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護堂記得那件事好像是在聖誕節前後。
但他就是想不起來。既然想不起來,那也就代表不是什麼太重要的事情,不過他又覺得這樣想不太妥當。
「講是這樣講,我一點頭緒也沒有啊……」
早上,護堂在班會前的教室里自言自語。
這裡是城楠學院高中部的一年五班,護堂坐在他往常慣用的位子上。
「唷,草剃,你今天來得很早啊。」
和護堂攀談的人,是他的同班同學名波。
「我平常都是這個時間來的吧?」
「是嗎?我記得你平常都是班會開始前五分鐘才來……算了,這不重要,你看看外面。」
距離班會還有二十分鐘,名波對護堂說。
「你不覺得天空很漂亮嗎?」
「嗯,很不錯的冬季艷陽天,不過名波啊……你發燒了嗎?」
「喂,你在說什麼啊?」
「這是我要說的話吧,名波,你今天很奇怪,怎麼突然說出天空很漂亮這種詩人般的感想。要不要我陪你去保健室啊?」
護堂的語氣還算認真,只有六成是在開玩笑。
剩下四成他是真的很擔心名波,他被喻為笨蛋三巨頭的領袖,本來就不是正常人,護堂很好奇他發生了什麼事情。
「哼……你真傻。」
名波露出微笑,表情活像少年漫畫中出現的冷酷壞蛋。
「我最近的心情莫名平靜,現在的我似乎可以原諒任何蠻橫無理的事情,明鏡止水說的就是我這種境界。」
「那還真是厲害。」
護堂聽了之後有些驚訝,接著又有兩位男同學靠了過來。
「唷,今天也是和平又開心的日子,我從心底祈禱這個世上不再有任何戰爭。」
「沒錯,你們看,這個世界是多麼美麗啊。」
這兩位露出溫和微笑的男子也是護堂的朋友。
他們是笨蛋三巨頭的另外兩名成員,一位叫反町、一位叫高木,他們臉上掛著彌勒佛般的古樸笑容,眼神溫柔得令人吃驚。
「你們究竟怎麼了!?這樣真的很奇怪……對了,最近你們好像出奇安分。」
護堂想起了這三個笨蛋之前的抱怨。
「你們之前不是說,聖誕節是被戀愛資本主義茶毒的媒體,以及受其操弄的愚民共同炒作的擾人節慶嗎?我記得你們說過要努力抵抗這股風潮對吧?」
「嗯,不過這些都是過眼雲煙了。」
「的確,世間充斥著很多瘋狂的亂象。」
「然而我們身旁的狂亂風暴似乎有減緩的趨勢。於是很不可思議的,現在連那些過分幸福的現實生活充實者,我們都覺得很可愛。」
三個笨蛋異口同聲地說道,眼神猶如頓悟的聖人。
「我們身旁有風暴嗎?」
「具體來說我們也想不起來了,可是草剃,我是這麼認為的。」
高木冷不防地伸手用力抱住護堂的肩膀。
「我敢斷言現在的你毫無疑問是我們的同志,你是我們志同道合的夥伴之一。」
「真巧,我也是這麼想。」
「是啊,我也認可現在的草剃是我們的同志。」
連反町和名波都說得振振有詞,護堂一頭霧水。
「你們說的是什麼意思啊?過去我們也一直是朋友不是嗎?」
「朋友和同志是不一樣的,不同種族的人也能成為朋友,但同志就不一樣了。若非血濃於水、靈魂與共的同族志士,是無法擁有心靈羈絆……」
就在名波以感觸良多的表情說出這番話時。
教室里進來了一位銀髮女子,很顯然她不是日本人。
這位纖細的女子穿著城楠學院的制服,身上有一種纖柔盈弱、我見猶憐,以及貌似妖精的獨特氛圍,那一頭美麗的銀髮還綁成了一束馬尾。
她的名字叫璃璃亞娜·葛蘭尼查爾,是來自義大利的留學生。
「璃璃亞娜同學,早安!」
「今天要一起吃午飯嗎?」
班上的女孩立刻上前和她攀談,她很受大家的歡迎。
璃璃亞娜以溫柔的笑容答話,並且坐上自己的位子。她的位子離護堂四列以上,二人稍微有點距離。途中,護堂和璃璃亞娜四目交錯。
銀髮的東歐系美少女向護堂行了一個日式的注目禮,僅此而已。
她沒有來向護堂打招呼,也沒有主動來找護堂說話,似乎依舊對護堂抱有警戒心,其實草剃護堂和班上的兩位人氣女孩擁有一種奇妙的交情,這種關係雖然稱不上疏遠,卻又始終無法更加親密。
另一位大受歡迎的女孩,直到第二堂課以後才出現。
「啊,艾莉卡同學!」
「太好了,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
在第二堂課和第三堂課之間的短暫休息時間。
來到教室的金髮白人美少女,正是艾莉卡·布蘭德里,那一頭散發紅光的金髮如同一頂王冠,她是來自米蘭的留學生。
「不好意思,因為我處理一些私事所以擔擱了。」
艾莉卡露出貴婦般的微笑回應其他女同學。
她那優雅和從容的氣度遠勝其他同年齡的同輩。另外,她本人在祖國取得了相當於大學畢業的學分。憑著這個免罪符,校方准許她自由決定上下學時間。可是不管怎麼想,這都太誇張了一點。
恐怕她是用了催眠魔術,說服校方接受這個理由。
護堂和艾莉卡視線交錯。金髮的義大利少女華麗一笑,向護堂優雅示意,宛如即將進行決鬥的美麗騎士。
二人的交流同樣只有這樣而已,她沒有來打招呼,也沒有找護堂攀談。
艾莉卡的位子就在璃璃亞娜的前面,一樣離護堂有一段距離,護堂沒有什麼理由主動向對方搭話,他只是再次聳聳肩。
護堂心想,和她們稍微打好關係也無不可。
然而,他卻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
2
當天放學以後,和妹妹有約的護堂馬上回到家中。
其實十二月三日是妹妹靜花的生日,護堂和青梅竹馬明日香一起準備了禮物,他也答應靜花那一天要一起出去玩。
誰知到了當天,預定的計畫臨時變更了,原因是離婚後離開家中的父親傳來消息,說今天可能會過來一趟。靜花和護堂知道這個消息後面面相覷。
「你覺得呢?我賭他不會來一票。」
「我也賭他不會來一票,反正就當成或許有這麼一回事,等等看吧。」
預定計畫暫且變更,因此十二月三日晚上兄妹二人在家中度過。到了晚上七點左右,父親傳來了簡訊,內容說臨時有急事要去加拿大的多倫多一趟。
「因為是爸爸,不意外。」
「那個老爸的話,的確不意外。」
對這個意料中的發展,兄妹二人也沒多說什麼,他們決定改天再一起出去。
而今天就是護堂要和妹妹一起出去的日子,他們要到一間頗為時髦的餐廳,那家餐廳有悉心製作的美味西班牙料理和紅酒。
護堂向不守信用的父親和過於放任的母親進行交涉,換來資金提供的成果。
他告訴父母,難得女兒生日,最好要讓她吃一點美味的料理。
另外他還讓父母多出了一個人的錢,兄妹兩人決定帶青梅竹馬一起同行。
「可是啊,拜託父母要用『交涉』的手段,這種家庭也不常見。」
聽了兄妹二人的說明,青梅竹馬德永明日香有些感慨。
三人正前往那家餐廳的途中。那家餐廳從根津的草剃家徒步行走就能抵達,因此三人決定一起用走的。
「是嗎?我覺得很普通啊。」
「純粹是說法不同而已,別人家應該也有相同的事情。」
負責交涉的護堂如此說道,一旁的靜花點頭同意。
「我跟你說,護堂。你也該好好學習『相似』和『相同』的差異了。你就是這副德性,靜花才會受你影響。」
雙馬尾的青梅竹馬提出了抗議。
明日香的個性依舊強硬,講話也是心直口快。
「你總是這樣,請不要把別人講得好像很沒有常識好嗎?」
「就是啊,明日香,我才沒有受哥哥影響,我可是家中唯一正常的人,這點我很有自信。」
護堂一提出反駁,靜花也說了一句頗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