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位原住民

相傳塔斯馬尼亞的最後一位原住民,是個兇悍矮小的老女人,名叫楚佳妮妮(Truganini)。她死於一八七六年五月八日下午兩點,一般認為,她的死為塔斯馬尼亞原住民長達一萬兩千年的生活史譜下了休止符,原住民至此全數滅絕。

上個世紀時,這種說法載諸史冊,無人置疑,但最近卻有修正之虞。楚佳妮妮已死是事實,她是塔斯馬尼亞的原住民,這一點也無庸置疑,但問題是:她究竟是不是最後一個?

研究地方性滅絕時,這樣的問題非常切題,因為塔島原住民雖不是人科(hominid)之下的一個種(species),卻是個如假包換的部族。他們的興衰史,正足以說明孤離(insularization)所衍生的生物危機。

楚佳妮妮不是最後一個,事實上,澳洲大陸西岸外海的袋鼠島(Kangroo Island)上,還有個血統純正的塔島原住民,名叫蘇珂(Suke),她活到一八八八年。另外還有一位混血的原住民柯倫(Fanny Cochrane),活到一九〇五年。

柯倫死後,原住民並未就此絕跡:白人與原住民女子生下的後代,形成小小的社群,散居在巴斯海峽諸島,成了被遺忘的一群。他們和殖民地的主流文化沾不上邊,英屬(及後來的澳屬)塔斯馬尼亞官方不承認他們的法律與社會地位。這些居民雖然保存了大部分的原住民文化與認同感,卻必須承受雙重的打擊:他們既不能像白人一樣受到接納,更不會有人當他們是「真」的原住民。

近幾年來,這種情況已經有所改變。一九七〇年代中葉,塔斯馬尼亞原住民中心成立,原住民的集體認同感再度覺醒,也開始努力爭取權益。只是「滅絕」的傳說(說楚佳妮妮是最後一個原住民)卻仍讓有心努力的人綁手綁腳,無法施展。

為什麼這個傳說會流傳這麼久?為什麼從升斗小民以至於史學家,人人對此皆深信不移呢?原住民嘉德娜(Gardner)說得好:「史學家只記錄他們願意相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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