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彷徨:戰爭與和平 第116章 和戰之間(7)

自夏威夷圍困以來,美國已先後贖買了平民4萬餘人,又通過搶運手段撤退了近8000官兵和2萬多平民,等快速撤退命令下達後更加大了贖買力度,光3月份最後一周就撤走了6000多平民和4000多官兵。

整體而言,夏威夷島上物資供應還算充足,因為贖買和撤退通道的存在,民眾也未陷入歇斯底里的崩潰局面,以杜立特為首的指揮部在撤退中發揚了很高的風格,他決定少將以上軍官一個不走——全部留下來指揮協調,同時要求這些將軍每天在官兵們和民眾面前露臉,穩定信心,雖然士氣不可避免地降低,但最起碼的體系還能維持住。

從個人感情上說,杜立特不想這樣不打一打就拱手將瓦胡島、夏威夷島相讓,但從理智上說,他不能因為自己逞英雄的行為而讓整個夏威夷10萬守軍、比守軍更多的民眾陷入悲慘境地——這會背上永遠無法卸下的道德包袱,特別在大西洋艦隊也近乎全軍覆滅後,他知道靠本土派出援助力量已不可能了,要守住夏威夷基本也不可能,非要堅持守衛除了讓更多人送死之外,頂多只能成全他杜立特的榮譽——他還沒有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

高層屢戰屢敗讓人惱火,原本眾望所歸的杜威現在已成了眾矢之的,至少在民間和在國會的支持率在直線下降,而杜威政府作出的贖買決策更在朝野引起了不小爭議。不過,不滿歸不滿,還沒人敢和夏威夷人民的生命開玩笑,最後國會討論的結果是人的生命是最可寶貴的,政府在這一點上沒錯——是兩害相較取其輕的策略,更何況交付的還是美國滯銷的產品,本質上屬於廢物利用,不會直接增強敵人實力,資敵一說暫時無從談起,還幫助銀行、資本家解決了很多問題,算是壞事中還有一點積極因素。

唯獨一點不利在資本家和銀行家的遊說下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日本也知道這些產品的貨色,壓價壓得很兇,說是2000美元,實際需要提供價值4000甚至5000美元的東西,杜勒斯想了個辦法,通過偷運的人員也平攤了這部分費用。

杜立特還不是最慘的,至少他現在還有贖買和偷運這條路,比他更叫苦不迭的是艾森豪威爾——聯合艦隊對夏威夷採取了圍而不打的方針,但並不等於不在其他方向動手:西南太平洋區域是日軍攻擊的重點。

到4月份時,日軍在西南太平洋發起了凌厲攻勢,萬那杜全線失守,日軍兵鋒直指新喀里多尼亞,雪上加霜的是,抵達新幾內亞的德軍也發起強大攻勢,將澳、新、美三國盟軍部隊趕下海——本來面對日軍,澳、新、美三國還算有點火力優勢,但對上剛完成南非戰役退下來的德國部隊,那一點優勢也沒有,被打得節節敗退,很快就丟掉了新幾內亞方向控制的地盤。

克拉克估計的一點不錯:在沒有海空優勢的前提下,盟軍要有3倍於德軍的力量才能持平,雖然澳軍比較能打,但澳大利亞畢竟只有這麼多部隊,再能打也扛不住久經沙場、戰功累累的德軍。

到4月份時,美軍在西太平洋依然能控制的地盤除澳新兩地外,就只有索羅門群島一線和新喀里多尼亞,其餘島嶼基本都被日本佔領,不但與美國間的物資聯繫與運輸渠道全面中斷,連兵力都開始捉襟見肘起來,甚至連原本一直在執行的破交戰術也出現了極大困難:美軍用於破交的潛艇在日本不斷加強的巡邏和護航體系面前接二連三沉沒,而國內一方面要用於夏威夷撤退、一方面又要進行加勒比海封鎖,根本無力再提供足夠的潛艇,於是澳新的潛艇補充只能暫時中斷——半年內損失了20餘艘,補充數才不到5艘,對日本東南亞航線的牽制力度越來越低。

在這樣的關鍵時刻,澳新當局也咬牙進行總動員,利用剩餘物資和後備役兵員重新武裝了3個師,算是補上了軍隊的損失,總算當初美軍往澳新運送的軍火還比較充足,澳大利亞自身還有基本的子彈、炮彈生產線,同時機械、船隻修理水平也算可以,才不至於供應斷絕。

即便這樣,面對軸心咄咄逼人的攻勢,澳新的想法也開始動搖起來——是不是應該徹底宣布改換門庭投奔倫敦當局?在南非戰役指揮,愛德華八世已不止一次地向澳新送去橄欖枝,並用南非的下場作為反例來「教育」澳新當局:美國人是不可靠的,即便可靠,在軍事上也不足為憑。

不過與南非不同,澳新面臨的問題還有日本,德國現在對澳新態度很曖昧:既反對日本染指澳新,又不願意為了澳新與日本對抗,同時更反對澳新留在美國的體系內。這讓澳新感覺比較麻煩。

就澳新的理想選擇,當然是希望能夠在靠近歐洲的同時適當保持與美國的中立關係同時隔離日本,並與英國一起為恢複政治平衡發揮作用,但這種願望遠遠超過了他們的實力和目前的局勢,所以暫時只能先和美國一條道走到黑。

當然,德國的澳新政策也有個不大不小的缺口:對堀悌吉和杜威不約而同提出用紐西蘭換夏威夷的想法德國表示樂見其成——一旦日美這麼交易,紐西蘭固然丟定了,但唇亡齒寒的澳大利亞一定會感受到深切的危機感而控制在手中,在霍夫曼眼中,澳大利亞可比紐西蘭重要得多,如果能以較小的代價獲得澳大利亞,他不介意日美就紐西蘭交換夏威夷做個交易。

霍夫曼甚至還盼著日美搞出一個出賣紐西蘭的協定來,這樣才能堅定不移地把澳大利亞推過來,但現在日美根本還討論不到這個份上。

日德關係此時也在發生微妙的變化,整個1945年第一季度,日本除交付一些熱帶產品外,未再交付有關費用或貴金屬,不過如約交割了新幾內亞和其他幾個潛艇基地,同時考慮將新佔領的薩摩亞交給德國沖抵部分費用,但對德國出面協調的印度支那南部歸屬問題,一直沒個痛快話。

對此,德國也沒有故意為難或露出焦躁的情緒,根據約定該給予日本的產品都如約交付了,但對日本新增的裝備和技術要求,則採取了搪塞或拖延的態度。

雙方都很清楚,表面上這種略有降溫的關係是因為日本要求火箭技術而又不願意支付實際費用所導致——日本國內擬定的策略只有一個,向法國出售印度支那南部作為清償德國債務的一部分,同時德國還要加上火箭技術作為搭頭。

問題是德國已向法國出售了火箭技術,換取了100多億馬克,根本不可能為了一個印度支那南部而白白拱手相讓——又不是德國要這個地區。要日本拿出其他地盤或者錢來又不甘心,於是連帶印度支那問題也卡住。在加勒比海戰結束後,日本海軍相對實力趨於上升,東京便認為對德國說話可以再硬一點——谷正之已向科爾表達了這個傾向,但科爾軟硬不吃,場面僵持下來。

讓堀悌吉憂心忡忡的一方面是對美議和問題,另一方面就是對德關係問題,作為親身去德國參觀並見識過的高層,他對德國的力量有著清醒的認識,別說德國海軍實力一年後很快就會恢複、日本所謂的實力優勢只是很短暫才能存在,就是日本能保持更久的優勢,也制約不了德國什麼——德國固然需要日本在亞太牽制美俄的力量,但不是非求著日本不可,光歐洲聯盟的力量就足夠抗衡美俄了。

從東京這幫人身上,他嗅出了危險的信息,甚至石原、山本這種穩健派、理智派都因為最近的順利而顯得飄飄然起來,所以他對美軍的表現極為不滿——你們倒是打個像樣的反擊或者勝仗啊,在這麼下去,自我膨脹的日本遲早會自我爆炸的。等到加勒比海戰役打完,他知道如果自己再怎麼放水也不可能讓美國打贏了,便只能先籌劃回國去,用其他辦法來提醒這些過於樂觀的人物。

航行到一半時,他收到了國內發來的電報,由於印度支那南部問題卡殼,又有人提出了新建議:用日本佔領的加拉帕戈斯群島和德國換火箭技術。

群島雖然雙方沒有簽過正式協議,但在君子協定中是歸屬德國所有的,交換的是德軍對日軍在夏威夷一線的作戰支援和物資補充,德國履行了這個承諾——不然聯合艦隊怎麼能得到秘魯的燃油補給和其他補給?現在國內想翻臉不認賬搞幺蛾子,在堀悌吉看來是十分危險的信號。

「長官,這電報怎麼答覆?」松田千秋問道。

「誰提出該建議的?」

「電報沒明說。」

「回電:日德合作,久經考驗,該島歸屬,早有默契,對方履約之後,我方妄想棄約,其心可誅……不知是誰提出該建議,對此人應立即罷黜、永不敘用!」

「就這麼回?」

「就這麼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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