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越俎代庖

「多謝陛下誇獎,臣何德何能,敢於魏公相比。」

韓藝拱手一禮,看似惶恐,其實非常淡定。

他之所以敢這麼說,皆是因為當今皇權正面臨著貴族的挑戰,這個門第論,其實對帝王而言,影響不大,畢竟帝王是帝王,這是名正言順的天下第一,是獨一無二的。但貴族如果拋棄出身門第的話,那就跟百姓一樣了,還是有很大的差別。如果要李治以身作則,以能力、善惡來區分貴賤,他當然也願意,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雖說不是上上之策,但是中間還是有兩百之差的。

「你就無須自謙了,魏公怕也不敢說你剛才說過的那一番話。」

李治哈哈一笑,擺了擺手。

韓藝又好奇道:「陛下,你今日怎地來呢?」

李治瞧了他一眼,道:「朕可是當著滿朝文武的面,開口為你擔保的,倘若你這北巷有任何過失,那朕可也是難逃其咎,朕能不過來看看么。」

韓藝急忙拱手道:「蒙陛下擔心,臣真是愧疚不已,臣一定竭盡所能,不讓陛下失望。」

李治笑著點點頭,道:「你這北巷倒還真沒有令朕失望,朕方才稍微看了看,的確有值得稱讚的地方,尤其是那淘寶大市場。朕方才看到那些婦女臉上的笑容,不知怎地,也覺得非常欣慰。朕還詢問了一個婦人,問她對這淘寶大市場有何看法。那婦人說著說著竟然哭了,對你更是感激涕零。朕見得十分好奇,一個小小的攤位,怎能令她如此感動。

再一詢問,原來因為京畿地乃是狹鄉之地,故此有些百姓所得土地並沒有多少,而她家只分得三十畝田地,但卻有五口人,雖然近年來年年豐收,但是兀自過得非常貧窮,最終還得去幫那些大戶人家種地,這才勉強能夠活了下來,然而,如今來到淘寶大市場,這幾日所賺之前,竟有往日他們一年所賺之多,難免會恁地激動。」

鄭善行突然站出來道:「陛下,記得在貞觀年間,太宗聖上增組織過大規模狹鄉遷寬鄉,但臣以為這只不過是治標不治本之舉,如今我大唐人口不多,故此土地還夠用,然而,近年來四海昇平,人口激增,朝廷應該早作打算,否則,到時必生禍端。」

盧師卦道:「還有土地兼并,地主的土地與日俱增,那麼也就是預示著百姓手中的土地越發減少,朝廷該想辦法減少土地兼并。」

李治聽得頻頻的點頭,正欲尋策,武媚娘突然笑道:「陛下勤政愛民,乃天下百姓之福,但是也要量度而行,此事非一日便可解決的,陛下今日好不容易出宮一趟,何不盡情放鬆一下,此等事,還是放到殿上議論方好。」

李治一愣,隨即醒悟過來,這裡閑雜人等非常之多,而土地又是關乎天下人,任何一個政策都將可能掀起一陣巨浪來,實在不宜在此討論。

鄭善行也反應了過來,急忙拱手道:「臣擾了陛下的興緻,真是罪無可恕。」

李治哈哈笑道:「這怎麼能怪你,朕現在就希望你們能夠隨時諫言,你們能這般說,朕高興還來不及。不過今日就不論朝政,只談這北巷。」說著,他突然望向韓藝道:「哦,韓藝,今日是女人日,朕來此是不是壞了規矩?」

這不是屁話么,老子都只能待在北巷不能出去。這話自然不能出說來,韓藝暗自嘀咕著。

李治又補充道:「不過你放心,朕此番乃微服出巡,本就不宜讓太多人知曉,朕是讓善行帶著朕往淘寶大市場的專用通道過來,並未有人知道朕的身份。」

韓藝眼眸一轉,笑呵呵道:「雖然理論是壞了規矩,但是臣想陛下定是陪同武昭儀前來,是作為護花使者來此,然如今昭儀有孕在身,於情可以給予充分的理解,於理的話,陛下來此,那就是對女人日的最大的認可,從更深沉次的去分析,陛下來此,那就是女人之福,我想天下女人都應該感激陛下能夠來此。」

眾人聽得是目瞪口呆,其實李治不過也就是禮貌性一問,誰能想到韓藝能說這麼一大通道理下來,真是有理有據,難以讓人反駁。

「噗嗤!」

蕭無衣咯咯笑道:「陛下,你方才將韓藝和誰人比去呢?我一時忘記了。」

「啊?」

李治啞然無語。

說好的魏徵呢,怎麼轉眼間就變成李林甫呢,這不是打皇帝的臉么。

你是不是我老婆啊,怎麼老是愛拆我的台,也不掂量掂量,你何時打嘴仗贏過我。韓藝榮辱不驚,笑道:「雲城郡主此言差矣,我這絕非溜須拍馬之言,微臣作為監察御史,也有匡正天子得失之責,得失得失,哪能只說失,該讚賞的還是得讚賞。陛下作為天下人的父母,那麼女人同樣也是陛下的子民,而不僅僅是男人。女人同樣我們大唐一個非常龐大且重要的群體,陛下作為天子,不應偏頗,只關注男人的生活,也應當多多關心女人,於公,女人也是陛下的子民,於私,關心女人是男人的天職。想那陳碩真造反,雖是大逆不道,但是任何事都有其發生的原因,陛下應當以此為鑒,多多關心女人,做一位自古以來,最受女人愛戴的皇帝,豈不是更加妙哉。」

鄭善行、王玄道、盧師卦三人都聽暈乎了,韓藝這話究竟是拍馬屁,還是耿直的諫言,還真是傻傻分不清楚呀。

但不管怎麼說,韓藝說得非常在理。

元牡丹、蕭無衣等女人,都想為韓藝叫好,如今的確女人受到的天恩榮澤實在是太少了,缺乏社會的關注。

楊飛雪更是開口道:「韓藝,你說的真好。」但話一開口,她便意識到有些不妥,趕緊用小手捂住嘴。

李治一看楊飛雪,道:「你是?」

韓藝趕忙道:「回稟皇上,這位乃是揚州刺史的千金楊飛雪。」

「揚州刺史?」李治愣了下,道:「你便是楊思訥之女?」

楊飛雪急忙行禮道:「楊飛雪參見陛下。」

李治笑著點點頭,又瞧向韓藝,笑道:「韓藝,你說的很對,女人同樣也是朕的子民,朝廷也應當多多重視女人,朕方才也見到那些女人臉上都洋溢著開心的笑容,你這女人日的確是意義深遠啊,只是朕若是專挑女人日來,怕會引來不少流言蜚語。」

為什麼鄭善行他們會在這裡,不就是李治怕尷尬,故此找他們前來打掩護。作為一個皇帝,老是扎堆女人群中,那諫議大夫可就真的有話可說了,但這絕不是李治想要聽的。

韓藝笑道:「陛下考慮周全,韓藝佩服萬分,但是臣以為昭儀可以代表陛下前來,視察民情,關注女人,為天下女人爭取更多的天恩。」

此話一出,鄭善行等人面色皆是怪異。

包括元牡丹、蕭無衣、崔紅綾都是眼中閃過一抹詭異之色。

別看韓藝說得這麼輕鬆,那是這句話若是讓皇后聽加,非得將韓藝給殺了不可。

這是一個昭儀能做的事嗎?

唯有國母方方可代表皇帝,母儀天下,做天下女人的榜樣。

這分明就是越俎代庖啊!

武媚娘聽得自然是歡喜不已,她與韓藝雖然交流不多,哪怕見面都是屈指可數,但是真不是一般的有默契,連眼神的交流都不需要,就明白對方心中所想,一唱一和,不留痕迹的為對方說好話。其實李治怎麼可能會想到來北巷,難道還真是來視察的么,十有八九是武媚娘慫恿李治來的,武媚娘這麼做是為了什麼,不就是想以此來獲得女人的支持。

而且武媚娘如今有孕在身,李治能不依著她么。

韓藝心裡能不明白嗎,他說的就是武媚娘心中所想。

李治哈哈一笑,道:「這倒是可行的,就是不知昭儀願意為朕勞這份心么。」

眾人聽得又是一驚。

韓藝這麼說,你可以當他無知,但是皇帝開了這口,這又代表著什麼呢?

只是因為李治說的就跟開玩笑似得,沒有人敢肯定他是沒有聽出來韓藝這話外之音,還是這話若有所指。

唯獨韓藝和當事人之一的武媚娘知道李治心思,武媚娘枕邊人,如何不知皇帝心中所想,而韓藝可是學過心理學的,李治在說這話時,眼中的目光有著一絲的停頓,心想,看不出這皇帝還挺狡猾的,這話說的模稜兩可,揣著明白裝糊塗,即便到時有人為皇后鳴不平,他也能裝糊塗糊弄過來。

武媚娘按耐住心中的興奮之情,很是溫和地說道:「若能陛下分憂,那是臣妾之福,也是臣妾分內之事,妾身怎會不願意了,且不說是如此有意義的事,哪怕是為陛下磨墨,那也是臣妾的榮幸。」

這話說得也是極有水平,既表示出心中所想,又沒有表現出那種企圖心,不管是做女人之首,還是為陛下磨墨,這對我而言,都是為君分憂,沒有任何差別。

這女人果真是不簡單啊!

元牡丹心中暗自嘀咕著,心裡又開始權衡這一場遊戲,究竟誰才能笑到最後。

元家的本質就是寡頭主義,不斷的在朝中勢力做出選擇,之所以能夠發展得這麼強大,就是他們每一回都站對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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