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的英雄,在末世顯現的王者。
他的真名終於被揭穿了,名為羅摩占陀羅。這個男子經常被簡稱為羅摩,護堂和他的死斗已過了將近半天。
如今深夜零時已過,又到了新的一天。
草薙護堂確認手機上的時間後,緩緩開口說。
「身體也好得差不多了……回家吧。」
「咦?」
這位一臉訝異的,是琍琍亞娜·葛蘭尼查爾。
他們位在東京都文京區的公寓,亦即艾莉卡·布蘭德里的住所。
護堂目前和琍琍亞娜待在客房裡。可是,稍早護堂還躺在床上,休養激戰羅摩後瀕死的身體。
應該說,他陷入了假死狀態。
經過幾小時的睡眠,他完全恢複健康了。
他用上了烏魯斯拉格納的第八化身『牡羊』。
在戰鬥中弄髒的破舊衣服也換好了,既然身體平安無事,也是該趕快回家沒錯。
護堂下定決心,琍琍亞娜傻眼地勸戒他說。
「都這麼晚了,今晚就在這裡留宿吧?你白天才被敵人貫穿身體啊。」
「呃、可是,我的身體真的沒事了。」
「我猜也是,但戰鬥的疲勞尚未恢複,請好好休息到早上吧。」
這種常識性的意見,很像忠實嚴謹的女騎士會說的話。
然而,護堂也有自己看重的良知。
「問題是,在艾莉卡家……在一個女孩家裡留宿也不太好吧。」
「又不是只有你們兩個,家裡也還有其他空房,我和清秋院惠那也打算留下來。」
「你都這樣講了,我也不好意思堅持了。」
老實說,護堂的身心非常疲憊。他好想直接躺在床上,睡個三天三夜。
不過,護堂還是不改初衷。
「如果我外宿不歸,靜花那傢伙一定會拚命碎碎念。我還是乖乖回家,睡在自己的床上好了。」
「比起世界的命運,你更擔心自己和妹妹的關係,真像你會說的話。」
琍琍亞娜嘆了一口氣。
「不過,身為你的騎士和執事,我有一事相勸。」
曾經有人說,未來草薙護堂以「魔王」身份開宗立派時,最適合擔任副官、參謀、執事來執掌組織的人才,莫過於琍琍亞娜·葛蘭尼查爾。
這樣一位少女,以充滿關懷的口吻說道。
「你要是逞強外出……我和艾莉卡就在房門上施展魔術,把你關在房間裡面。請你放棄離開這裡,乖乖休息到天亮吧。」
「不要說出監禁這麼危險的字眼啦。」
「大家願意關心你,你要心懷感激才是。暫且放下自豪的不死韌性,活得像個人類也未嘗不可吧?」
琍琍亞娜半開玩笑地建言,護堂面帶苦笑。
出自好意的關懷,的確值得感激。護堂正想遵照她的指示休息——
這時有人輕敲房門,護堂請對方進來。
「打擾了。護堂先生,你的身子怎麼樣了?」
「琍琍亞娜叫我要好好休息,其實我幾乎沒問題了。」
來到房內的,是一位二十歲左右的女性。
她叫亞莉安娜·哈亞馬·亞莉阿爾蒂,魔術結社《赤銅黑十字》的成員之一,也是擔任艾莉卡個人助手的黑髮美女。
她的工作內容和女僕相去不遠,因此現在也穿著女僕的圍裙洋裝。
而這一刻——當她關起房門的瞬間。
護堂察覺到非常不祥的氣息。
不、正確來說他用鼻子聞到,門外飄來了一股刺激性的臭味。一般人大概察覺不到,但對五感敏銳的弒神魔王來說,這已是相當危險的信號了。
不祥的預兆當前,亞莉安娜的語氣卻很開朗。
「不行喔,你今天不是受了重傷嗎?請好好休息一晚吧,不要這樣隨便起身嘛。」
護堂離開床鋪換好衣服,這是亞莉安娜對他提出的忠告。
被年長的女性勸戒,護堂也不好意思反駁。看護堂誠惶誠恐的反應,亞莉安娜又說了。
「對了對了,艾莉卡大人有事要我轉達。」
「轉達?」
「是的,結社的夥伴有急事找她,她得出去一趟。今晚她可能不會回來了,請你先休息吧。」
艾莉卡忙碌是常有的事。
偶爾她必須深夜外出,和魔術相關人士碰面。尤其今晚適逢『最後之王』降世,也許她是去處理相關問題的吧。
「另外,清秋院大人也有要事先回去了。」
「連她也回去啦。」
「聽說她和正史編纂委員會的人有要事相談。」
委員會的人——是沙耶宮馨嗎?
事件主要發生在關東地區,正史編纂委員會方面絕對比艾莉卡更忙碌。所以,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護堂決定問一個他亟欲了解的問題。
「我知道了。對了,亞莉安娜小姐……你是不是在煮什麼啊?」
「虧你猜得出來呢!沒錯,我聽說你白天戰鬥非常疲勞,因此替你做了點消夜。我用上了敝社秘傳的調合配方,熬煮成只要喝下一口就能消除疲勞的特製濃湯——」
聽到恐怖的自白,護堂立刻使了一個眼色。
當然,對象是銀髮的女騎士。幾個月前,從奧秩父山中送來熊肉的那一夜,亞莉安娜做出了創意無限的鍋類料理。
琍琍亞娜也記得那一件事,她趕緊說道。
「很遺憾,草薙護堂得出發了。今晚不快點回去,他妹妹靜花小姐會擔心的……」
「唉呀、是這樣嗎?那麼,消夜就我們兩個——」
「對、對了,我也要護送他回去!所以,我差不多要告辭了,多謝你的關照!」
可以消除任何疲勞的濃湯。
效果想必很驚人吧,但失去意識和健康可就得不償失了。
十幾分鐘後。
「真是千鈞一髮啊……」
「安娜小姐的燉煮料理太危險了……」
護堂和琍琍亞娜走在文京區根津的深夜街道上。
二月的冬季夜晚,天上的星辰也清晰可見。當然,這種天氣也多有不便。
「都快三月了,還是很冷啊。」
「不過,我也稍微放心了。假如羅摩王子健在,夜晚會更加溫暖吧……」
「這麼說也對。」
護堂也認同琍琍亞娜的說法。
受到盟約大法加持,化身為究極戰士的羅摩占陀羅,光是待在人世就會提升所在之處的溫度。
長期下來將促進地球暖化,導致世界滅亡。
這也是他被喻為『在末世降臨之王』的原因……
羅摩是所有弒神者的宿敵,然而,護堂對他並沒有仇怨。一想起他陰鬱的美貌,護堂搖了搖頭。
護堂再也不想面對那股誇張的力量了。
他也不想和那樣的好人交戰了。
就這兩種意義來說,羅摩都稱不上護堂的『宿敵』。護堂思索著那位青年,對忠心的女騎士說。
「抱歉啊,害你陪我到這麼晚,我送你回家吧。」
「請別說傻話了,護衛是我才對。我會負起責任送你回家的。」
「是說,讓女孩子送回家有點……」
「這是騎士的義務,跟女孩子沒有關係。」
艾莉卡的公寓,離草薙家和琍琍亞娜的住所很近。
用步行的很快就到了,而且這一帶還殘留著小鎮的寧靜風情,沒有那些喜歡深夜在外遊盪的人。
這個地方治安很好,卻幾乎沒有往來的行人。
當然,走夜路回家有人護送總是好事。過程中,琍琍亞娜的表情驟然一變,開始有些忸怩害羞的模樣。
「你怎麼了,琍琍亞娜?」
「啊、沒事……」
語畢——琍琍亞娜突然貼近護堂。
她還抱住護堂的左臂行走。
「!?」
「天氣很冷……這也是騎士的義務。」
「騎、騎士的義務?」
「是的,所以請你什麼都別說……」
「啊、啊啊。」
琍琍亞娜用力一抱,和護堂的左臂緊密相連。
不消說,被抱住的手臂很溫暖。再者,和別人貼身接觸的安心和滿足感,也充斥了護堂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