時,忽覺右肩傳來絲絲溫暖。又聽得一個溫柔的聲音,「你在想什麼?」

韓藝回頭一看,只見元牡丹站在其身後,他抬起手來,輕輕握住她的素手,心道,真滑!嘴上卻嘆道:「還能想什麼。」

元牡丹坐了下來,道:「其實大伯今日也來信了。」

韓藝道:「說了什麼?」

元牡丹道:「在大伯看來,長安的情況有些令人捉摸不透……你也知道,我們元家向來都是求穩,故此大伯希望盡量將更多的錢投到江南,甚至於投到嶺南去,這樣比放在長安要更加安全一些,再加上山東地區他們自己發展的很好,咱們元家也滲透不進去,只要顧著西北邊就行了。」

韓藝稍稍皺了下眉頭,道:「不瞞你說,其實朝廷那麼做,我倒是能夠理解,我以前也與你說過,徵收商稅,這是理所當然的,而且商人對於朝廷的貢獻越大,那麼朝廷自然反饋的也越多,這是一個相互的,只不過這個時機有待考慮,但是以大局來看,這還是沒有錯的,唯獨讓李義府來掌管商稅局,這裡令我有些擔憂。」

元牡丹道:「這也是我們擔憂的地方。」說著,她凝視著韓藝,「夫君,你究竟知不知道朝中發生了什麼?」

韓藝搖搖頭道:「我一直都跟你們待在一起,怎麼知道,但是話說回來,不管是皇后將李義府召回長安,還是開始徵收商稅,這我覺得並不驚訝,因為李義府本就是皇后的人,並且為皇后立下了汗馬功勞……」

「你認為我會關心這些事?」元牡丹打斷了韓藝的話。

韓藝道:「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太過擔憂,或許這只是一個意外。」

元牡丹道:「就算這一切都是意外,但是我認為這會對商業發展造成極大的影響。」

你放心,這一定會的!韓藝問道:「此話怎講?」

元牡丹道:「我一直都與你說過,鄉紳、地主對於商人是越發不滿和敵視,只不過當初有你在上面周旋,陛下與皇后也都支持你。而許州一事,我認為是那些鄉紳、地主在後面操縱的,這可能只是他們的一次試探,然而,朝廷卻選擇徵收商稅,這無疑會助長他們的氣焰,如果這種情況蔓延的話,對於我們商人可是非常不利的。」

其實在這一點上,除韓藝之外,她看得比誰都遠,她是在商業發展的高峰期,就看到了這一點,新崛起的階級,勢必要跟舊勢力對抗,這是亘古不變的定律。她對於這種事情是充滿了擔憂,這絕非是庸人自擾之。

韓藝嘆了口氣,道:「不瞞你說,這其實是我方才所在思考的事情,但是我看朝廷還是給予了那些刁民一些懲罰,可能也會給他們一些警告,讓他們適可而止,正所謂先禮後兵。」

「但如果不是呢?」元牡丹問道。

肯定不會這樣,這才只是剛剛開始而已,好戲還在後頭。韓藝嘆道:「如果不是的話,那就糟糕了。」

元牡丹道:「你難道沒有辦法阻止嗎?」

韓藝搖搖頭道:「首先,我現在只是一介平民,其次,如果朝廷不是這麼打算的,那麼也就是說朝廷可能要改變我的政策,那朝廷還會接納我的建議嗎?」

元牡丹憂慮道:「朝廷為什麼要改變你的政策?」

韓藝道:「我也不知道,這是沒有理由的,所以我才認為朝廷應該會阻止這種情況的蔓延。」

「但願如此吧!」元牡丹又道:「但是我總是做最壞的打算。」

韓藝道:「你打算收縮元行的業務?」

元牡丹點點頭。

韓藝道:「但是你剛剛提高了元行的存儲利息,如果收縮放貸的話,那麼元行的收支可能會失衡。」

元牡丹道:「我將資金挪去投資嶺南,投資棉花,甚至於樂浪州的礦,這些我相信不會虧的。」

韓藝點點頭,道:「你這麼一說,我估計桑木也會這麼做。」

「你不會嗎?」

韓藝苦笑的搖搖頭道:「不要問我的意思,咱們做買賣的理念可不一樣,但是誰的想法都沒有錯,就看事情會怎麼進展。」

元牡丹莞爾一笑,道:「你那是藝高人膽大,這我可不行。」

雖然元家一直都採納韓藝的建議,但是元牡丹始終都是堅持著自己的理念。

然而,她並沒有錯,不但沒有錯,而且還在無意間,看破了武媚娘的意圖。

這一切的事,當然都是武媚娘在後面推動的,絕不是什麼意外,或者說積怨已久。

而武媚娘的目的,不是要徵收那一點點商稅,千分之五真不是很多,沒有效果,跟不征也差不了多少,也不是說打壓商人,她是不會出面去打壓商人的,這是她從韓藝那裡學來的。她只是要藉此事釋放出一個信號,就是告訴地主、鄉紳階級,如果你們一定要反對商人,那朝廷還是會站在你們這邊的,還是會遵從民意的。

其實這才是抑商的最佳手段,利用民意去抵制商人,真正厲害的政治家,絕不會讓自己站在百姓的對面,商人可也是百姓,他們只會利用百姓與百姓的鬥爭,來獲取自己想要利益,古往今來,皆是如此,這跟善良與否,毫無關係,這是政治家的特性。

武媚娘是如此,其實韓藝同樣也是如此。

可以說,這天下烏鴉一般黑。

但這是非常可怕的。

進程也正如武媚娘預計的一般,許州一事,很快就傳開了。

各個地方的鄉紳、地主一看這情況,不禁都汗顏呀,他們之前只敢利用鄉法禁止百姓去城裡務工,以此來維護自己的權威,沒有想到許州的村民將商船燒了,朝廷竟然服軟了。

可見朝廷的商業政策,只不過是一隻紙老虎而已,只會虛張聲勢,其實不堪一擊。

於是各地鄉紳、地主開始團結起來,造勢、宣傳,抵制商人。

這都不用去想怎麼宣傳,因為古代有太多抑商的例子,幾乎每個朝代都有,而且那些聖賢也都是反對商人的,要引經據典的話,就沒有一句說商人的好話,這真是太簡單了。

於是乎,各個地方的鄉紳、地主開始大肆宣傳商人危害論,將商人比作蝗蟲、老鼠、害蟲,等等。

那些鄉民一下子就被煽動起來,其實他們也不蠢,這些人都是一些農夫,他們辛辛苦苦的耕地、種田,就還不如工匠發明一個小工具,因為如今商人非常重視技術,要是手下工人發明出一個什麼來,且可以用於生產,那麼商人非常願意賞給他們大筆的獎金,但這對於農夫而言,這就太不公平了,說好得士農工商,如今工商階級過得都比咱們農夫好,咱們農夫還是交稅的主力,這誰想得通。

這不公平,故此我們要抵制商人,要富大家就一塊富,要窮大家就一塊窮,這其實就是人性啊。

宣傳過後那就是行動,各地的農夫就開始堵住碼頭,擋住道路,不準商人的貨物進入他們的地盤,這道路一旦已經出問題,商人的半條命就沒了。

但是燒商船的事就再也沒有發生過,那武媚娘也不蠢,如果繼續採用暴力的話,她也害怕局勢失控,所以李義府、許敬宗等人事先就給予那些士族暗示,你們可別亂來,別再犯法,否則的話,朝廷就會派軍隊鎮壓的,這是朝廷不允許的,那些士紳當然也比較害怕,他們只是要維護自己的權威,維持鄉村勢力,不準發展城市經濟,而不是要搞亂國家,搞亂的話,那對誰都不好。

很快,延運河這一條商業線,就開始出現了大規模的反商主義。

而因為韓藝的商業發展,也才剛剛起步不久,農夫、地主都還是國家的主體,商人再失去朝廷的支持,怎麼會是他們的對手,這些人又沒有去長安鬧,而是在自己的地盤。

這對於剛剛崛起的資本主義,這簡直就是毀滅性的打擊。

不管是任何方面,毀滅永遠比建設要快得多。

當然,也有一些地方是例外,揚州、陸州就是例外。

揚州的話,因為韓藝就是揚州人,韓藝當初就幫助揚州抵擋住陳碩真的叛軍,保護了揚州百姓,而且還從一個小農夫當上了宰相,是揚州的全民偶像。另外,韓藝上任之後,是將揚州當做一個中轉站,也使得揚州變得非常繁榮,那麼揚州的百姓當然認為韓藝這麼做,只是因為韓藝是揚州人,所以他要照顧揚州百姓,那麼反過來說,韓藝的政策是一定對揚州有利的,他們當然也非常擁護韓藝的政策。

在揚州周邊的鄉村,其實也出現不少反商主義,他們也想堵住碼頭和道路,但是城裡的百姓就自發組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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