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於是,兔子投身煉獄 終章

——樹海之戰後過了幾小時。

燭檯燈火帶來的溫暖讓黑兔恢複意識。

突然映入眼中的陌生天花板採用石遙,而且感覺年代久遠。北區很少會有這種不成熟的樸素建築。尤其是在「煌焰之都」這種水準的都市裡,即使是磚造的房舍,內部通常也會使用漂亮的裝潢。

(……這裡是哪裡呢?)

黑兔想要起身,卻低聲慘叫並縮成一團。折騰全身骨頭和肌肉的疼痛,讓她感受到先前的戰鬥的確是現實。

兩手上綁著治療燒傷用的繃帶,雖說還不至於完全不能動,但無法進行精細的作業和戰鬥。看來還是乖乖睡覺對自己比較有好處。

黑兔以不會造成疼痛的動作翻了個身。

這時她突然注意到頭上有種懷念的感覺。

那是左右晃動的突起物體,確認那又長又軟的觸感後,黑兔忘記疼痛跳了起來。

「兔……兔耳!兔耳!My lover rabbit ear!人家的美妙耳朵恢複了!」

呀呼~♪黑兔拉著兔耳開心地跳來跳去。

雖說動來動去其實造成猛烈的疼痛感,但那種事可以先丟一邊不管。繭首箅間每天都仔細梳理持續愛護的寶貝兔耳回來了。即使骨頭正在發出致命的喀喀聲響也不成問題。黑兔利用床鋪的彈力很靈巧地以躺平姿勢彈來彈去,這時旁邊響起不以為然的聲音:

「——吵死人了,廢物兔子。我也受了重傷,給我稍微安靜點。」

這是不高興又沒好氣的聲音。嚇了一跳的黑兔猛然停止動作。小小的房間里放有兩張床鋪,剛才那聲音來自另一張床上的人。

「算了,我們兩個似乎都挺賊運亨通。要不是靠其他人,這次真的死定了。這也算是平日行為帶來的結果吧。」

對方發出有點放鬆的呀哈哈笑聲。

另一方面的黑兔根本沒有把話聽進去。

她楞楞地睜大雙眼,搖著頭像是感到無法相信。之前已經認定大概難以再相見的同志,現在正掛著一如往常的輕浮笑容,洒脫地躺在另一張床上。

眼中盈滿淚水的黑兔帶著扭曲表情把身子往前探。

「施……施六爺先生……!」

「喂喂,施六爺是誰啊?在講話前先把眼淚和鼻水擦乾淨啦。」

被黑兔這張亂七八糟的臉孔嚇了一跳的十六夜遞出面紙。

黑兔擤去鼻水,才伸直兔耳撲向十六夜。

十六夜笑著輕輕抱住她,像平常一樣發出爽快笑聲。

「喔喔,賺到了賺到了,活著果然還是有好事。」

「您怎麼還是一樣這麼傻……!不過看到您平安無事真的太好了……!」

「是啦,這次我們兩個真的運氣都很好。傑克、蛟劉、莎拉,連柯碧莉亞都來了。還加上那個面具騎士大人也以女王騎士代表的身分參戰。換句話說,我們認識的人物們都到齊了。」

十六夜等人留下的軌跡絕對沒有白費。因為至今為止在每一天中累積起來的功績和情誼都在今天為了幫助他們趕來此地。

止住淚水恢複冷靜的黑兔有點難為情地迅速放開十六夜,接著微微側了側腦袋。

「不過這裡是哪裡呢?救了人家和飛鳥小姐的人又是哪一位?」

「噢,那是——」

「是我,黑兔。」

一名身穿燕尾服的老紳士突然出現,黑兔伸直兔耳大吃一驚。

「您……您……您是克洛亞大人!咦?為什麼?您為什麼會在這裡?」

「哈哈哈!居然可以一眼就認出我,不愧是我的心愛女兒。看到你成長得既性感又可愛,實在讓人高興。不過沒能目睹你成長的那瞬間,還是讓我非常不甘心啊。」

克洛亞臉上掛著不懷妤意的笑容,但黑兔卻不予理會,繼續等待答案。被白夜叉拚命玩弄的三年歲月並沒有白過。

看到黑兔對性騷擾沒什麼反應的克洛亞很遺憾地垂下肩膀,壓著圓頂硬禮帽回答:

「嗯,我被丟去外界一陣子。到西元二〇六五年都一直待在外界……所以差不多流浪了一千五百年左右吧。」

「您說什麼!」

黑兔驚訝得伸直兔耳。因為這反應而心情轉好的克洛亞轉著手杖,露出爽朗笑容。

「一七〇〇年代後期雖然有機會回來,但是從外界連接箱庭時,很難指定箱庭這這邊的時間。所以我決定賭在盡量能回到正確時間的方法上……話雖如此,還是產生了三年左右的時間偏差。似乎讓你吃了不少苦,實在抱歉。多虧有你保護共同體,真的很感謝,我的同志。」

克洛亞似乎很不好意思地拿下圓頂硬禮帽點點頭。

看到身為共同體創始人兼超重要人物的他如此鄭重地道謝,讓原本只是基層人員的黑兔有點坐立不安。

「雖然我還想再多聊一下,不過實在沒有時間。現在雖然受到遊戲規則的保護,不過這遲早會被破解。因為要集合主力進行攻略阿吉·達卡哈的會議,所以我要帶十六夜小弟離開。黑兔你就多休息吧。」

「啊……是!兩位請多小心!」

「嗯,決定作戰後我再回來。」

在黑兔的目送下,十六夜和克洛亞起身離開。

兩人一言不發地在別棟通往空中堡壘的道路中前進,目的地是開會用的大廳。確認已經離開別棟後,十六夜帶著明顯敵意瞪向克洛亞。

「……喂,這是怎麼回事?」

「你指什麼?」

「裝什麼蒜,把黑兔和大小姐救回來的人不是春日部她老爸嗎?」

十六夜指責並質問克洛亞為何要說謊。

正如他所說,把黑兔她們帶來這空中堡壘的人並不是克洛亞。

而是一個叫作春日部孝明,好像是「No Name」舊成員的神秘男子把黑兔和飛鳥帶進這個遊戲盤面。

「還有,根據大小姐所說,你們好像放過了『Ouroboros』那些傢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管是要說謊還是有事要瞞著我們,如果沒有足夠的理由,我可無法接受。」

「……嗯,的確是那樣。」

克洛亞踏響腳步聲快步往前走。

「關於這次事件,還沒有來到可以解釋一切的時候……希望你能接納這種理由。一切都是那個膽小鬼父親的責任,如果想抱怨,請直接找那個傢伙。」

「……他是個膽小鬼嗎?」

「嗯。此外,放過『Ouroboros』成員的行動,也是『No Name』現任首領大人的的指示。這不是憑我一己之見就能做出的決定吧。」

「小不點少爺的指示?……等等,那傢伙現在人在哪裡?」

「和『Ouroboros』的原典候補者在一起,看樣子現在的狀況很有趣。」

十六夜忍不住「啥!」了一聲。他大概沒有預料到事態已經演變成這樣吧。雖然他曾經說過要是有機會想找殿下他們交涉,但仁一個人展開行動倒是出乎預料。

克洛亞忍著笑意,按住圓頂硬禮帽繼續說道:

「哎呀~管錢那家的孩子成長了不少呢。想到他是那個沒用大叔的兒子,實在是過於優秀。這就是所謂的壞竹出好筍吧。」

「你認識仁的父親嗎?」

「嗯,他是負責擔任寶物庫守衛的人。曾經多次為了喝酒侵佔寶物庫里的東西,是個典型的廢物男。雖然每次都會被金絲雀還有他老婆狠狠教訓,但傷腦筋的是,他在酒方面有不錯的品味,我也得過一些好處。而且他還莫名地有人望,有時候會拿著大概是酒店珍藏的神酒回來,是個讓人無法討厭的傢伙。」

「哦?這真是令人意外。」

「是啊……話雖如此,那傢伙也在三年前死了,是為了保護同伴而死。現在想想,還真是個讓人惋惜的男人。」

露出懷念笑容的克洛亞臉上是一派平靜。

這表情造成的氛圍,和十六夜過去對克洛亞的印象相差甚遠。或許這表情分才是被稱為賢神的這男人真正的本質。

「落日的悲劇會永遠殘存。就像逝去的生命不會回來那樣,折磨內心的痛楚也不會消失。」

「……這可不是死神該說的台詞,你應該有能力讓死者復活吧?在反烏托邦戰爭那時不也是一樣?」

「怎麼可能,能讓死者完全復活的人物和方法都沒有幾個。我頂多只能讓死者成為新的生命,但我對那種變異體沒有興趣。而且我追思的同胞全都是達成自己的使命後才過世。所以那種跟褻瀆沒兩樣的行為,我怎麼可能做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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