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不易之心

蘇晝並沒有回話,他只是平靜的聆聽。

而周不易眯起眼睛,他低下頭,凝視自己的手。

「最初,我放棄了天正聯盟主席的權利,也不收取任何供奉,我對權利財富享受毫無興趣,只是在降魔局斬妖屠魔,但是後來我發現,我能這麼干多久?只要日後出現了和我同階的武者,那聯盟真的還能持續下去嗎?誰都會想要不死,倘若有人從神木那裡又重新獲得了力量,沒有滅度之刃的我,能否戰勝一位比當年更強大的魔帝?甚至滅度之刃都不夠,我需要一柄更強的神兵……畢竟你百年都未曾出現過一次,我不能將你的出手考慮在內。」

「所以,我就想要研究一下,哪怕自己不使用,也要思考如何針對它……但越是研究,我就越是心驚,神木雖然被封印,但是世界已經被它改變,未來只有修行神木之力的人才能成為最強,而我倘若不朝這方面努力,日後被修行木系內氣的人超過根本就是時間問題——我並非是見不得有人超過我,只是,我怎麼能保證,那個人是一個良善之輩,又像我一樣想要維繫太平?」

「更何況,直到最後,我察覺到,只有神木之力帶來的體系,才能真正意義上的與世長存,抵達『永生』的境界。」

一邊說,周不易身上的氣勢步步攀升,淺青色的靈力開始實質化地在其周身顯露。

甚至,伴隨著靈光亮起,前方的木門,和辦公室的桌椅,全部都因為這力量開始煥發生機,甚至逐漸活化,生出翠綠的枝葉花朵。

滿溢的生命活力如同海潮一般沸騰,似乎腰間要將這一間小小的空中堡壘辦公室,化作原始叢林!

這一幕,正如同,甚至更勝於昔日位於神木天宮的魔帝!

「這傢伙,還挺厲害。」

此時,化作帽子的雅拉,第一次在神木世界對蘇晝道,它饒有興緻的開口:「這傢伙,硬生生通過鑽研變質過的神木之力,找到了不同於蟠龍不死樹,另一條全新的神木道路——倘若讓他繼續走下去,他完全能以人之身,修成另外一顆真正的神木!」

「我也看出來了,他的力量已經和蟠榕不死樹完全不同,所以一開始我也覺得奇怪,沒有第一時間直接詢問。」

對此,蘇晝半點也不驚訝:「畢竟是周不易,我當初就看出來,他的確天賦上佳,只是那個時候沒有時間沉澱,他沒有完全成長起來——現在一百多年過去,青澀的傢伙已經成為完全體,他和當初那個還有點青澀的年輕人,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我理解你。」

腦海中,與雅拉交流,現實中,蘇晝如此說道,他抬起手,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說來你可能不信,我還真不是因為你修行神木之力跑過來的——雖然也有其他目的,比如說變強,但是總的來說主要是度假,以及看看這個世界如今發展成什麼樣了。」

「說實話,你做的真的很不錯,博物館建立的很好,愛國教育做得並不生硬,而武者素質也很好,你做的比我想像的好多了,要知道,我可是做好了神木之力再次復甦,我又要舉刀清掃世界的準備。可這個世界安定的不像樣,假如你能繼續做的這麼好,我才不會管這些事情。

「但……」

「但也沒有到完美的地步,是嗎。」

已經展露氣勢,開始明著探測蘇晝力量的周不易搶過對方的話頭,他笑道:「所以,現在你打算出手?」

「都快兩百歲的人,還喜歡搶話,你這點簡直比我還差勁!」被搶話的蘇晝皺起眉頭,他有些不滿地看向周不易:「當然不夠完美,雖然我這話根本就是從雞蛋裡面挑骨頭,但是因為你的選擇,總是有無辜人的人因此而死吧——是,我知道,他們的死,肯定能讓更多人活,你壓制世界的發展,也是為了未來更好的秩序。」

「但是,這就是惡,而我不能對此坐視不理。」

而周不易臉上的表情也逐漸消失,他沉默了一會,然後緩緩點頭,承認道:「這的確是惡,是我錯了。當初,我想做一個誰都能拯救,誰都能安心,享受太平生活的領導者,但是後來,我發現這實在是太難了,以至於最後,我還是走了捷徑。」

一步一步,根絕所有惡的源頭,令一切苦難都無可能發生——這是堂皇正道,可是放到現實,無論是養寇自重,還是驅虎吞人,都能用更快更方便的方法減少更大的惡出現,這等捷徑,想要不走,太難了。

審視自己的內心,氣勢更盛的周不易淡淡道:「師父給我起字『不易』時,希望我本心不易,我現在仍可以說,我的本心未變,只是身為人的我,我的準則,想法,精神,實在是無法承受時間的沖刷——我承認這是錯誤,並且願意接受你的批判,哪怕正如同你所說,你的批判不過是從雞蛋裡挑骨頭。」

「別裝了。」

嘖了一聲,對於周不易近乎明言的『挑戰』,蘇晝卻只是搖頭道:「行了,我從頭到尾,都沒有從你身上看到一絲恐懼,你甚至還隱隱有點期待——你本來就想要和我較量一番,所以才這麼快過來的吧?」

「誰知道。」

低聲說道,周不易緩緩握住了腰間的劍柄,他的嘴角微微抬起,露出了開懷的笑容。

周不易微笑,而蘇晝也笑了起來。

「你的自信如同火焰一般燃燒。周不易,當你開始修行神木之力,並走出自己道路的時候,肯定覺得自己已經變成最強了吧。」

如此說道,青年身上的氣勢也開始步步拔升,甚至就連他發梢的末端濃郁到發光的靈光,隱約閃動著足以扭曲空氣的靈力:「我也是這麼想的。」

「這個氣勢,你是要全力來殺我嗎?」

目露期待之色的周不易如此道,而蘇晝搖頭:「當然不會,你的惡還未到那個地步,更何況,殺了你,豈不是葬送了這太平盛世?但就算如此,可別覺得我會留手,你能不能活,要看你夠不夠強。」

「畢竟從未有人說過,不懷著殺人的氣勢,就沒辦法殺人。」

如此說道,但蘇晝卻做出了令周不易和正準備啟動安全氣囊,冒險近距離觀看兩位統領階高手戰鬥的邵啟明頗為震驚的舉動。

他轉過頭,大步朝著空中堡壘之外走去——而走之前,他一把抓住邵啟明對手,半拖著將其帶著離開。

「不是,阿晝,你們這不是要開打嗎,怎麼突然轉身了?」

走廊之中,傳來文雅青年頗為不解的聲音,而蘇晝沒帶好氣的回話聲響起:「這還用說?他本體又不在這裡——我剛才和他扯那麼久,可算是找到了整個世界中,那類木氣最濃厚的地方。」

「這傢伙的本體,還在南天京那邊,也就是蟠榕不死樹周圍!」

嘭——颼!能聽見,空中堡壘的裝甲被人用暴力直接打穿,基本從不走門的蘇晝直截了當的離開了位於遼州的堡壘,然後在半空中化作一道流光,朝著南方飛去。

而頗為震驚的周不易快步追出,他看向那一個巨大的空洞,以及背後的天空。男人抬起手,示意周圍正在緊急集合,打算乘坐飛空艇追逐的降魔局隊員不要追擊,然後笑著搖頭,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中。

「唉,不愧是蘇晝,沒想到這麼快就看穿了這一點。」

他從自己辦公室的抽屜中拿出一瓶酒,這一瓶酒樣式很古樸,而上面的釀造時間,正是新曆元年。

【百草門-魔朝覆滅紀念款-釀於新曆元年】

打開以靈法密封的酒蓋,周不易為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是令人懷念的味道。

「假如他發現的晚一點,或許還有機會喝上一杯……不過蘇晝應該是不喝酒的吧?我記得他的確不喝酒,但一百多年過去了,誰知道呢。」

坐回自己的辦公椅上,周不易,亦或是說,周不易的木質分身,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他在黑暗中,感受著這一百四十七年前那親切的味道,這一刻,彷彿所有熟悉的事物和人都重新回到身邊,在那一場狂歡慶賀的酒宴上,大家歡呼著太平的建立,笑聲於耳畔回蕩。

但現實,卻是男人孤獨地坐在桌前,一人,一杯,獨飲。

「大家……我等到蘇晝回來了, 我看見他了……就連他也認可我的功績,雖然有些地方,他不是很喜歡,但我作出決定之時,其實早就想過這一點,想來你們肯定也會斥責我——但這就是我的選擇,希望你們也不要太過介意。」

如此低聲自語道,周不易洒脫的笑了笑,他睜開眼睛,目光明亮:「算了。不管你們,也不管他了,畢竟你們早就死了,而他也是遊離此世之外的異人。」

「——我不去維繫這個世界的太平,還有誰去呢。」

話音到最後,這一具看似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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