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彷徨:戰爭與和平 第114章 和戰之間(5)

總統病房裡,看著面容憔悴、神情沮喪的杜威,杜勒斯除了搖頭嘆息,一點有用的辦法也使不出來。

探望之前他已先和醫生們詳細了解過病情了,得出結論:杜威身體整體沒有大礙,也不存在器官性病變,關鍵還在於精神打擊,這造成了嚴重的神經衰弱。杜威表現出來的包括頭暈、頭痛、昏倒等一系列病症都是因為過強的刺激造成的。要解決這些問題也很簡單,或者不要讓病人接觸大喜大悲的消息,住院幾天讓神經鬆弛下來就好;或者病人自身的神經迅速堅韌起來,能適應更多消息刺激。

醫生尋常首選肯定是前者,但這個病人目前是一國領袖,他不能簡單地考慮醫學問題,還必須考慮政治問題——能被派遣前來給總統看病,哪個不是久經考驗?

倒是阿諾德的問題比杜威嚴重得多,醫生認為他的心梗已不適宜再繼續待在激烈的一線了,萬一再來變故,這位空軍首任司令官就得死在崗位上。杜勒斯點點頭表示明白,但他也知道短時間內阿諾德的位置還動搖不得,因為斯帕茨無論威望還是手腕,尚且比不上阿諾德——後者勉強還可以和陸海軍一把手平起平坐,斯帕茨完全就是受氣包,是陸海軍的出氣對象。

但他一時半會也不敢讓阿諾德重返一線,空軍的慘重損失阿諾德其實不太清楚,斯帕茨善意地撒了謊——一方面誇大戰績說基本殲滅德軍主力艦隊,一方面又縮小本方損失,要是把空軍有經驗的機組目前只剩2000組不到的消息告訴前者,只怕阿諾德直接就能蹬腿掛了。

本著「喪事當喜事辦」的參聯會經過幾天激烈爭論,最後確定對外發表的加勒比海戰役戰報是擊沉德軍各類型航空母艦18艘(實際12艘),擊沉德軍重巡洋艦以上軍艦9艘(實際4艘),擊沉其餘各類輕型軍艦近60艘,實際上把S艇算上才剛剛超過30艘,擊落各類德軍飛機1100餘架(實際不過400多架),重創各類軍艦10餘艘(這倒還對得上)。

大西洋艦隊總司令、海軍中將米切爾率領艦隊英勇衝鋒,和敵人連番血戰,最後不幸陣亡,追晉海軍上將,授國會勳章、總統勳章,準備將華盛頓靠近國會山的一條道路改名為米切爾路,全國下半旗哀悼三日,其餘陣亡軍官基本追晉一級。

參聯會對自身損失進行了部分縮水:比如航空母艦就說沉沒了6艘正規航母(計算德國是把萊茵級算進去,計算自己就不算卡薩布蘭卡級了),重巡洋艦以上軍艦沉沒4艘(美國沉沒了大量輕巡洋艦,但一把標準定在重巡洋艦後,自己損失就壓住了),損失其餘各類艦艇近40艘(輕巡洋艦被巧妙地劃入其他艦艇,彷彿上萬噸的輕巡洋艦和1000多噸的驅逐艦是等價物一般),海軍損失飛機600餘架(只說海軍,給人感覺彷彿美國空軍沒有參戰、沒有損失一樣)。

這樣一看美國打得還是不錯的,基本是1:2的損失——給予米切爾超規格禮遇似乎理所當然,然後媒體又滿懷深情地回憶了米切爾率領艦隊對日本發動反擊、空襲東京的壯舉,認為他是海軍中難得的,對日德均有勝績的將領。

當然這是對外宣布的戰績,在內部通報會上,經英格拉姆和當事人休伊特壓縮,成績縮水較多,損失也全部還原,基本認定雙方損失1:1(實際這樣也有誇大),但這是內部掌握的情況,外界是看不出來的,否則會引起更多的懷疑。

至於戰果,用參聯會發言人大言不慚的總結來形容就是「有效遏制了德軍對中美洲北部各盟國、加勒比海地區的侵犯,極大削弱了軸心海軍力量,迫使其放棄進攻企圖而轉入防禦。」

這話聽著也不錯——德國確實無力進攻,海軍力量也確實受到了極大損失,但德國攻擊橡樹嶺這一點就直接略過了——那些駭人的導彈、滲透進來的突擊隊員、如入無人之境的巡航導彈就沒有隻言片語地提及,彷彿橡樹嶺真是個不存在的地方一樣。

同時發言人還輕描淡寫地描繪了所謂「墨西哥難民」危機,說「這純粹是無意識的盲動,將加強3個國民警衛隊師強化邊境管理」,顯然這是參聯會為防止更多類似事件發生而採取的亡羊補牢之舉。雖然動用2萬多部隊進行搜索,也從皇帝號船長處了解到了部分信息,對突擊隊的滲透方式已有所了解,但依然沒能抓捕逃亡的斯科尓茲內和艾爾弗雷德,倒是藉機抓獲了以往的通緝犯和墨西哥滯留者,讓華盛頓哭笑不得。

杜勒斯向杜威彙報了參聯會的決定,後者長嘆一聲,陷入了難堪的沉默:對這種明顯粉飾太平的報告,他自己也覺得難以啟齒,但不這麼說,直接就會面臨崩盤,在撒謊維繫與坦白崩潰之間,杜威只有一條道走到黑了。

對參聯會的其他決定,杜威遲疑地問道:「您覺得目前軍事上還能維持么?」

「短期內德軍也無力進攻,這是毫無疑問的,但我們現在擔心德國新式武器,從目前態勢看,不但威力巨大而且無法防禦……連飛機撞火箭這種事都辦不到,可見問題極大,卡門教授領銜的專家組已經認定,落在橡樹嶺的火箭射程至少超過1200公里,那種類似飛機的巡航火箭至少有600公里射程。」

巡航火箭射程杜威容易理解,因為雷達室跟蹤了全過程,對來龍去脈一分析就清楚了,但彈道火箭這個射程讓他很是疑惑:「從百慕大到橡樹嶺超過2000公里吧?1200公里的火箭是如何打到的?」

「從偵查的情況判斷並結合以往戰例,專家們認定這是利用船隻抵近發射造成的,德軍發射的位置他們也基本能夠予以確定範圍。」

「這是個十分為危險的信號,這意味著東海岸城市帶全面處在德軍火箭威脅之下,不但門戶大開,且無法防禦,這是懸在我們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杜威明白杜勒斯的意思,到現在為止,美國東西海岸已稱不上安全了,西海岸在珍珠港淪陷後也會面臨重大威脅,對美國政府而言,真正的危機現在還開始:別看美軍在其他戰線節節敗退,對國內而言基本沒受到什麼影響——除了紐約、西雅圖落下過炸彈外。

「繼續作戰我們處於極其不利的態勢,美國人民還沒有做好這種殘酷戰爭的準備。」杜威能聽懂杜勒斯的言下之意:這是要求儘快和平的委婉說法。

其實杜威一上台也是要求和平的,問題是他要求的和平和願意承擔的代價與目前的現狀出入較多,而且越陷越深,就像一個賭徒,老想著回本我就不賭了,沒想到越陷越深,本錢越來越少,別說回本,就是想減少損失都不可能了。

「這兩天接觸情況怎麼樣?」

「先把照會發給了德國方面,德國人態度很強硬,而且希特勒似乎有恃無恐。」杜勒斯嘆氣道,「打掉曼哈頓計畫後,德國對我們的底牌就摸清楚了,更糟糕的是,現在有這麼一顆定時炸彈在,下一步要採取方略都十分難受——不知道該怎麼辦!」

一聽他說起這個,杜威忍不住就是怒火衝天:泄露曼哈頓計畫這種絕密消息在他看來是不可容忍的,如果讓他抓到人,他恨不得將對方碎屍萬段。可這種憤怒現在只能壓抑著——損失畢竟是造成了,這一點再追悔莫及也沒辦法。

「您對新的條件有想法么?參聯會那幾個滑頭有想法么?」

「他們沒有明確態度,只提了兩條,第一,夏威夷的贖買政策必須維繫,吊著日本這口氣,用金錢換取時間;第二,優先考慮和德國媾和,特別是德國艦隊這次損失慘重後,日本聯合艦隊實力一下子凸顯,必須在日德內部挑起矛盾。」

這個意見概括起來就是:拖住日本,先和德國。參聯會將領中只有特納、克拉克主張日德一起和,其他大部分人士都還是主張先和德國。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