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撐五十年?

我跟吉爾賓談過許多次,有一回他告訴我:「我受邀去參加那次會議。」他解釋說,那個由林務署贊助、薩瓦瑟這個傢伙主持(當時奉命制定一套新的開發規定)的會議,算不上什麼大型,除了薩瓦瑟、蘇利、還有吉爾賓自己以外,整個會中只有三位林務署的生物學家、兩名學者,還有當時任職於美國魚類暨野生動物保護局的薛佛。

「起先我不太清楚背景資料,」吉爾賓回憶說:「可是,當薩瓦瑟詳讀手中那份一九七六年版的<國家森林管理法案>時,他卻看到這麼一行:『所有的森林管理人皆須於國有林內,維持每種脊椎動物的有效族群。』」這段話是吉爾賓就記憶所及做的粗略引述,但回憶中的幾個關鍵字眼,並沒有因此而模糊。「所以呢,第一步得先決定什麼叫『有效族群』。」

吉爾賓提醒我說,蘇利已經找出「五十」這個數字,認為短期內生物要避免近交衰退,就必須大約維持這樣的最小族群數;而佛蘭克林也提出另一個廣為流傳的數字,他認為族群若要能長期適應環境而存活,則最小族群數目約需五百。可是,到底要多短的時間才叫「短期」?多長的時間才叫「長期」呢?「有效族群」這個棘手的名詞,不知怎麼地,成了森林規劃規定中的字眼,那些少數的聯邦土地管理員,該如何定義這樣一個名詞呢?吉爾賓說,如果這些人去查標準的生態學課本,也不會有多大幫助,因為這套學說實在太新了,觀念也才剛成形。

「反正我們就是去開會了,」吉爾賓回憶說:「接下來就跟所有的會議沒什麼兩樣,會前都會發一些資料,你也不會想看;你想你可能會在開會的前一晚在旅館裡看。」吉爾賓當時就是這樣想的。可惜不是那麼回事.由於環境和偷懶的關係,會前他並沒有看資料。「然後我就這樣去開會了,至於他們在會中到底講了些什麼,我是一點概念也沒有。我沒有讀過<國家森林管理法案>,也很久沒跟生物學家為這類的問題交流了。」而林務署的人員,卻偏偏都是有識之士。「林務署的人把問題說給我們聽,然後我們在那裡坐了兩天,設法解決有效族群的問題。」吉爾賓記得,當他知道自己解決不了問題的時候,一向充滿自信、思想靈活又訓練有素的他,有多大的挫折感。

「不知怎麼搞的,我覺得很慚愧。」他說:「問題的真相也讓我大為震撼。」

他和其他的理論家均受託做一番基本、不複雜的預測。「假設這裡有一種生物,你對這種生物只略知一二。現在,」吉爾賓說著說著就扮起森林管理人員的角色來了:「告訴我五十年或一百年後,這種生物還在不在?」這是一個二元對立的問題,答案只有會或不會。假如這個學派,從麥克阿瑟與威爾森以來的這幾年裡,已經具備了某種預測的能力,那麼此時正好有機會展現。

「你不必說出數字,也不必說基因會怎樣,只要做最簡單的預測就好了。你只要告訴我,五十年後這種生物還在不在?」這種生物是否能再活半個世紀呢?當吉爾賓瞭解到,與會者沒有一個(就連他自己和蘇利等人也一樣)能提出肯定的答案時,他就意識到這些人的研究並沒有自己昔日所相信的那樣深入與實用。無論如何,他們的研究還不到那個地步,有效族群這個抽象的觀念,和詭譎多變的實際案例之間,還存有太多的變數。

自從在內華達市與事實真相交鋒之後,吉爾賓便開始深入思考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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