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赤色大明

廣州。

「大清道光十八年夏五月,海外妖人楊豐率髮匪數萬陷新會,香山協副將劉大忠兵敗自刎,新會縣令言良鈺不屈於賊懸樑自盡。據英夷所言,海外妖人楊豐自稱天降仙人僭號于海島,以前明為國號招誘逆黨,鄭氏餘孽,海外逆民,天地會黨羽皆蟻聚旗下,又得堅船利炮為恃橫行於海上,自道光十五年至今已逾三載,貪婪愚昧,終生吞象之心,狂悖殘暴,遂有擋車之志,此次糾集黨羽泛海而來,其意在圖謀不軌,欲禍我大清江山……」

兩廣總督府內,總督鄧廷楨滿臉凝重地奮筆疾書。

「天禍大清啊!」

突然間他把筆一放長嘆一聲。

然後緊接著他把寫了一半的奏摺給撕了。

「嶰筠兄,我就說嘛,你現在急著上奏也沒用,那妖人不過求財,他一個海盜不求財還求什麼?他不會蠢到真得還想謀咱大清江山吧?他占著新會不過搶些錢糧,過幾天咱們大軍雲集,等他搶夠了自然要走,咱們再尾隨追擊打個大勝仗,那時候再一併奏明聖上,你如今上奏豈不是讓聖上平白增些憂慮?」

廣州將軍德克金布頗有些萎靡地說道。

「但據那英夷所說,此賊可是野心勃勃啊!」

鄧廷楨苦笑了一下說。

「英夷?不過是危言聳聽,想哄咱們賣些槍炮而已,這種蠻夷貪財狡詐滿口鬼話,他們的話豈能相信?還復那前明?兩百年前就被咱八旗滅了的廢物,如今就算真得再爬起來,咱八旗健兒也照樣再滅它一回!咱家可是鑲黃旗滿洲!」

德克金布滿臉驕傲地說。

說完他打了個呵欠。

「爺,您該吸鼻煙了!」

他身後的家奴拿著一個精美的鼻煙壺遞給他說道。

德克金布趕緊接過。

大清官員是禁煙的,實際上咱大清一直都是禁煙的,一七二七年四阿哥時候就開始禁,禁了一百多年了,法律上從來都是禁止的,只不過禁了一百多年終於禁到皇上太后一塊兒抽。同樣也抽的道光才狠下心嚴禁,不過宮裡的太后也是還照樣抽的,但官場上還是要給皇上面子,不過這鼻煙當然不算煙,這個是可以堂而皇之拿出來的,話說這鼻煙壺也是堪稱大清國粹的,鼻煙壺檔次那也是身份標誌,作為廣州將軍,德克金布這個自然也是巧奪天工的藝術品。

「不過我這鼻煙與眾不同,倒是有些講究,得拿火烤一下才夠勁!」

他一邊把玩著一邊興緻勃勃說道。

「給德公拿個蠟燭來!」

鄧廷楨笑著說。

旁邊僕人趕緊端上一個燭台,德克金布將鼻煙壺在燭火上燒一下,緊接著湊到壺嘴上很是陶醉地猛吸一氣,然後回味悠長般仰起頭晃了晃腦袋,瞬間就像換了個人一樣立刻精神抖擻。

「嶰筠兄,試一下?」

他向鄧廷楨示意道。

「呃,這個老朽就不用了!」

鄧廷楨擺了擺手說。

就在這時候一名官員走進來,先是向他們行禮然後說道:「稟制台大人,張軍門奏報,楊逆陷新會後,於城內大肆搜捕士紳,並洗劫其家產,新會城內大亂。」

「你看,我就說嘛,那就是個海盜!」

德克金布立刻興奮地說道。

張軍門是指高州總兵署理廣東陸路提督張青雲。

廣東兩個提督,陸路一個水師一個。

水師提督關天培幾乎全軍覆沒,僅有不足二十艘戰艦撤回虎門,實際上定遠二艦一直追殺過澳門才返航,沒了戰艦的關天培只好準備死守虎門,至於對新會的反攻歸陸路提督張青雲負責。這時候張青雲率領各鎮匆忙調集的兩萬綠營已經到抵達開平和鶴山,但游弋在西江和潭江上的明軍戰艦讓張青雲只能繼續固守待援,畢竟人家隨時可以抄他後背。

當然,主要是張青雲知道自己打不過明軍。

之前一個參將帶著千多綠營,在江門與明軍一個營交戰過,至於結果……

跑都沒來得及跑啊!

讓人家在劈山炮散彈的射程外一頓排槍秒了。

話說那完全就是個悲劇,還算良將的張青雲不想送死。

同樣德克金布也不想送死。

正是因為這樣他才不想鬧得太大,咬死了那就是海盜,因為如果確認是逆黨的話,那麼他的八旗軍也少不了要參戰的,這是他作為駐防將軍的職責,但哪怕以他的水平,也知道讓手下那幫大煙鬼上戰場與自殺無異。但如果僅僅是海盜襲擾,那這就是綠營的事,地方官員剿匪捕盜的責任,哪怕這個盜剛剛差一點全殲了廣東水師,那,那也得是盜,是盜就完全不用勞駕中央軍了,地方那些八旗健兒就可以繼續躺在煙榻上吞雲吐霧了,至於發展到什麼地步……

瑪的,煙癮犯了誰管那個?

再說萬一人家真就是搶了東西走人呢?

畢竟說什麼復辟大明真就有些純屬搞笑了。

「但願如此吧!」

鄧廷楨嘆了口氣說道。

新會。

「你們想幹什麼?」

楊豐一臉殺氣地看著面前數以千計的老百姓。

他遭遇了一次三元里。

他佔領新會自然要打土豪的,按照他的標準,所有功名在身而且沒有主動反正的那都按照漢奸算,話說宋儒多少還可以搶救一下,明儒需要動大炮來糾正他們的世界觀,而清儒完全就可以清洗了,這已經是純奴家,完全沒有再保留的價值了。至於這個功名的範圍包括了捐班,廩生,貢生,監生,舉人,總之除了秀才全在內,至於秀才是因為楊豐實在下不去手,這年頭窮秀才也很可憐的,在闖入一位秀才家,看著秀才娘子那滄桑的面容他就心軟了,總之他就是在地方上先來一場徹底清洗,抄家,籍沒田產,扔出去掛城牆。

然後他就遭遇一場三元里了。

那些手持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還有一定數量獵槍的鄉民,用警惕地目光看著他,不過楊豐身旁士兵手中刺刀讓他們保持著足夠的冷靜。

「你們要保護他嗎?」

楊豐拽過身旁一個老鄉紳說道。

後者用欣慰的目光看著前方,緊接著對面各種稱呼響起,一個年輕人憤慨地舉起長矛上前說道:「放了三叔公,你們憑什麼抓三叔公!」

「你要保護他?」

楊豐拖著那老鄉紳走到他面前說。

「他是我三叔公,他是我們族長,你們不能抓他!」

年輕人勇敢地說。

「我不管你們之間的關係,我就問一句,你要保護他嗎?」

楊豐說道。

那年輕人勇敢地點頭。

他後面的人群一片義憤地喊聲。

「看看你腳下,看看他腳下,請你再告訴我,你,一個穿爛草鞋的,是要保護這個穿官靴的嗎?」

楊豐不無譏笑地說。

「他,他是我三叔公!」

年輕人有點底氣不足地說。

「我說過,我不管你們之間的關係,我就問一句,你這個穿爛草鞋的,確定要保護這個穿官靴的嗎?你這個穿破布褂子的,確定要保護這個穿絲綢長衫的嗎?你這個平常連飯都吃不飽的窮鬼,確定要保護這個頓頓酒肉腦滿腸肥的地主老爺嗎?你不覺得你很賤嗎?你們不覺得你們都很賤嗎?」

楊豐逼視他的雙眼說道。

那年輕人默默低下了頭,而他身後絕大多數鄉民都停止鼓噪,然後低下頭看著自己的爛草鞋破褂子,看看身旁同伴那明顯常年吃不飽飯的黑黃臉色,再看看那鄉紳身上華麗的絲綢長衫腳下官靴油汪汪的胖臉,有人開始悄然後退了,雖然還有幾個明顯身份不同的在試圖重新鼓舞起士氣,但稀稀拉拉的聲音顯得軟弱無力。

「等朝廷的大軍打回來,今年減兩成租子!」

那老鄉紳突然爆發般喊道。

那些鄉民的士氣陡然一振。

「均田免糧。」

楊豐笑眯眯地說道。

所有鄉民傻了一樣看著他,就連那鄉紳都傻了一樣看著他。

「分地主的田使耕者有其田,你們不用再給任何人交租子,免除一切的苛捐雜稅,以後除了兩成交官以外,你們也不再交任何錢糧,總之一句話,大明不再有地主,大明人人都是地主,那麼現在你們再告訴我,你們是願意保護他呢,還是願意跟著我,然後到他家去領原本屬於你們的糧食?」

楊豐緊接著說道。

說話間他的手向旁邊一指。

就在同時這鄉紳家的一段院牆在爆炸中轟然倒下,露出院牆後面一間間倉庫,一名士兵隨手將手榴彈扔在了一間倉庫的牆根,伴隨著爆炸的火光,那牆壁轟然倒塌,裡面用麻袋裝的大米就像決堤般垮塌下來。

「分糧食啦!」

楊豐用很誇張地語氣尖叫著。

轟得一下子,所有鄉民全都扔了手中武器不顧一切地撲向那道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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