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覺告訴北川寺,千葉螢要與自己交談的事情應該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為了避免北川繪里繼續對靈異怪談方面感興趣,北川寺直接將北川繪里打發去看畫了。
畢竟陶冶情操總比天天抓著鬼打打殺殺好。
甚至於他現在就已經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千葉螢與千葉倉,這對姐妹,是不是與他一樣,也能看見靈體所在。
若真的是那樣,那這對姐妹可就是土生土長能力者了。
北川寺不時將目光投向前面的千葉螢與千葉倉。
他下意識地動用了死氣。
在森森死氣的縈繞中,北川寺看見了前面兩位女生的狀態。
有淡黑色的氣流不斷從千葉螢與千葉倉身上溢出。
是的,與羽田法師那種善念金色氣流不同,千葉螢與千葉倉身上不斷向外溢出這種淡黑色的氣流。
這氣流給北川寺的感覺就好像他身上的死氣,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對方身上的氣流又似乎沒有全部轉化為死氣。
可性質上卻又十分接近,要不是北川寺的基礎死氣感應被引魂花升了一級的話,估計他可能還沒有那麼輕易分辨對方身上黑色氣流的性質。
作為姐姐的千葉螢比千葉倉身上的黑氣更加濃重。
三人不一會兒就走到接待室。
等到北川寺落座後,千葉螢才略帶開口道:「其實倉對我說過新幹線上的事情,我為倉的失禮向北川君道歉,希望你不要在意。」
她摘下畫家帽,俏臉之上滿是歉意。
而在千葉螢身邊,千葉倉面色一動,也是對著北川寺深深地鞠了一躬:
北川寺看了她一會兒後才開口道:「事情都過去了。」
見北川寺接受了她們的道歉,千葉螢才將畫家帽重新戴上,晶瑩的雙眸中閃爍著光彩,淡黑色的氣流湧出,她看向北川寺問道:「不知道北川君是不是最近遭遇了許多怪事?」
呃——
對方這問話方式讓北川寺止不住地眨了眨眼睛。
這不是自己經常對別人說的台詞嗎?
千夏千雪、神谷未來、麻宮瞳……
北川寺記得自己總是以這句話作為開頭的。
而且為何對方運用了淺黑色氣流還無法發現他身上的死氣?
是不是這種氣流的力量層次要比死氣低一等呢?
不然應該是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
正當他思索的時候,千葉螢又開口道:「實不相瞞,我與我的妹妹千葉倉因為一些原因可以看見一些常人無法看見的東西——這麼說可能北川君你不會相信吧?」
「……」北川寺。
這越來越熟悉的台詞讓北川寺禁不住看了千葉螢一眼,他總覺得自己要說的台詞都被這個千葉螢說完了。
這和他要祛除怨念亦或是怨靈的時候說的話差不到哪兒去。
過了好一會兒,心裡越來越古怪的北川寺才抬起頭道:「螢小姐究竟想說什麼?」
難不成接下來還要說為我驅靈之類的吧?
「若是北川君相信,我和倉應該可以為你幫忙。」
還真是這樣?
問題是我也不用你們幫忙啊。
「……」北川寺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這算什麼?美少女畫家兼職除靈師?
可北川寺又想到自己與對方的狀況好像也差不多,也是高中生兼職做一些靈異怪談方面的工作——
這算是撞上同行了?
「不用了。」
「怎麼不用!要是被怨靈纏身的話,北川君你可能會——」
千葉螢姣好的臉蛋掛上一抹焦急之色。
她透過自己的能力能看見北川寺身上被各種怨念纏繞,這一看就是有大凶災相的人所擁有的面色。
但她同樣也有些奇怪。
被如此龐大的怨念纏身,為何這位北川寺現在還一臉平淡。
依照北川寺這種狀態,就算他遇不見怨靈,也會有怨靈主動找上他的才對,但為什麼他卻還猶如一個平常人一般。看他紅潤的面色,再聽他中氣十足的聲音,怎麼也不像長年累月被怨靈糾纏的樣子。
她的妹妹千葉倉在之前就說過了,這位北川寺身上有被靈纏身的氣息,她看了,發現確實如此。
千葉螢也有些犯迷糊。
總不能那些怨靈都被這位北川君給手撕了吧?
這些困惑她暫時壓在心底,又問道:「北川君,你覺得我的畫怎麼樣?」
「很不錯。」北川寺想了想回答道。
千葉螢的畫確實非常不錯,構圖細膩,北川寺這個不太懂藝術的人都覺得好看。
千葉螢看著北川寺,又繼續道:「人類的想像一切都是基於認知來作為基礎,不管是神明、靈體、地獄,都是人在大腦中有對這一系列東西的認知,才能想像畫出的,北川君,我所繪畫的怨靈,是否符合你對怨靈這一形象的認知呢?」
北川寺點頭:「已經十分貼近了。」
北川寺是見過怨靈的人,自然看得出千葉螢畫中的怨靈已經非常貼近現實了。
千葉螢所畫出的雖然都是普通怨靈,但也足夠了。
畢竟她也不可能像北川寺那樣還能見識到類似於須茶高中殉難者怨靈,刀具巫女那種怨靈。
「我見過那些東西,所以……才——唔。」
千葉螢剛想繼續勸說,結果俏臉卻突然一白,像是回憶起很久以前的事情一樣,聰慧雙眸中的光芒也急速黯淡下來。
她竟然有些乾嘔。
「姐姐!」千葉倉明顯不是第一次應對這種場面了,她迅速地將放置在輪椅後面的嘔吐袋取出,將其打開塞進千葉螢的手中,另一隻手則輕輕地拍打著千葉螢的後背。
她面滿擔心。
而注視著千葉螢的蒼白柔弱的面孔,北川寺這才反應過來。
原來剛才與他對話的是一位坐在輪椅上的病弱少女。
說實話,由於千葉螢剛才表現實在過於堅強聰慧,讓北川寺都下意識地忽視了對方身體有缺這一事實。
這無疑是一個奇特的女孩子。
與她交談總是會下意識地忽視她身體有缺的情況。
「螢小姐,沒事吧?」北川寺問道。
「沒多大問題。」千葉螢點點頭,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才面色恢複。
她對千葉倉擺擺手,示意自己已經沒有問題了,隨即再次看向北川寺:「北川君,可能你現在還不相信我,但我確實能看見你身上的異狀。」
千葉螢看了一眼千葉倉,對她點點頭後才緩慢開口:「十二年前,我與倉,還要雙親開車去郊外野炊……之後發生了特大交通事故,我和妹妹因為媽媽的拚死保護……所以活了下來。」
千葉倉擦拭著眼角邊的淚水。
「姐姐的雙腿就是那個時候留下了問題,到現在已經無法再自立站起來了。」
那無疑是非常殘忍血腥的一幕。
雙親的屍體、刺鼻的血腥味與屍臭味、渾身的疼痛……那些都讓千葉螢與千葉倉無法忘懷。
「也正是在那個時候,我們開始看得見一些常人無法看見的東西。」
千葉螢撫摸著自己眼眶四周。
曾經死亡距離她如此之近,當她徹底從死亡邊緣逃出的時候,卻又發現自己早已與普通人不一樣了。
這份莫名的倒錯感以及與周圍同學格格不入的感覺,讓千葉螢的小學生活異常難以度過。
看得見靈體。
這種事情說出去誰又相信呢?
靈體形狀各異,但無疑都十分恐怖,它們可怕造型讓千葉螢與千葉倉渾身震顫。
生與死的界線在她與妹妹的世界中如此單薄,彷彿只要伸出手去就能觸碰到另一個世界。
在那個時候,是月島一家將她們暫時收養。
而在收養的過程中,妹妹千葉倉要去上學,腿腳不方便的千葉螢只能又去尋找新的心靈寄託。
那便是畫畫。
將自己眼中的世界畫出來。
把生與死的界線畫出來。
在那遙遠遙遠的彼方,在隱世當中,又存在著什麼?
千葉倉畫出的東西不是人物畫也不是風景畫,而是她心中的心像畫。
僅此而已。
伴隨著年齡的增長,千葉螢與千葉倉從月島家獨立,但每年還是會過去拜訪當初收養自己的月島家。
「月島叔叔的恩情,我與倉的能力還無法報答,但至少每年還會為月島叔叔的銀行卡匯款……只不過每次都被他打回來就是了。」
千葉螢有些苦澀地笑了笑:「而正是因為有梨紗、月島叔叔、月島阿姨這樣的好人存在,我與倉才會活下來。」
「我想,既然這種看破生與死界線的能力在我與倉的身上,月島叔叔也肯定希望我利用它去幫助別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