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孤注一擲了。」
真涼在浴室中說道。
「孤注一擲——是指什麼?」
我在浴室外回應。
晚餐後我本來在自己的房間休息,但收到真涼的簡訊「有密事商量」,所以就來到她指定的「設施外頭的浴室窗戶旁」——結果真涼正在洗澡。
應該是打算隔著浴室的窗戶對話吧。
雖然屋子裡有千和她們的耳目,這裡的確最適合說悄悄話,可是萬一被誰發現這狀況,不就會立刻跑去報警嗎?畢竟偷窺的現行犯就在這。
「因為剛才和冬海同學的對話,我確定了一件事:既然被懷疑成這樣,那就只能將決定性的證據擺在她們眼前了!」
「咦?你說什麼?」
真涼的聲音被淋浴聲完全蓋過了,我聽不清楚。
「決定性的、證據!」
「你說證據,什麼證據?」
「我們正在交往的證據。」
就算你突然這麼說我也沒辦法啊。
舉例來說有什麼呢?
「約會時拍的大頭貼,或是送的紀念品,類似這種東西嗎?」
「雖然這想法還不壞,但這些都只是想捏造就有的東西。即使春咲同學和秋筱同學信服,冬海同學和你的姑姑應該也不會接受吧。」
「真傷腦筋……」
「而且我們本來就沒有你說的那種東西吧?」
「啊,對喔。」
其實我們剛開始「假冒」的那陣子,曾經想過「當作證據去拍張大頭貼吧?」還去了電子遊戲場。但才走到機器前就向右轉回來了,因為找們受不了那股「戀愛腦氛圍」的不祥之氣。真涼還在回程時一直碎碎念著「去死吧爛吧去死吧爛吧去死吧爛吧去死吧爛吧去死吧爛吧」,一邊踢著路邊的護欄,真是我女友與國土交通省的慘烈修羅場。
「那怎麼辦?禮物之類的也不可能馬上捏造出來吧。」
「所以物品是不行的。」
淋浴的聲音停了,浴缸傳來洗澡水溢出的聲音。
「必須是能讓她們看一眼就相信,強烈的『某種事物』才行。」
「強烈,是嗎。」
對話中斷,附近的沙灘傳來清晰的海浪聲。
我仰望天空,只見到滿天星斗,因為是沒有月亮的夜晚,夏天的星座自由自在地延展開來。
啊啊,海邊果然很不錯呢!
……然而,正在討論的話題卻是商量如何偽裝,令人感到非常可悲。
「例如這種方法怎麼樣?」
「願聞其詳。」
「在她們面前熱烈聊起兩人去約會的事,例如哪邊的店很好吃,或是哪邊的景色很漂亮之類的。」
「為了口徑一致,這必須事先周密地商量,還需要說話煞有介事的演技能力。我是能演得很好,但——銳太,你有自信嗎?」
「……沒有。」
「那就不採用。」
我不由得回頭看往窗戶的方向:
「你這算什麼?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反對——」
我的話說到一半就沒聲音了。
因為毛玻璃的另一邊,赫然浮現出真涼的裸體。
她從肩膀到背,又從背到腰的玲瓏線條,因為貼在肌膚上的頭髮而顯得突出。
豐腴圓潤的臀部,幾乎無法從平常穿裙子的模樣想像。
透過那堅挺的輪廓,就能明白她的胸部有多麼嬌嫩緊緻。
「……」
我只是看得入迷。
甚至連美少女遊戲男主角遇到「殺必死」場景時的那種怪聲都發不出來。
沒有繪畫細胞的我,對於美術題材選擇裸體的理由一直不明白……但這時我突然覺得能夠理解了,這景象就是如此強烈。
「——我也不是沒有想法。」
真涼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
我趕快將視線從窗戶移開:
「那、那就說來、聽聽吧。」
「烈風斬。」
「…………啊?」
「明明是自己寫的卻忘了嗎?就是接吻啊。」
什麼啊——原來是指中二筆記本里的那個嗎……
「接、接吻!」
「要在春咲千和、秋筱姬香、冬海愛衣的眼前。」
「……等、等一下。」
「自然的感覺比較好,就像是『這種吻只是打個招呼』的感覺,由你來吻我。」
真涼的語調很平淡。
並非平常那種毒舌、以我的反應為樂的感覺。
這樣才可怕,她傳達了認真的程度。
「你、你這麼說是認真的嗎?」
「哎喲,你需要這麼驚訝嗎?我們不是已經做過好多次了?」
的確。
我和真涼已經吻過好幾次了。
但那些畢竟只是真涼的偷襲。
而且又不是在千和她們面前,也不曾讓她們知道。
「接吻這種事,對我們『反對戀愛者』來說根本沒什麼意義,但對她們『戀愛腦』而言卻很強烈吧?我想不到不善加利用這點的理由。」
「可是千和她們會生氣吧?不,光生氣還不能了結。」
「對,應該會變成修羅場吧。」
「你竟然說得事不關己!這是三人份耶!」
「……是啊,就像你說的。」
真涼的聲音回蕩著。
「所以關於這件事,我給你『選擇權』。」
「選擇權?」
「意思是我不會拿筆記本的秘密當盾牌強逼你。」
真涼宣告了比揭發黑歷史更加凄慘的事。
——接吻,還是不接吻?由你來決定,季堂銳太。
◆
晚上十點多。
飯也吃了,澡也洗了,平常的話之後就是念書睡覺而已——然而集訓的夜晚則還沒結束。
我們聚在客廳里玩撲克牌。經過梭哈(真涼的壓倒性勝利)與排七(也是真涼的壓倒性勝利)後,現在正在玩神經衰弱。
「啊……我失誤了。」
我明明記得這裡放的是紅心3,翻過來看卻是黑桃7。
這已經是連續五次失敗了,只有我連一對都沒拿到。
輪到下一個的千和竊笑說:
「銳好弱!紅心3在這裡唷——」
她輕鬆地拿走了我本來當成目標的牌。
冬海驚訝地說:
「難道你不擅長記憶?日本史你是怎麼讀的啊?」
「沒有啦,哈哈哈……」
我只能笑。
我從剛才開始就記不住牌,完全無法集中精神。
忽然回神時,我發現自己獃獃地盯著坐在對面的真涼的嘴唇。
「銳太,你不舒服嗎?」
旁邊的公主一臉擔心地察看我的臉。
「沒、沒事啦——!我要開始反擊了!」
雖然我試著強打精神,但老實說現在不是打脾的時候。
我的心臟從剛才開始就撲通撲通地跳,而且異常盜汗,好像真的快神經衰弱了。
真涼則是淡然處之,也沒有特別緊張的樣子,看起來似乎很平常地享受神經衰弱的樂趣。只是她不願和我對上視線,這讓我有點在意。
——之後。
我下定決心時,就會說「我累了先去休息」然後準備離席。只要真涼說「晚安親愛的」,就是信號了。我會在真涼的耳邊喃喃細語:「啊啊,晚安甜心。」之後順勢湊上嘴唇親她!
自己說這些都讓我發癢了!
這是哪來的美國情侶?這種傢伙才不是日本人呢!
「你狂抓頭,怎麼了嗎?」
千和詫異地問:
「該不會你已經困了?」
「不不不才沒那回事!你看,我還這麼有精神!」
我彎起右手臂擠出二頭肌展示,雖然覺得神經衰弱和臂力沒關係,但我一瞬間想不出其他展現精神的方法。
「是嗎?這樣就好。」
千和如此說著,心神不定地搖晃身體,無法冷靜。
公主與冬海也是從剛才開始就互使眼色,快要和我對上視線時就會撇開目光,總覺得也是無法冷靜的樣子。
怎麼了嗎?有什麼在意的事嗎?
總之,現在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