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3章 通風報信

李義府此言,已經算是非常露骨的了,擺明就是警告李治,現在長孫無忌他們已經開始密謀對付你了,你得先下手為強,否則等到他們聯合起來,別說廢王立武,恐怕你這皇帝都只是一個擺設了。

這句話對於李治內心的衝擊,那真是不言而喻。

當初韓藝曾跟武媚娘說過,李治還未下定決心要與長孫無忌決戰,這需要一個契機,而如今這個契機似乎已經來了。

因為此事已經表露出長孫無忌他們是絕不會妥協的,而且他們都已經打算將這事上升國家利益了,這個舉動可不能忽視啊!

李治沒有對此做出表態,這話李義府說得,他說不得,只是表明要追究裴行儉的責任。

但是韓藝認為此事可能會演變成導火索,他必須趕緊跟長孫無忌會面。

於是他出了皇宮後,就順路去到東市的得月樓吃早飯,隨便與得月樓的掌柜談了談關於少年孔子來得月樓演出的事宜。

過得約莫兩個時辰,韓藝才起身告辭,出了東門,沿著渭河一路西行,來到渭水河畔一處比較偏僻的地方,一艘小船已經在此等候。

他入得船艙內,只見裡面坐著一個老者,正是長孫無忌。

原來他去得月樓吃飯只是一個暗號,暗示他要立刻見長孫無忌,而這地點也是早就商定好的,非常安全,不用說四周肯定也有長孫無忌的人監視著,以免韓藝被人跟蹤,畢竟長孫無忌與韓藝的見面那是屬於最高機密的,就連褚遂良他們都不知道,他一定會做萬全措施。

「太尉!」

韓藝拱手一禮。

「坐吧!」

待韓藝坐下之後,長孫無忌就立刻道:「你恁地——咦?你的臉怎麼呢?」

拜託!你年紀不小了,幹嘛老是看我的臉啊!韓藝只好又拿出演話劇那番託詞解釋了一遍。

長孫無忌聽得也是似懂非懂,但也沒有心情去在乎這些,又問道:「你恁地急著見老夫是為何事?」

最近朝中風平浪靜,因此韓藝突然急著找他,他也非常困惑,心裡還真有些忐忑。

韓藝開門見山道:「敢問太尉,昨日可有與長安令見過面?」

長孫無忌一愣,好奇道:「你如何得知?」

韓藝皺眉道:「此事已經被大理寺丞告知到陛下那裡去了,我就是剛從皇宮中出來。」

「你是說袁公瑜?」

「嗯。」

長孫無忌微微一驚,道:「他是如何得知的?」

如何得知?那還不是你們太不小心了。韓藝也是非常惱火,原本他還打算拖一拖的,現在好了,想拖都沒法拖了,道:「這我也不清楚,但是袁公瑜奏章上說,太尉你與右僕射、裴行儉勾結,意圖廢掉武昭儀。」

「胡說!」

長孫無忌雙目一瞪,怒道:「老夫怎麼可能說出恁地無知話來。」

韓藝也覺得這不可能,道:「但是袁公瑜奏章上清清楚楚寫明,說長安令裴行儉將武昭儀比作妲己、褒姒,說她當皇后肯定會禍國殃民,天下永無寧日。」

長孫無忌一愣,露出愁色來,嘆道:「行儉確實說過此話,但他只是一時嘴快。昨日老夫與右僕射去到長安縣衙商議秋收一事,只是在飯席間,恰好提到了武昭儀一事,順口就批評了武昭儀幾句,老夫也不明白此事為何會讓袁公瑜得知了。」

其實哪有這麼巧,他和褚遂良是借著商議秋收之名,去專門討論武昭儀之事,等於就是在招兵買馬,整合勢力,反對武媚娘當皇后。而那裴行儉又是武將出身,剛調回來不久,還沒有適應朝堂,心直口快,而且堅決反對武昭儀,結果就讓人給抓住了把柄。

你反對武媚娘為後,不就是要廢掉她嗎?要是她當不成皇后,這天下絕無容她之處。韓藝道:「太尉,不管你們當時說了些什麼,但是這事情讓陛下知道了,那可就不是小事啊。」

長孫無忌皺了皺眉,道:「陛下怎麼說?」

韓藝道:「一開始許敬宗和李義府奏請陛下要將太尉、右僕射、長安令以謀反罪論處——」

長孫無忌當即罵道:「這個不要臉的老匹夫,還有那個無恥小人,真是一丘之貉!老夫決計饒不了他們。」他看這兩個人是最不爽了,一聽到就火冒三丈,但罵歸罵,他臉上也沒有露出惶恐之色,因為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韓藝道:「太尉請息怒,許敬宗不過是只是借太尉來表示自己的忠心,陛下自然不會聽他的,不過,陛下最終還是決定貶長安令去西州。」

這西州就是吐魯番,那都十萬八千里了,之所以沒有流放,只是調任,還都是因為顧忌河東裴氏。

長孫無忌聽得眉頭緊鎖,遲疑片刻,道:「你認為還有機會挽回嗎?」

韓藝稍一沉吟,嘆道:「除非太尉你拚死護他,否則的話,挽回的機會不高,但是如果太尉你出面的話,許敬宗等人一定會藉機抨擊太尉,那將會鬧得一發不可收拾。」

能保住你們不受牽連就算好的了,怎麼可能保證毫髮無損。

長孫無忌雙目微合,裴行儉可是他們看好的人選,而且剛剛才提拔上來的,結果沒幾個月就被貶了,這讓他非常受挫,但是要他在這種不利的情況下,去跟李治硬拼,顯然不是明智之舉,心中也是懊悔萬分,一席話就賠掉了一員大將,世上恐怕沒有比這更虧的買賣了。

韓藝道:「太尉,其實這都還只是次要的,關鍵還是在於爭奪皇后之位上,我看陛下已經有了廢王立武的決心,甚至可以說是勢在必行,太尉該儘早做準備才是啊。」

長孫無忌睜開眼來,兀自古井不波,他心裡也清楚的很,道:「你對此有何看法?」

韓藝沉吟片刻,道:「依我之見,這是無可避免的,事到如今,陛下總會要試一試的,這是遲早的事。」

長孫無忌又問道:「那你以為陛下會如何做?」

韓藝沉吟道:「如今此事還未正式公開,一直都是在暗中較勁,因此我認為陛下一開始肯定是要公開討論此事,但也不至於拿到朝堂上去說,首先肯定是爭取朝中主要大臣的意見,畢竟這一道詔令必須要通過三省,好比說右僕射雖然非常反對武昭儀,但是右僕射也從未跟陛下說過這話,陛下雖然心裡明白,但是一旦要公開討論,還是得先詢問右僕射的建議。」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道:「不過,我認為即便是現在,太尉這邊還是勝算高一些,畢竟陛下廢王立武的理由不充分,而要反對武昭儀的理由卻是多不勝數,只要理在太尉這邊,加上多數大臣都站在太尉這一邊,堅決反對的話,那陛下也只能暫時妥協,只要拖下去,那就是勝利。」

長孫無忌聽得長嘆一口氣。

他嘆這口氣,可不是表示自己也是強弩之末,而是一種無奈,也就是說他不想去跟李治正面衝突,但這不是怕,就好像舅舅不想去跟外甥較勁,畢竟是做長輩,不能欺負晚輩。從另一方面來說,長孫無忌還是胸有成足,怎麼說李治也是他看著長大的,知根知底。

從當今情況來看,也確實如此,他們這一派的政治資本確實無人能及,而且他們還佔理,優勢還是有的,只是沒有以前那麼明顯了。

而韓藝現在希望的是,繼續僵持下去,打個平手也好,這是對他最為有利的,但是從目前的局勢來看,這是很難的,他必須也要打起精神來,一旦決戰開始,他怎麼都會受到波及,而且從裴行儉的事來看,他不可能主導此事的走向,這意外實在是太多了,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他如今也只能見機行事了。

至於歷史上武媚娘的勝利,早已經不在他的考慮當中,他只相信自己的所見所聞,從未相信過歷史,歷史上說誰奸誰中,跟他沒有半毛錢關係,他只是一個騙子,又不是代表正義的蝙蝠俠,他眼中只有敵人和盟友。

可是這一上岸,他突然又是愁緒萬千,腦地裡面滿是昨夜的種種,莫名得還有著一絲回味。暗想,我究竟是回北巷,還是回元家堡呢?

在岸邊躊躇徘徊半晌,兀自沒有任何頭緒,他不禁蹲了下來,一個勁的撓頭,忽聽得不遠處傳來哭聲,他舉目望去,只見迎面走來幾個小孩,一個小孩雙手捧著一隻小麻雀,一個勁的流淚。

邊上一個年紀稍長的對那哭臉的小孩道:「小弟,你別哭了,小紅嘴已經死了,你哭也沒有什麼用。」

又有一個小孩道:「是呀,你別傷心了,我們還是找個地方把小紅嘴給埋了吧。」

韓藝獃獃望著這幾個小孩,忽然眼中一亮,對呀,我何不用逆推法來思考,這不該發生的它也發生了,怪誰都已經不重要了,就算把元鷲給殺了那又如何?如今我和元牡丹既是有了夫妻之名,又有了夫妻之實,這如何還斬得斷,既然木已成舟,那我還糾結什麼,娘的,泡她丫的去。

念及至此,他霍然起身,大步朝著元家堡走去。

來到元家堡已經是夕陽西下時分了。

「姑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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