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野水牛、爪哇牛和犛牛

——其他文化的偶像

★野水牛

野水牛(buffalo)是動物字典中被誤用最久的字眼,在現代人出現之前,不論是歐洲或北美洲都不曾有野水牛的蹤跡。水牛出現在歐洲,可能是在距今不遠的二十五萬年前,但是在畜養動物的時間架構上,這幾個大陸上卻都不曾有過野水牛。

在美洲平原和東部林地出現的所謂水牛,其正確名稱應是美洲野牛(bison,Bison bison)。歐洲的野水牛較為人們所熟知的名稱則為歐洲野牛(wisent,Bison bonasus),但牠卻不是水牛。水牛和野牛的差別是什麼?其間的差異,就像斑馬和馬的不同、狼和狐的不同一般。野水牛和野牛的基因組成並不相同,牠們是全然不同的動物。當然,過去人類曾獵捕牠們,而且許多文化仰賴牠們維生,但人類卻從未嘗試養馴這兩種野牛,這是很令人驚訝的,而且在歷史上也是頗值得玩味的。

非洲有南非野水牛或稱非洲水牛(Cape/African buffalo,Sycerus caffer),有時候會被誤認為「水」牛(〝water〞buffalo)。但真正的水牛是來自亞洲,後來還繁衍出一種非常重要的家畜。南非野水牛從不曾被人類養馴,事實上,牠是眾所公認南非最危險的動物。成群的南非野水牛顯然很有安全感,通常不會主動和人類衝突。但若是其中一頭公牛落單了,則會變成很恐怖的動物,此時,牠會以牠有名的、令人害怕的頑固耐性潛近人類。如果本世紀的獵人傳聞中有部分真有其事,那麼,為什麼人類沒有認真嘗試養馴南非野水牛,或者人類曾試過但未有記載,以及人類為什麼徹底失敗,都不再是難以理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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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牛

亞洲水牛(Asian water buffalo,Bubalus bubalis)的分布範極廣,包括巴基斯坦和孟加拉部分地區、印度、斯里蘭卡,或許還包括從緬甸到印尼巽他群島(Sunda Isles)一帶地區。過去數千年來,亞洲水牛曾被當成家畜向外輸出,西至以色列、埃及、敘利亞、馬達加斯加島和義大利等地,東至泰國、越南、寮國、柬埔寨、澳洲、菲律賓、日本,以及最大宗的中國。此外,牠們也曾抵達中南美洲,而且在佛羅里達的根茲維(Gainesville)已經有實驗用的育種族群。現在至少有十種被公認的品種,另外還有許多變種或同種異名。根據世界性的統計,目前家水牛的數目已超過七千五百萬頭了。

野生水牛和家水牛(後者在菲律賓被稱為carabao,而在印尼則被稱為kerabou)都是體型巨大的動物。一頭體型大的公牛,其體重可達二千五百磅(約一千一百三十五公斤),不過並不常見。只要一有機會,水牛就會在泥漿裡打滾,打滾時沾黏的泥巴包裹全身,可避免遭受令牠們深感困擾的昆蟲的侵襲。在炎熱的日子裡,不論野生水牛或家水牛,只要有機會牠們就會一直泡在水裡,只露出鼻子。

除了體型之外,野生水牛和家水牛的外表並無太大差異,牠們的毛色大概是略微帶紅的褐色或黑色,只有少數是白色的,其伸展的牛角令人印象深刻。從橫切面來看,水牛角呈三角形,沿外緣測量可長達五呎。此外,不論公母水牛均有角。一般說來,家牛的體型和角的大小都比牠的野生祖先來得小。

家水牛不像野生水牛那麼具攻擊性,這是符合邏輯的,因為牛有上述的體型和牛角,若非相當溫和順從,否則人類根本無法使用牠們。即使是家水牛,有時也是難以控制且具危險性的,不過,還是有些品種比其他品種溫馴。在野生水牛的天然棲息地中巧遇牠們,是件令人難忘的經驗,我正好有幸擁有這種經驗;光是近距離的眼睛接觸就足以令人毛骨悚然了。目前已有某些實驗繁殖出無角的變種,但不論這個點子有多好,它卻並不常見。

正如名字所暗示的,水牛需要水讓牠打滾,如果沒有水的話,牠們就會覺得無法忍受。這個特性或多或少將牠們侷限於熱帶和亞熱帶的潮濕地區,不過在這些帶狀區域略向北或略向南的地方仍可見到牠們的蹤跡。水牛是強而有力的拉曳動物,且對於稻米的栽種助益良多。事實上,如果沒有水牛,可能就不會有大規模的稻米農業以及許多稻米文化。例如歐洲和美國,人們只能在動物園才看得到水牛,因此很容易忽略水牛在世上其他地方所具有的重要性。

在印度,水牛被列為家牛的一種,大約只佔所有「家牛」總數的百分之二十至二十五,但所供應的乳量卻佔了全國的百分之六十左右。一頭母水牛定期生產的牛乳大約是一頭母乳牛產量的三倍,而且其含脂量多了一半,所製造出來的奶油也較硬、較持久、較不容易腐敗,其顏色則為略微帶綠的白色。

水牛比家牛更加具抗病力,在炎熱而潮濕的氣候下,一般而言,選擇水牛是較明智的。有些身處炎熱潮濕地區的人,在水牛隨手可得的情況下卻依然堅持使用家牛,實在是令人費解。這也許是受到歐洲的影響,因為家牛在歐洲是種傳統的財富,牠不僅是產品和力量,也是一種地位的象徵。殖民者總是隨身帶著一大堆包袱,而傳統往往也正是其中最沉重、最累贅的包袱之一。

我們幾乎可以確定,印度早在五千多年前就已經有了水牛。在此之前,人類曾獵捕這種巨獸,以便獲取牠們的肉、脂肪、非常堅硬的皮革和角,而這裡所發生的畜養的情節,似乎和歐洲從原牛繁殖出第一頭家牛的情節相差並不多;這種行為,想必是種大膽的嘗試。

人類和他所獵捕的水牛之間是有所關聯的。水牛的確會成群聚集,雖然其規模不像非洲的南非野水牛,在一個小山谷中就可聚集一千頭,但水牛一定也曾被驅趕到某類的陷阱中,以便早期的畜養者能控制牠們的行動,同時不必顧慮牠們的體型、力量及可怕的牛角。只要夠小心,人類就可以使小牛脫離牛群,以人工飼養牠們,但人類究竟從何處獲得餵養小牛的乳汁仍不可知,也許他從早已養馴及飼養的山羊身上取得,並且也學會了搾乳。一個來自西元前二千五百年美索不達米亞地區的圓筒形圖章上,刻著半人半神的生物正以廣口罐餵食水牛或給水牛喝水,可見飼養水牛的觀念早在當時就已經完全建立了。

人類首次管理水牛,必定是發生在印度西北部這塊大陸上的某個樹林河谷中,而且其中還有廣泛的沼澤地。這些水牛所提供的服務,和家牛為歐洲牧人所提供的相同——強大的牽引力、糞肥、乳汁、肉類、脂肪、牛角,以及絕佳的皮革。只要是水稻栽種區(水稻栽種開始於下埃及,大約是在托勒密王朝時期,遠在水牛在當地出現之前),水牛終究會成為不可或缺的動物。稻米和水牛在同樣的條件下成長茁壯,所以結合兩者的優點以供應人類眾多的人口,是人類不得不採取的步驟。

大規模的稻米栽種需要犁田和灌溉,但所需的數百噸泥土和水,卻是人類無法負擔的,此時,永不疲倦、工作辛勤的水牛,正好提供了勞力,為人類拉犁,或拉著載有土堆的拖車去圍堤及控制水源。在中國、菲律賓、斯里蘭卡以及馬來西亞等地都有相同的景象;層層相疊數哩的梯形山坡地上,布滿了龐大的土建水壩,大蓄水池,以及綿延數哩的水稻田。

水牛往西方的散布是既緩慢又時斷時續的。牠們很晚才傳到西方,主要原因就是水。水牛和其他馱獸(駱駝、馬、驢、閹牛)不同的地方,是水牛無法在乾地上長時間旅行。一個有趣的現象是,雖然羅馬和印度之間顯然早已建立良好的交易往來,但羅馬人對水牛卻毫無所知。在現代,匈牙利可算是北方水牛畜養的先驅,而斯拉夫人和羅馬尼亞人對水牛也都相當熟悉。

任何動物若其目前總數已超過七千五百萬頭,那麼牠便會被視為極重要的家畜;水牛即被證實是極重要的家畜。究竟是水牛的力量,或是牠的乳汁為人類提共了重要的貢獻,目前尚難論斷;在其分布範圍東部,水牛的乳汁不如在西部受人重視。在那些與水牛關係久遠的地區裡,各項產物分別由不同品種的水牛負責生產。雖然有些水牛在被屠宰後提供皮革,有些提供肉類,成為儀式中的一部分,但若因而定期屠宰水牛,那麼代價未免過於昂貴。或許水牛的最大貢獻是栽種水稻。如果沒有水牛和稻米,那麼亞洲和印度次大陸的龐大人口便無法繼續繁衍,因而也就無法孕育那些為人類文明這幅織錦畫增色的藝術和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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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犛牛

野生犛牛目前可見於海拔六千到二萬呎之間的西藏。犛牛是種極巨大的動物,公犛牛有時可重達上噸,母犛牛隻有公犛牛三分之一的大小。犛牛的毛色是略黑的棕色,毛既長又多。由於當地部族的過度捕殺,野生犛牛目前已被列為瀕臨絕種的動物。

人類畜養犛牛,或許開始於西元前一千年或是二千年,但牠們的野生活動範圍卻不曾擴展到西藏和中國以外的地區。家犛牛一般比野生犛牛來得小,但牠們為人類提供毛、乳、肉和牽引力。在高達六千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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