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辯論大賽(下)

好你一個盧開明,竟然跟我玩這一招,連自己的家族都不顧了,真是可惡。

崔有渝微微皺眉,他知道局勢對他們已經很不利了,不是盧開明這一番話多麼難以反駁,而是在於這評委團的成員多半都是士兵出身,也就是窮人,不用想也知道,盧開明主張有教無類的思想,很符合這些評委團成員心中所想,如果讓他們選擇的話,他們當然不會贊成教育的界限在於貧富貴賤,他們肯定是靠向盧開明那邊。

要知道盧家可是當今世上最頂級的家族,可謂是貴族中的貴族,你作為一個貴族子弟,怎能去幫庶族說話了。

想到這裡,他不禁惱怒瞥了眼韓藝,就這廝讓貴族內鬥,卻讓庶族來做評判,真是太狡猾了。

年幼的盧開明目光四處瞟動了幾下,見不少大臣都在點頭,包括李治和長孫無忌,心中一喜,悄悄坐下來,臉上帶有幾分狡黠的意味,頗顯得意。不得不說一句,他這一招的確夠陰的,殊不知他把自己的家族都給賣了。

但是這也不能怪他,一來,他年紀比較輕,考慮的不會太深奧,二來,他從小就被家人和朋友視作病人看待,這讓他心裡非常鬱悶,他想證明自己,不管是文也好,武也罷,他要證明自己是一個正常人,甚至比正常人都要優秀,他這一次是太想贏了,以至於他忽略了很多東西,他的這一番言論,有些是早就準備好的,但是有些卻是臨時想出來的。

韓藝終於找到機會敲響了木捶,道:「正方,你們可以派出代表答辯了。」

崔有渝一怔,收回目光來,又左右看了看,見自己這邊不少人都在冥思苦想,微一沉吟,起身道:「反方總是拿有教無類來反駁,但是我認為有教無類恰恰就證明我方觀點的一個非常重要的論據。」

眾人聽得一怔,包括李治、長孫無忌他們都好奇的看向崔有渝,這兩句擺明就是自相矛盾,怎麼又成了正方的重要論據呢?

幾乎所有人都沒想明白。

崔有渝自信一笑,道:「各位,你們不要忘記,除了有教無類外,孔聖人還提出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教育思想,那就是因材施教,前面有人說過,每個人的天資不同,但是天資不同,不能代表智愚,副督察有句話說得好,天生我材必有用。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和不擅長的,因材施教就是因此而出,讓人能夠揚長避短。教士兵兵法,可以嗎?可以。但適合嗎?我看就不見得了,士兵就是要擅長上陣殺敵,你偏偏要他去當一個謀士,如果天下都是謀士,那誰去上陣殺敵,可謂是誤人害己。教農夫君子之道,可以嗎?可以。但合適嗎?未必,畢竟種田可不需要君子之道。

有教無類,這話沒錯,人人皆可教,但是教什麼呢?那就得因材施教了。教農夫如何種田,教織女如何織布,這其實都是教化,不見得一定要教聖人之言,亦或者四書五經。而我方的觀點,是要證明詩樂禮等這一類的學問,是否一定要教?我覺得沒有必要,孔聖人也不可能覺得一定要教,如果人人都去讀聖賢書,那誰來種田,如果人人都去打仗,那誰來種田,沒有糧食,連活都活不下去,到時國家必亡也。孔聖人的意思,有讀書天賦的,就讓他去讀書,沒有讀書天賦的,就讓他們去干別的,不一定就非得讓他們都明白這些個道理。告訴他們怎麼去做,同樣是教,不是非得告訴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才是教,所以有教無類並不能反駁我方的觀點。

而且我方認為,這一句話中還蘊含著一個非常實際的道理,就是人盡其才,將天資不同的人放到適合他們的位置上,然後再因材施教,例如,太尉告訴尚書,為什麼要怎麼做,這是教,太尉告訴百姓你該怎麼去做,這同樣也是教,區別就在於尚書與百姓身處在不同的位子上。當然,我還是要再重申一遍,天生我材必有用,農夫與尚書只是所為位子的不同,大家擅長的不同,尚書種田也一定不如農夫,沒有農夫種糧食,讀書人就會餓死,有道是,大智若愚,大愚若智。」

不愧是博陵崔氏的子孫,果然厲害。韓藝聽得暗自稱讚,尤其是這最後一句話,崔有渝不但要鞏固貴族的地位,還要贏得那些評判的好感,如果評判都是貴族,他不見得就會說後面那句話。

崔有渝繼續說道:「那麼又是否可教可不教呢?前面慕容舟航說了,你教他們一些道理,他們總會明白的,教了總比沒教要好,但真的是這樣嗎?我看也未必,因為這裡面還存在著一個誤解,如果百姓的天資沒能達到理解某個道理的份上,但是他們又不是完全不理解,那麼就可能會誤解成另一種意思,這可是非常危險的,思想的偏差可能會釀成大禍,好比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如果他們將後半句理解成為怎麼獲取錢財都是有道理的,那此人可就非常危險。因此有些道理對於有些人而言,不教勝教,這才是孔聖人想要表達的思想。」

「說得好!」

「哈哈!不愧是博陵崔氏的子孫,果然是與眾不同,出類拔萃。」

一干大臣紛紛叫好。

李治聽得也是頻頻點頭,還向一旁的長孫無忌問道:「此子是?」

長孫無忌道:「此子乃是北魏賢相崔浩的後人。」

李治點頭道:「難怪,難怪。」

崔有渝拱拱手,退了下去,真是收放自如。

盧開明聽得眉頭緊鎖,絞盡腦汁想辦法反駁。同時反方的人都在撓頭苦想。

但是崔有渝的這一番辯論,實在是有些無懈可擊,他既從每個字眼去分析,又提到了人類的生存法則,不可能大家都去種田,也不可能大家都去讀書,再到後來的國家興亡,最為令人嘆服的,就是他還掩蓋了貴族想要愚民,從而統治百姓的目的。

很是士兵出身的聽得也點頭,我適合種田打仗,就算去讀書,也是浪費時間,而且我也不愛讀書,還不如就多花些精力將這種田打仗做好,人盡其才嗎。

褚遂良見反方代表都低頭不語,微微笑道:「看來勝負已分。」

李治等人也是點頭,他們也覺得反方很難在獲勝了。

就在這時,韓藝眸光突然瞥向一人,這個人正是楊蒙浩。其實楊蒙浩早就在摩拳擦掌了,他一直在等,等得就是反方黔驢技窮,然後他再一個超級英雄的姿態閃亮登場,大舉反攻,一錘定音,這才是出風頭的最高境界。

楊蒙浩見韓藝目光投來,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一手托著下巴道:「不對,不對,不對。」

因為非常安靜,故此的他的聲音顯得非常響亮。

大家尋聲看去,見出聲的是楊蒙浩,不禁雙目一凸,楊蒙浩是個什麼人,吹牛大王呀,他能坐在對面,就已經是對反方的一種羞辱了。

慕容舟航就道:「小蒙,你可別亂說話。」

楊蒙浩可是欺騙韓藝的男人,演技不用說,仰著幼稚的臉道:「我沒有亂說,我只是覺得崔哥哥說得不對嗎。」

他聲音不大,但是大家都聽見了。

柳含鈺心念一動,要是楊蒙浩做代表的話,那麼這一個回合勝負肯定見分曉,於是笑道:「小蒙有何高見,不妨說來聽聽。」

正方代表都是面帶促狹的笑意。

慕容舟航不悅道:「小蒙,你瞎出什麼聲。」

楊蒙浩癟了癟嘴,委屈的想哭。

這小子,當什麼警察,跟我混,去當騙子啊!不對,我現在可是警察的二把手,這也算是跟我混啊!韓藝敲響木捶道:「反方,你們可以派代表出來論辯了。」

大家面面相覷,但是無一人起身。

李治可不了解楊蒙浩,甚至連名字都喊不出,好奇道:「方才不是有人說崔有渝說的不對嗎,既然如此,為何不出來辯論。」

如果他知道楊蒙浩的性格,他肯定不會這麼說。

這皇帝開口,楊蒙浩不答也不行,而且反方也確實黔驢技窮了,而且楊蒙浩本身就是一個非常好的借口,輸了就可以說是因為楊蒙浩瞎說,於是又熱情的讓楊蒙浩起身辯論。

楊蒙浩心裡明白的很,暗自不屑,怯怯的站起身來,道:「陛下,方才那話是小子說的。」

李治見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後生,心中略顯有些失望,笑道:「那你就說下去啊!」

「是。」

楊蒙浩幼稚的撓撓臉,道:「小子認為方才幾位哥哥其實說得都不對。」

不虧是反方的代表,把自己都給反了。

尉遲修寂哈哈道:「難道你認為你們那邊說得也不對嗎?」

楊蒙浩點點頭。

盧開明等人紛紛捂臉。

李治倒是饒有興趣地問道:「那你倒是說個理由來聽聽。」

因為楊蒙浩年紀小,大家都是以長輩的態度對他,以至於忽略了規矩,弄得幾番想落錘示意安靜的韓藝好生鬱悶,畢竟是皇帝在那裡老是開口。

楊蒙浩道:「方才幾位哥哥,一直都在爭論有教無類與『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句話的意思是相向,還是相反,他們之所以爭論這一點,無非是想利用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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