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龍之峰執行「利用豎在地上的寶特瓶火箭的推進力讓地球偏移公轉軌道」這個荒唐的大規模人類殲滅計畫已經半個月。
這半個月來我們班一片祥和。
龍之峰像個普通學生似地認真念書,善盡班長的職責;有時她會和我共進午餐,偶爾也會和我一起回家,總之表現得非常安分。
……安分到讓人感覺少了什麼。
翼或許也是這麼認為,這陣子才會經常以勇者的方式從事志工工作,想藉此發泄個性吧。
某個寧靜秋日的放學後。
我被波霸老師叫去教職員室,回來後發現木村正在等我。
導師時間結束到現在已經半小時,教室里只剩下寥寥數人。
戴著黑頭巾的土之目偲便是其中之一。她將腳勾在她擅自釘在天花板上的鉤子上倒掛著,一派忍者的模樣是也……是這樣說吧?不過話說回來,她的身手真是矯健,居然能夠巧妙地用雙腿夾住裙子,沒有走光。
木村一見到我便舉手打了招呼。
大概是待會要參加社團活動吧,他身上穿著棒球社規定的制服。和足球社不同,棒球社的成員基本上都是剃平頭,不過可能是夏天結束了心情比較放鬆,他的頭髮稍微留長了一些。還是說,他是因為受了齊藤的閃光刺激,才開始注重起外表?
「你忘了東西嗎?」
聽我這麼一問,木村微微搖頭。
「我有話想跟你說……可以嗎?」
他一反常態地用嚴肅的表情回答。
因為我今天本來就只打算直接回家,或是繞去商店街看看有沒有便宜的食材可以買來煮晚餐,於是便答應他:
「可以啊。」
然後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我是不曉得他要找我談什麼,不過我想應該不必介意土之目,反正個性者也聽不見我們說話。
木村帶著一臉嚴肅又悵然若失的神情,才將手伸向我前方的龍之峰的椅子又中途作罷。畢竟是魔王的椅子,我能理解他猶豫的心情。況且龍之峰要是回來了,也可能會沒注意到木村就直接坐上去。
……我先聲明,我可沒有在羨慕他喔。
總之,木村最後放棄就座,就這麼雙手交抱站在我面前俯視著我。他那副金剛力士般威武的站姿,看在旁人眼裡大概會以為他在找我碴吧。
我等了又等,木村卻遲遲沒有開口。
他是在介意土之目——應該不是,他應該很清楚個性者是如何看待我們的才對。
……難道他真的在生氣?
可是我不記得我有惹他生氣呀。不過現在想想,他下午上課時確實有些寡言。今天我沒有和他一起吃午餐,該不會是那時發生了什麼事吧?
…………
難不成他打算告白?
放學後聽到同學說有話要對自己說,自然會想到滋味酸甜的告白場面!
不不不。
他當然不可能向我告白,如果是那就傷腦筋了。假如他是女孩子我還會抱著一絲期待,只可惜他不是。
既然如此。
我稍微彎腰向前,壓低聲音問道。
「——你該不會想說你被告白了吧?」
「嗄?」
哦,看他這副驚訝的模樣,難道被我猜中了?木村,你這個叛徒!不止齊藤,居然連你也這樣!
不過身為朋友,這種時候我是應該和他聊聊。
商量煩惱可是我的強項哩。
「……不過,我有辦法幫上忙嗎?很遺憾的,我打從出生到現在都沒交過女朋友,就算你問我該怎麼辦,我也——」
不對,等一下喔?
既然木村會特地找我商量,這件事恐怕並不單純。
他知道我無女友的資歷等於年齡,而且他以前早就交過女朋友,對於戀愛這檔事應該比我了解才對!
然而他卻特地找我商量這件事——
難、難道木村是被《個性者》告白?
若真如此,就不難理解他為何找我商量了。
不是我自豪,我也不想自豪,不過我和個性者確實往來了很長的時間,因為我的青梅竹馬就是勇者。
……可是,等等喔。
這種事應該不可能發生吧?就拿土之目來說好了,對個性者而言,我們普通人就和電線杆、石頭沒兩樣,他們會喜歡上那種對象嗎?個性者之中能夠辨識我們的,就只有勇者和魔王——
…………
…………
咦?難道是那麼回事……?木村這傢伙……該不會是被龍之峰或翼告白了吧……?所以他才來找我商量嗎……?
等一下。
為什麼我會如此慌亂不安?我和她們又沒有特殊關係。翼不過是我的青梅竹馬,龍之峰則只是和我同為班級幹部,而且我這個《村民》也只是被她單方面利用、剝削的便利情報來源罷了。
「……佐東?」
「咦?啊,抱、抱歉……」
我得冷靜一點,況且事情又還沒確定。
「所以呢?你究竟想和我談什麼?」
我刻意裝出開玩笑似的口吻。
「該不會是個性者向你告白了吧?」
…………
……木村,你為什麼默不作聲?
喂。
喂喂喂!真的假的?真的是那樣嗎?你到底是被誰——
「什麼跟什麼啊?」
咦?
「我說你呀……我不是要跟你談感情的事啦。再說,我幹嘛要找無女友資歷和人生長度相當的你談那種事情?」
不要用手指著我!儘管你句句中肯,可是很傷人耶!
……不過話說回來,說得也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總之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不對呀,我幹麼要感到安心呢?
是因為如果木村交了女朋友,我就會孤零零的嗎?我這個人器量真小!
「不然是什麼事?」
「是合作社的事情啦,真是的。」
木村嘀咕一聲後,再次挺直背脊抱著雙臂。
不愧是棒球社的成員,他一抱起雙臂,就顯現出健壯的上臂二頭肌。我一點也不會想和他打架,而且我也不擅長打架。
「是龍之峰又做了什麼嗎?」
因為有了之前的經歷,這次我可不敢大意。龍之峰在春天時曾為了讓我們罹患代謝症候群,於是買斷合作社的麵包,以誘導我們光顧她的開放咖啡廳。
「這件事和班長無關啦。」
木村用鼻子哼了一聲。
「我想問的是特排的事情。為什麼合作社的特排數量總是那麼少?」
「特排?」
「就是特製炸肉排三明治啦。你應該知道吧?」
不知道。
我基本上都是自己帶便當,很少會去合作社買東西吃。再說合作社老是擠得水泄不通,即使要買東西,我也只會在自動販賣機買飲料。
「啊,對喔,你是自己帶便當……這麼說來你不知道了?」
「是的。」
木村解開雙臂,靠在龍之峰的椅背上。
「所謂特排是超厚的炸雞排三明治。除了雞排外,四片厚厚的麵包里還夾著份量驚人的生菜,並且淋上大量的黃芥末美乃滋,非常豪華呢。」
「用四片麵包做成的三明治還真驚人。再加上肉排,我看整體厚度應該接近十公分吧?」
「真厲害。居然光聽到有四片麵包就知道大約的厚度,真不愧是便當男。」
拜託你不要這麼說,這樣讓我很難為情。
「而且,那個特排一份只賣三百五十圓,以這個份量來說實在太超值了。只不過……限定五個會不會太離譜?五個!是五個耶?那麼少怎麼可能買得到,而且要是學長在還得禮讓學長。」
「為什麼要讓?」
「哎,運動社團都是這樣的,不能違逆學長啦。」
說完,木村輕輕嘖了一聲。
原來如此。
沒想到運動社團的人際關係這麼難搞,回家社的我實在難以理解。
「所以,你是希望我做給你吃嗎?」
「什麼?不、不是啦!」
木村搖頭笑道,雙頰不知為何微微泛紅。
「你、你在說什麼啊,我怎麼可能會拜託男生死黨幫我做飯……和做飯沒關係,你是班級幹部吧。」
雖非情願,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